回家的路上居然下起了雨,我被澆了個透,回到家裡我情緒低落,陳覺的奶奶只是問了問我學的怎麼樣,就讓我把衣服換下來給我洗去了。
我一個人坐在房間裡用毛巾擦着溼漉漉的頭髮,卻莫名的心酸起來,這段日子以來一直纏繞我的孤獨和無助又涌了上來。我不知道自己該怎麼辦,我也不知道自己該幹什麼。
現在的我又好像恢復了沒來西區之前那處處忍讓、只求相安無事的心情,不願意與人多發生衝突。但與過去的懦弱、膽怯不同,經歷了那麼多的我現在不再害怕,只是不想再多惹事兒,不願再搞那些沒意義的衝動行爲。
其實,一開始我的初衷很單純,就是不想像過去那樣總被欺負,我想通過反抗來換回安寧的學校生活,能讓我靜下心來好好上學。如今當初的目標已經基本達成,現在沒什麼人敢輕易招惹我了,但爲什麼一切好像停不下來似的,一股無形的力量仍然在推着我繼續向黑暗前行,連反抗都很難。
短短的一下午時間,我答應石雪晴的承諾就全都被我不經意間違背了,雖然一切並非我的本意,但我確確實實的做了出來。難道這就是所謂的本性難移?可我的本性應該不是這樣的啊,也許我真的已經從內心完全改變了,我還能恢復過去的單純嗎?
窗外雨點敲打着玻璃窗,水珠匯聚在一起流下來,彷彿我那一直在下墜的人生一般。大雨滂沱,我也迷失在了窗外的雨景之中。
晚些時候雨小了一些,陳覺也回來了,他不說我也知道,肯定是去找韓蘇了。現在看來我真是挺羨慕他倆的,陳覺的隨性讓他從來不像我這樣掙扎,韓蘇也是嘻嘻哈哈的豪爽性格,不會對陳覺有什麼嚴苛的要求,因爲她喜歡陳覺就是喜歡陳覺那本色的一面。
而石雪晴對我呢,我感覺她更像是要把我打造成她希望的樣子,而我也在努力變成她想要的那個人。可如果一切都變了,我還是那個我嗎?她喜歡的到底是哪一個我呢?
見我望着窗外悶悶不樂,陳覺走了過來跟我一起手扶着窗臺向外觀瞧着,面對外面的水世界,陳覺微笑着詢問:“怎麼了啊,又不高興了?”
我沒回答只是苦笑,我想他是不會理解我現在的心情的,而且我也羞於說出自己爲了搞對象的事兒如此愁眉苦臉,這一切實在是太丟人了。
“你幹啥去了啊?”我轉移話題的問,陳覺笑了下說:“韓蘇她爸媽都出門了,我這幾天白天都去她家陪她。”
這傢伙,太幸福了,怎麼讓我這麼羨慕呢?我啥時候能有這待遇,和石雪晴單獨的共處一室,至於幹什麼嘛,我也沒敢多想。與陳覺和韓蘇相比,我都覺得自己不像在談戀愛,更像是在經歷一場內心的折磨。
我現在有點害怕,爲什麼我對石雪晴除了原來的那種依賴和愛意之外又開始多了一些負面的情緒。我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麼產生的,但我總覺得這會嚴重影響我們之間的感情,難道我不是真心喜歡她嗎?爲什麼呼夾雜着某種可以說是怨恨的情緒呢。
與陳覺相對無言的看着雨,我開始明白,人會長大,而長大之後有的事情會在心裡變成自己的秘密,不想也不能跟別的人說,哪怕是自己最好的哥們兄弟。
“陳覺。”我忽然開口說,“我們以後長大了會做什麼?”
“這個……”陳覺猶豫了下,然後很灑脫似的說:“想做什麼就做什麼唄,乾爹那麼多事兒有你忙的。”
“我可不願意。”我沒好氣的說,“我想過屬於我自己的生活,再說了,他也不可能把那些事兒放心的交給我,他從來都沒瞧起過我。”
“別瞎想了,等長大了就一切都好了,真的!”陳覺對我鼓勵着,拍拍我的肩膀說。長大了之後真的一切就都會好嗎?但願如此吧。
第二天我照常來到學校繼續補課,儘管心裡對學習的牴觸情緒已經越來越嚴重,但還是咬牙堅持着,不想就這麼沒出息的半途而廢。
一到教室就看見班主任蔡老師站在門口,估計她應該知道我昨天下午逃課的事兒,對於她來說這簡直可能是太正常不過的事情了。尤其是她看我的眼神,彷彿是在宣告着勝利似的,如同在對我說,“我就知道你小子得露餡!”還有種一次當百次的意思,完全否定了我之前的努力和改變。
這種感覺讓人很不爽,都不如被她批評一頓來得痛快,原來被人歧視並不是最慘的,被所有人放棄纔是讓人最沮喪的。
走進教室看見石雪晴正在和前後座的男生女生研究着題,還有說有笑的,似乎都沒察覺我的到來。這讓我心裡更加不爽,昨天明明讓她等我了,她爲什麼不等我,我被大雨澆成那樣,她卻還樂呵呵的在那坐着,我就這麼不重要嗎?
我又想起徐維正對我的冷嘲熱諷,他說過那些都是楊威告訴他的,儘管我一再提醒自己別多想,但我還是忍不住揣摩起來楊威和石雪晴的之間的事兒。嫉妒和猜忌在不停的擾亂我的心緒,讓我有種憤怒的感覺。
我特意繞遠從石雪晴坐的那排的過道走下去,經過石雪晴身邊,見我們出現,她周圍的人也都是神情一緊,怯生生的看向我。石雪晴也看到了我,剛要習慣性的對我報以一個曖昧的笑容,但卻被我冷如冰霜的表情給止住了。
她疑惑的看着我,就好像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似的。這讓我更加惱火起來,覺得她真的是一點都不在意我,怎麼會如此的若無其事呢?
走回座位坐下,我看着石雪晴的背影運着氣,心裡感覺堵得難受。這樣的心情讓我無從發泄,爲了表明自己的不滿也順便氣氣她,我故意提高了些聲音對李傑說:“小杰,中午去耐火街玩襖?”
“好啊!”李傑一聽趕緊點頭,沒想到我能提出這樣的提議。不過,他有點猶豫的問:“那下午回來不?”
“回來幹雞巴!下午直接不上了!”我大咧咧的說,眼睛卻不停偷瞄石雪晴,希望她有點反應。但石雪晴連頭都沒回,仍然繼續跟其他人說着話,好像什麼也沒聽見似的。
這讓本來就鬱悶得快要爆發的我更加惱火起來,毫無緣由的起身拿起凳子,用凳腿狠狠的砸了地面兩下。巨大的響聲驚動了教室,所有人都看向了我,我則一副旁若無人的模樣坐了回去。這麼一來,石雪晴也看到了我,我的目的達到了。
“苑意,你幹啥呢!”蔡老師指着我問,我咧着嘴一笑,怪腔怪調的說:“凳子鬆了,我砸兩下,要不我怕塌了再給我摔着。”
“你老實上課!”蔡老師呵斥道。我也沒理她,眼睛瞄向石雪晴,石雪晴還是用她那水汪汪的眼睛疑惑的看向我,不明白我在幹嘛。
上午有一節姜老師的幾何課,用李傑的話說所有補課的科目裡,只有這科的錢花的最值。尤其現在是夏天,而且也不是平時正常上學期間,平時就很時尚的姜老師穿得也比較清涼,這多少讓李傑這羣色狼飽了些眼福。
自此上次他們編造出姜老師和張清翼的謠言之後,我對姜老師就一直很愧疚,都不怎麼敢看她,生怕她會問起我這些事情,雖然我不知道她清楚不清楚那個謠言。
更讓我慚愧的是,姜老師是這些老師裡唯一一個對我鼓勵的老師,她看見我來參加補課好像很高興,第一節課就特意表揚了我,還讓我很不好意思。但凡是她的課,她總會有意無意的多關照我一些,這可以說是十分難得的事情。
我總在想,如果所有的老師都像她這樣,對學生平等對待一視同仁,那也許就不會有這麼多我們這樣的學生了吧。但,人終究是人,總是會有喜好厭惡,沒法去責怪其他人什麼,誰讓我們自己放縱自己呢。
明明我們都自暴自棄的放棄了自己,可卻總埋怨別人對我們另眼相待,還真是可笑啊。這麼想想,我倒是釋懷了許多,只是我仍然迷茫,到底要不要繼續努力改變自己,又會不會成功呢?
看着黑板上許許多多的線段組成的幾何圖形,我覺得眼花繚亂,根本也看不出個四五六來,只能咬着筆緊鎖眉頭。
一旁的李傑正低頭看着從小書攤租來的小本黃色小說,讀得津津有味,褲子都支起了帳篷,他卻毫不在意,仍然是一臉猥瑣的滿足感。
看了一會兒,他忽然轉過頭看向我,低聲問:“誒,意哥,你跟石雪晴倆人現在那啥沒啊?”我被他問的差點從凳子上摔下去,穩了穩心神看向他,皺着眉頭小聲罵道:“滾雞巴蛋,你是閒的不!”
“不是啊,意哥,那事兒我覺着肯定比打飛機過癮,不信你看看!”說着他隔着過道就把那本小書伸了過來,我好奇的看過去,一段段讓人心跳加速的場景描寫和擬聲詞映入眼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