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短的幾個字念出來,李傑嚴肅起來,我們也都看向蹲在地上的黃思源。我疑惑的把卡片拿過來,除了那句道歉之外,下面還有一段手抄的《我們這裡還有魚》的歌詞,這是林風最喜歡的一首歌,常會聽他哼哼。
“我是來看林風的,你們願意打就打,打完我再去看他,就當是給他道歉了。”黃思源紅着雙眼說。看他那模樣,說的應該是真的。
“別他媽裝相了,瘋哥都要死了,你還裝啥啊!”葉廣林激動的喊着,我趕忙伸手攔住了他,那張卡片也掉在了地上。
“你他媽還好意思見林風嗎?”一直忍着憤怒不想開口的我,終於冷厲說,“林風跟你那麼夠意思,放你一馬,你不報答就拉倒了,還幫着孟飛他們狠狠打他,你還要逼臉不?”被我質問的黃思源有些懊惱,但還是很不耐煩似的說:“我的事不用你說!”
“操,就你這逼樣的,活着幹啥呀?還跟瘋子從小一起長大呢,你算啥玩意兒啊你!”夏臨罵道。
“我有啥辦法!羅帥我敢惹襖?你們都雞巴站着說話不腰疼!瘋子也是的了,跟你們扯什麼玩意兒,不然我也不能跟他那樣啊!”黃思源擦去身上的塵土,不服氣的辯解着。
就因爲怕羅帥,連多年朋友的情義都不顧了,人有時候真的是太醜陋。我有些納悶,明哲保身這個成語到底是誰發明的,真他媽孫子。
我不知道面前的黃思源到底是可恨還是可憐,我只知道他只是選擇了對自己眼前最有利的一方,我沒什麼資格評論他的對錯,或許我處於他的位置也可能會做跟他一樣的選擇。
黃思源蹲在地上滿臉的痛苦,強忍着眼睛裡的淚水,不願在我們這些敵人面前表現的太脆弱。那張送給林風的卡片皺皺巴巴的躺在地上,顯得特別淒涼……
我們到底是在幹什麼呢?無謂的打來打去,無冤無仇的人變成死對頭,原本的朋友也反目相向,太不值得了吧。而這一切,很大程度上是因爲我和孟飛的私人恩怨而起,這讓我更加彷徨起來,搞不清楚自己是對還是錯。
“你去看林風吧,我相信他能原諒你。”我緩緩的說,不敢情緒太激動,真的怕想起林風的事兒又會難過起來。
“意哥,這貨的不往死削一頓咋能對得起林風啊!”夏臨不甘心的說,“再說了,他可是孟飛那邊的,不揍他個逼型咱多沒面子!”
“還打啥?有什麼意思!”我眼睛立了起來,無比煩躁的說。夏臨被我嚇了一跳,不知道我這是怎麼了。
“小源,你告訴孟飛,我不想跟他再瞎鬥了,太他媽耽誤工夫!”此話一出,包括黃思源在內,所有人都露出了詫異的神情。
黃思源疑惑的看着我,不知道我在說什麼,我鄭重其事的說:“沒意思了,都是扯蛋!我以後不找他事兒,他也別過來惹我,咱井水不犯河水。別以爲我怕他了,我到底怕不怕他,他比誰都知道。我們學校的人他要是再敢隨便欺負,我就敢再砍他一次,我沒吹牛逼!”
我語氣既認真又堅決,沒有一點懼怕的意思,黃思源瞪大眼睛看向我,似乎他也相信我不是在這大言不慚。畢竟,一直以來我面對孟飛從來就沒有相讓過,刀砍孟飛被抓進派出所的事蹟現在也是衆人皆知,很多人眼裡我就是孟飛的天敵。
黃思源撿起那張卡片神情黯淡的離開了,看着他的背影,我覺得他似乎也很無奈,很多事情並不是他發自內心的想法。
“意哥!”見黃思源走了,夏臨開口道:“你剛纔那話是真的假的啊?你不準備和孟飛打了?”
我微微點了下頭,起碼目前我心裡是這麼想的,活了這麼大我第一次覺得心這麼累,這麼迷茫,我感到一直以來的那種生活毫無意義。
“意哥,你這是要退隱江湖嗎?”葉廣林來了一句,被李傑打了下後腦勺,李傑也皺着眉頭說:“意哥,幹啥呀你,怎麼有這想法了?”
“沒啥,就是累了,覺着沒啥大意思,想幹點別的。”我仰頭看着頭頂的柳樹,不想讓他們看到我糾結的樣子,還要故作瀟灑。是啊,退隱江湖,這也算是個挺帥的行爲吧。這個念頭,在我被警察抓去派出所的時候就已經萌發了,再加上石雪晴、陳覺、林風……這一個個身邊人的各種想法和遭遇,讓我終於確定了這個想法。
不能再這麼沒意義的瞎混了,我跟石雪晴還要去擁有她暢想的未來,我也不想讓陳覺總擔心我的安危,自己活得都不自在,林風的事情更是提醒我,生命和時間是多麼的寶貴。
此刻的我異常堅定,已經做好了人生中的選擇,反正現在整個學校也沒人再敢欺負我了,我也沒什麼其他特別的理由不能安心上學的了,外面的事情我不參與就是了。我從現在開始要去追尋自己想要的生活,而不是這種被逼無奈的掙扎與迷茫。不爲別的,哪怕是爲了石雪晴,我也應該試着去重新做個好人,做點有意義的事兒了。
多少年之後回想,這個時候如此幼稚又倔強的決定或許不一定是個錯誤,只是人生總是無常……
在衆人錯愕的目光中,我滿懷着對未來的期望瀟灑轉身,任憑他們怎麼不可思議的疑問、怎麼苦口婆心的勸說,我都無動於衷耳朵彷彿關上了一樣。這一次,我不會再被其他人影響,我要遠離火坑!
自認爲很瀟灑的走向路邊去坐車,一摸兜才發現兜裡分文不剩,所有的錢都在剛纔給了林風,我尷尬的回過頭等着他們追上來,一臉茫然的問:“誰兜裡有零錢坐車?”……
後來我知道,林風得的是一種罕見的血液病,名字古怪,但用老百姓的俗話來說統稱爲白血病。我們見到林風的時候,他已經離死神不太遠了……
也是這次之後,我就再也沒見過林風,據說幾天之後他的父母就變賣了家裡的一切帶着林風遠赴他鄉,就是爲了能爲林風爭取多活一些日子的機會。我很遺憾沒能更多的幫上他,也沒有機會再見他了,一個在自己生活裡變得重要的人就這麼消失了。
在生死麪前,其他真的什麼也不是,即便是無盡的金錢和無上的權利,也不能與之相比。在我們終日胡混,惶惶度日的時候,死神卻從不停歇,夥同命運之神一起作弄着無法對抗他們的凡人。那些我們從來都沒珍惜的時光,對於這個世上某些人來說卻是那麼珍貴無比,我們在肆意揮霍生命之時,有的人卻已經無法再擁有它了。
晚上在家裡,我也不再練拳,雖然過去也沒認真練過。陳覺用疑惑的眼神看着我,好像也不太敢相信我真的已經做了這樣的決定。
“你真準備老老實實的了?”睡覺去,陳覺終於忍不住問道。
“嗯!”我堅決的近乎固執,心中對自己以後的生活進行着積極向上的規劃,此刻已經躊躇滿志。
“好吧……隨你,你怎麼樣我都支持你。”陳覺平靜的說,並沒對我有什麼勸告。他好像也明白,這段時間發生的事情對我衝擊很大。其實他又何嘗不是呢,只是他更喜歡迎難而上,再掙扎再痛苦都會硬挺着。
“我就知道,你肯定挺我!”我欣慰的說,猛地坐起來看向陳覺,陳覺也驚訝的看着我,不明白我要幹嘛。
“誒,陳覺,咱們一起好好學習吧,考個高中,咋樣?”我突然奇想的說。我要是努力學習,爭取跟石雪晴一起考高中固然好,可身邊要是沒有陳覺好像總會缺少什麼似的,如果我們都能在一起那纔好嘛。
對,不光是陳覺,還有夏臨他們,要是高中我們還能在一塊兒,那就更加完美了!我興奮的想着,對未來充滿了無限的幻想和嚮往。
陳覺好像受了驚嚇似的,使勁晃了晃腦袋,皺着眉頭看向我說:“算了吧,我可沒那興趣,沒勁。”陳覺對我的提議不太熱心,但我卻還不甘心,對他勸說道:“咱們一起學習,一起考高中,多好啊。以後要是上了高中,有人找我茬你還得幫我呢!”
“沒事兒,你考你的,如果要是考上了。”陳覺笑了一下繼續說,“有人敢欺負我,我照樣去收拾他,不用擔心!”
“我爲的不是這個,我是想咱們一起……”我解釋着,陳覺卻一揮手說:“別說啦,我什麼人你也不是不瞭解。從第一天你認識我,我就說過,我的人生不在學校裡,我的目標也不是考什麼學,我有我的想法。”
“你真就那麼想跟老爸他們去混,有意思嗎?”我不解的問,搞不清楚陳覺爲何仍然這麼執着,難道他也非得像我一樣被抓一次,再經歷一些我的心情才能改變嗎?或者,真的那樣他也不會變……
“每個人追求不一樣,我不知道對不對,我只做想做的,憑直覺行事!”陳覺仍然奉行着他的原則,我似乎無法說動他。
“那好吧……”我無奈的說,也搞不清楚我倆到底誰錯誰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