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兒可不是說着玩的,如果上次我客客氣氣的對待金老二也許沒啥事兒,但現在誰知道他們是什麼態度呢。林風這次去,絕對是存在一定風險的,要是老金家這哥幾個一翻臉誰知道會對他做什麼。而且,林風跟金老二本身就有恩怨,再加上那個混不吝的金老三,如果出事兒就能小。
“你自己去,那咋行啊!實在不行我就帶着大夥兒一起去,我就不信他敢隨隨便便動手!”我不同意林風的要求。
林風一擺手說:“誒,那可不行。本來就是奔着講和去的,你這帶一大羣人過去了,不說人家誤會不誤會你,到時候萬一誰再一拱火,爲了面子讓自己下得了臺,最好還是得打起來。”
陳覺也點頭說:“是啊,這事兒暫時還真不好說,你態度那麼硬,你領他們過去了,他們還得以爲你是去開戰的呢。到時候,你再一提什麼講和的事兒,你想想吧,那得多沒面子。”
陳覺這傢伙是真摸透我這死要面子的特點了,說的也對,本來我就有點不太情願,再當着那麼多人的面,我估計我很難說出軟話來。
“要不然我去也行。”陳覺無所畏懼的說,“大不了就跟他們打一架唄。”
“你可行啦,就衝你這態度你咋跟人家談。再說了,你跟苑意都是焦點人物,太惹眼了,換成我,我也想打你們啊。”林風阻攔道。
“就放心吧啊,這點逼事兒我還能行,是不是瞧不起我啊。”見我還不放心,林風衝我和陳覺說,帶着毫不在意的笑容。
“我就是怕你挨削,管咋的那也是去人家的地方。”我不放心的說,林風卻滿不在乎,很輕鬆的說:“沒事兒啊,他金老大不是愛講道理嘛,那咱就講道理唄。我就一個人,他也是要臉面的,應該不能對我咋地,我把意思傳過去就回來了。”
“那你小心點兒啊,要不要帶着刀?”見他還挺自信,而且這確實是個好辦法,我也只好同意,但還是不放心的問了一句。
“你可拉倒吧,我帶那玩意兒幹啥,我又不是你!”林風笑着說,“再說了,人家那麼多人要想幹我,別說是刀了,有槍也不好使啊。”
見我仍然很不放心,林風拍了我肩膀一下,玩笑着說:“你上次把羅帥捅了,幫我報了仇,我還沒謝謝你呢。這次,我就給你當個傳話的,這事兒完了咱倆就誰也不欠誰了啊!”
“操,是不是自己兄弟啊,還說這逼話,我可不用你欠我啊!”我使勁朝他揮了下手,一副大咧咧的表情,心裡卻對林風更敬重也更親近了一些。當初這個把我逼上不歸路的死對頭,如今卻已經是我最信任的身邊人之一了。
“瘋子,你小子注點意啊,不行就趕緊跑,我跟意哥他們在外面接應你!”夏臨也開口說道,或許他也被現在的林風給打動了。
“不用,你們陪着苑意在網吧等我消息就行了,弄的那麼緊張,就好像咱們怕什麼似的。再說了,我就是個傳話的,也不是啥重要人,你們就等我的信兒吧。”林風說着看了看我,我只能對他報以一個信任和感激的眼神。
一切商議好了,就等着晚上放學了。坐在教室裡,我心情緊張,這還是我第一次要和正在交戰的對手談和,能不能成都是未知數,如果被人家給回絕了,不僅事成不了,而且會丟很大的一個面子。
馬上就要放學了,我眼巴巴的看着教室牆上掛着的鐘一點一點的走着,忽然我想起來了一件非常重要的事情。媽的,我怎麼會把這事兒給忘了呢。
我轉頭看向了教室裡坐着的石雪晴,她此時仍然在埋頭寫着什麼,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她上課看課外書的場面變少了,學習也認真了起來。我忽然感覺自己忽略了她很多,就連昨天晚上放學時候因爲生氣扭頭就走扔下她自己的事兒我都差點沒想起來。
整整一天了,我都在考慮着朝鮮幫的事兒,居然沒跟她說過一句話,我實在是太粗心、太不應該了。可是,我真不知道該跟她說什麼,我沒法解釋一些東西,因爲畢竟我確實真的喜歡過宋雅萌,也曾經爲要和宋雅萌在一起而激動。我也從來沒澄清過我和宋雅萌的關係,還一度以那個傳聞沾沾自喜。
越想我就越覺得自己差勁兒,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辦纔好,即使是面對石雪晴我仍然顧及自己的面子。而且,我總覺得自己也挺委屈的,我已經處處讓着她、順從她,在她面前溫順無比,一點沒有一個“大棍兒……”的架勢,我自認爲這應該算是付出了不少了吧。難道,真還要低聲下氣的去跟她道歉,那豈不是承認我錯了嗎?
矛盾、糾結的心情讓我倍感痛苦,我甚至有點後悔爲什麼要搞對象,給自己圖添了許多的困擾和煩惱。可我又不想這麼輕易的放棄這好不容易得到的感情,那樣不是顯得我這個人對待感情太不認真了嗎?我不就真成了她說的那種人了。
心裡想着,放學的鈴聲也響了起來,教室裡一下變得更熱鬧了,亂得好像是菜市場。大家迫不及待的離開教室,對於終於又熬過了一天感到解脫。
石雪晴卻仍然在寫着什麼,教室裡的人都已經走了一大半,她才停了下來開始收拾書包。她的背影給我一種很黯然很失落的感覺,不知道是不是因爲我的原因纔會這樣。
我讓其他人先走,自己則慢慢騰騰的往前蹭着,大夥兒也都明白全都識趣的離開了教室。教室裡的人所剩無幾了,我這才鼓起勇氣走到了石雪晴座位旁站下,侷促不安的看着她,想說點什麼,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石雪晴也察覺到了我的出現,一邊收着書包一邊擡頭看向了我,她那張熟悉、親切的面容頓時寫滿了委屈,這樣的表情馬上就讓我繳械投降了。心裡所有的不滿和抱怨全都拋在了腦後,對她只有深深的自責和愧疚了。
“我……”看着她那雙純真的大眼睛盯着我,我簡直難以自控。
“你幹嘛啊?”石雪晴無精打采的問,情緒很低落,但還是擠出了一個微笑給我。
“就是吧,那啥,昨天我吧,那啥……”我那啥了半天,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露出了一個抱歉的笑容,傻傻的看着她。見我如此,石雪晴還是忍不住笑了,儘管仍然有些不太自然。
“還以爲你真準備不搭理我了呢。”石雪晴撅着嘴說,眼睛掃視着教室裡其他的人,有點不太好意思。
“哪能啊,我怎麼敢呢,您不是領導嘛!”我玩笑着說。
“誰是你領導,煩人!”石雪晴有些害羞,拿着書包站了起來。我嘿嘿的笑着,覺得我倆的關係似乎緩和了許多。
“你能耐你以後繼續走啊,繼續氣我。”石雪晴情緒已經好了不少,故意氣我道。
“我哪敢走啊!主要不是你沒喊我嘛,我還傷心呢。”我繼續嬉皮笑臉的說。
“我怎麼敢喊你,你那樣跟要殺人似的,我可害怕。”她說着就要走出座位,遲遲未動的我還傻站着那,這一下我倆就撞了個滿懷。這一下就讓我頓時心慌意亂起來,趕緊躲到了一邊。
石雪晴哎呦了一聲,也不好意思的笑了,那笑容傻傻的、純純的……
“苑意!”教室門口的一聲招呼打破了這樣的氣氛,我慌忙的看過去,只見陳覺半個身子探了進來擺手衝我招呼着。
“怎、怎麼了?”我生怕剛纔的場面被他看見,有些尷尬的問。
“林風走啦,你什麼時候過去?”陳覺問道,用眼睛瞄了瞄教室裡的我和石雪晴。
“這就走!你讓他小心點兒啊!”我忙說着就要走出去,可又放不下石雪晴,而石雪晴似乎在等着我像往常那樣送她回家。
我回頭有些發愣的看着她,很不過意不去的說:“我放學有事兒,你……”
“又去打架是不是?”石雪晴有些失望的問,那神情讓我心裡更難受了。
“不是打架,這次肯定不是!我是要去……談判,和平談判!”我想了一個比較適合的詞語來形容。
石雪晴不太相信的哦了一聲,默默的低下頭,慢慢的往教室外走去。“那我自己回家了……”經過我身邊的時候,她聲音很輕的說。
我呆呆的站着,看她經過我身邊,狹小的過道里我側身給她讓路,心裡又很不情願看她這麼離去。
“喂!”我伸手拉住了她身後的書包,這也是她全身我唯一敢觸碰的地方。“跟我一起去上網吧?”不知道什麼原因,我冒出來這麼一句話。
走在前往耐火街的路上,石雪晴跟在我身邊,有些不安的看着周圍那羣人。跟我走在前面,她簡直已經成了這幫傢伙的焦點,這讓生性靦腆的她很不習慣。
我卻總以這種耀武揚威的氣勢感到自豪,一直都想在石雪晴面前顯擺一下,不知道她是不是會覺得我很帥呢?不急,更帥的還在後面呢!
番外:天宇傳
天宇的父親出生在一個地主的家庭裡,說是地主,其實也就是在農村有個幾十畝地,僱了一些佃戶而已,但這一切在那個年代已經屬於罪大惡極了。在“打土豪,分田地……”的運動裡,被分家、被批鬥,原本在村子裡數一數二的家庭從此也就敗落了下來,不僅吃喝都成問題,還受盡了白眼。
在這樣生計艱難的情況下,天宇的父親跟隨着親戚坐着火車來到了這座城市。對這個第一次坐火車的二十出頭的男人來說,印象最深刻的事情就是火車行駛途中,他把頭探出車窗看外面的景色,忽然來的一陣風把帽子吹走了,他大聲呼喊着讓火車停下,要去撿帽子……
此時,天宇的媽媽已經在鄉下生了第一個孩子,除了每天要照顧自己的孩子以外還要給被關在大隊裡接受改造教育的公公婆婆送飯送水,日子過得也十分艱難。
後來,天宇的父親在鋼廠找到了一份工作,儘管只是個學徒還很累,但起碼也算是能夠維持生計了。況且,在那個年代裡,除了吃喝之外,也沒什麼其他的消費了,在這樣的情況下,天宇的媽媽帶着孩子也偷偷的離開了農村,來到了城市裡和自己的丈夫重聚。
天宇的母親是個那個年代典型的農村婦女,沒文化,大字不識一個,只知道做飯、洗衣、伺候大人孩子。本以爲離開了農村,在城市裡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可是因爲成分的問題,他們還是受盡了衆人的歧視。在那些根紅苗正的無產階級人民看來,地主階級簡直就是罪大惡極,這也使工作認真努力的天宇父親一直得不到被提拔的機會,即使是他比別人乾的活多、流的汗多,在其他人看來,他這也是應該的,是在贖罪。
天宇也就是在這樣的大環境下出生了,他是家裡的小兒子。他的出生卻正趕在三年自然災害的第一個年頭裡,當時不論是自然條件、還是家庭條件都十分艱難,他生下來的時候,甚至有人斷言,這個孩子活不長。不過,最後他還是奇蹟般的存活了下來,雖然面黃肌瘦,但也算沒病沒災……
當時生他的時候,母親正在往鄉下趕的路上。說來也讓人覺得命運難測,本以爲在城市可以好好生活的他們萬萬沒想到,那個物質匱乏的年代,農村明顯要比城市更能吃飽一些,所以母親即使挺着即將臨盆的大肚子也要趕回鄉下去,爲的只是帶一些高粱米回來。當時,身邊只有自己的大兒子,天宇的親哥哥,而他那時也不過就是十歲而已……
由於種種原因,沒什麼文化的母親甚至都記不清楚天宇到底是哪一天生的了,就連日後成人的天宇自己辦戶口和身份證的時候,生日都是自己隨便瞎填的……
從他記事開始,地主崽子這個稱號就好像甩不掉了一般如影隨形。那個年代裡,大人對成分階級看得比什麼都重,孩子也跟着受影響,資本家和地主,這簡直就是兩個受到萬人唾棄的身份,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低人一頭。
因爲這個身份,天宇從小沒少受欺負,每次他下樓出去玩,用不上一會兒他母親就會聽見樓下嚎啕大哭的聲音,不用多想,就知道是天宇又被人打了。那種環境裡,那樣的身份,人家打你是應該的,你打別人說得嚴重點就是造反,是在代表舊勢力欺壓無產階級羣衆。
在這樣的環境裡,缺衣少吃的天宇一點點的長大,對於學習他沒興趣。即使他腦子還算聰明,但在那個知識分子不被重視的年代裡,誰會指望着學習出息呢,做工人、當兵,這纔是最光榮、最高尚的事業。
文革的浪潮影響着那一代人的內心,造反有理,這四個字是那個年代最時髦的話了。文鬥、武鬥,在形形色色的口號下產生的各種暴力行爲,讓那個年代的孩子們感覺,打架是一件十分光明磊落的事情。
當然,天宇更多的是擔當那個被打的角色,沒有原因,出身成分就是他最大的罪孽,即使他自己都不知道地主家庭是什麼樣的。在這種環境下,他似乎也沒有什麼反抗的概念,一切變得逆來順受。但是說來也有意思,小時候的天宇好像是個滾刀肉,經常被打,卻不長記性。別人越看不起他,他越討人嫌,而且天宇有個最大的毛病,就是嘴損,在同齡的孩子裡他罵人的頻率比誰都多,言語也異常的陰損。
他越罵,別人就越打他,越捱打,他罵的就越厲害,當然被揍的也就更慘,但是他嘴上永遠不服。長久以來,他也就成了家附近一帶的“萬人嫌……”……
但隨着天宇妹妹的出生,這個家庭裡的最後一個孩子到來,卻把天宇給改變了。這個女孩剛剛懂事開始就好像特別的叛逆,那股無所無畏的勁頭連很多男孩子都甘拜下風,對於她來說,什麼出身、成分之類的,全都影響不了她。雖然比天宇小了三歲,但是以後的日子裡,只要有人再欺負天宇,他妹妹都會第一個出頭幫他,對那些欺負他的破口大罵,吐口水、扔石頭子……好多人都拿這個刁蠻的小姑娘沒有辦法。
由於其他三個哥哥姐姐和他們年齡差距有些大,天宇和他妹妹倆人可以算上真的是形影不離、相依爲命了。經常帶着妹妹上山挖野菜、摘野果,偷土豆、拿地瓜……這樣的日子過得也算無憂無慮,雖然偶爾兄妹倆人也會有矛盾,不過在這個妹妹面前,連天宇也只能甘拜下風。
轉眼間,天宇已經小學畢業了,文革卻仍然繼續着,他受人歧視的日子仍然沒有改變。即使父親在工廠已經是先進工人,母親持家也被授予了五好家庭,但是成分仍然像一座大山一般壓在他們的頭上。
這一天,天宇又下樓去玩,說是玩,也就是去湊熱鬧、討人嫌,妹妹則在不遠處啃着玉米麪貼餅看着哥哥。天宇傻乎乎的笑着,看着別人玩,似乎根本不在意他們的白眼。
正這個時候,一個男孩子見到了他,馬上就走了過來。這男孩平時就經常欺負天宇,幾乎每次看見他都會揍他一頓,而且還十分正氣凜然的表示要打倒地主,維護無產階級政權。
看來這次,天宇又要凶多吉少了,見到那男孩子走了過來,天宇也有些驚慌,想跑卻已經來不及了。沒等他反應過來,那人已經伸手拽住了他,不由分說就是兩拳,嘴裡惡狠狠的罵道:“你個地主崽子,又他媽出來幹啥!”
“你媽逼!”天宇被揍得眼淚又流了出來,嘴裡罵道。
“你他媽再罵我一句,你個地主崽子,我是紅小兵!我代表毛主席他老人家批鬥你!”那男孩狠狠說。
“你媽逼!”天宇又罵了一句,換來的當然只能是更狠的幾拳了,天宇被打得眼冒金星,眼淚、鼻涕弄了一臉,但是那男生好像還沒有罷休的意思。
正這時,那男生的後背卻被重重的拍了一下,拍得那男生差點背過氣去。原來是天宇的妹妹從一樓的煤堆旁操過了一把搓煤的鍬頭,過來解救自己的哥哥了。
被拍了這麼一下,那男生一鬆手,天宇就捂着臉倒在了地上一時無法起身。那男生捂着後背狠狠的看着天宇的妹妹,開口罵道:“你個地主崽子,敢打我,我他媽弄死你!”說這話就朝天宇的妹妹惡狠狠地打了過去,一腳就踢掉了小姑娘手裡的鍬頭,揪住了她的小辮子使勁的扯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