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第二天很早的時候,老爸和黑叔還有軍子就開車帶着我和陳覺離開了向西街,出去買鞭炮了。海子叔在家籌備着過年的一些事情,沒有一同前往。我有些沒搞懂,爲什麼忙得不行的老爸會突發奇想自己親自去買那些東西。
最近兩年,販賣鞭炮已經不那麼隨便了,都必須在政府指定的集散地銷售,每個區域都有這麼一塊地方,用於作爲銷售場地。車開到了西區一個指定的鞭炮銷售區,雖然時間還早,但這裡人已經滿滿騰騰的了。
下了車擠進人羣之中,跟隨着老爸穿梭於一戶戶鞭炮煙花攤之間,各種各樣的鞭炮,眼花繚亂。除了這些鞭炮煙花,還有春聯、福字,各種年畫之類的也是琳琅滿目。
老爸很隨意的看着,好像在逛街找心情似的。對他來說,好像出來買東西不是目的,更多的是爲了出來溜達,找找樂子。
往前繼續走着,經過了一個鞭炮攤,攤老闆是個身材瘦弱面容枯乾,帶着副眼鏡的中年男人。看着他,簡直是印象太深刻了,當初老爸被孟老三那幫人逼到絕路的時候,找回來的援兵裡就有這個人。
我清楚的記得,他外號叫“老邪……”,老爸就是綁着他那酷似炸藥的鞭炮前去談判的,當時不僅嚇得那些人屁滾尿流,就連我都魂飛魄散。沒想到,他居然在這做着鞭炮生意,還真是想不到啊。
一臉驚奇的我看向老邪,不知道該說什麼纔好。可我看向老爸,他卻似乎沒什麼反應,只是跟老邪目光交流了一下,微微的點了下頭示意,沒多說什麼,也沒有其他的動作。就如同不認識一般,老爸緩緩走過了他的煙花攤。
我有些不太明白,這個老邪不是老爸的好朋友嘛,不說生死之交也差不多了。可爲什麼今天在這碰見了,倆人居然一點交流也沒有呢,實在讓我想不通。可我也不好多問什麼,被軍子推着離開了那裡。
往前走了會兒,來到一塊稍微不那麼擁擠的地方,老爸對黑叔說道:“注意點,看看周圍有沒有啥人,給老邪拿點兒錢。聽說他最近情況不太好,讓他有啥困難就說話。還有,最近有清網行動,他那樣的多加點小心,我不方便跟他多說什麼……”
此刻我感覺老爸特別無奈,多年的好友,關係還那麼密切,在此相見卻不方便正大光明的交談,還得藏着掖着,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呢。我一直以爲他們天不怕地不怕,可其實,他們顧慮的東西有好多好多……
黑叔點頭答應了老爸的囑託,看了眼陳覺說:“走,跟我辦事兒去,練練跑腿。正好這邊有幾家買賣,你跟我去把賬收了,以後這事兒沒準就給你幹了!”
“好嘞!”陳覺馬上答應道,好像還挺興奮的。見他跟着黑叔走了,我有些若有所思,雖然一直我都知道,陳覺早晚也會踏進老爸他們這個圈子,可現在看着他參與進來,我也說不出來是羨慕還是什麼感覺,好像相比之下我顯得更加無所事事、毫無用處了。我甚至有種些衝動,希望自己也能做點什麼,參與進老爸他們的事情裡去。
老爸這個時候纔開始了真正的採購,我跟軍子跟在他身後,看着他像個鄰家大叔似的,詢問着各種鞭炮的價格,還不時砍價般的說人家鞭炮賣的貴。眼前的他,此時一點沒有了黑道大哥的架勢,除了他那掩蓋不住的霸道氣勢之外,簡直跟普通中年居家男人無異。
一會兒工夫,老爸就已經買了不少的東西,全都由軍子一個人拿着。看着軍子扛着那麼多東西,我想幫幫他,卻被他十分堅決的拒絕了,只是示意讓我跟緊了老爸。
眼看軍子拿的東西越來越多,東西也買得差不多了,老爸對軍子說道:“行啦,回去吧,把東西送車上去。我領他慢慢溜達,你先走。”
軍子點點頭,喘着粗氣扛着大包小裹的東西分開擁擠的人羣朝着車停的方向走去。我則跟在老爸身邊,看着他慢慢的踱步,繼續四下看着熱鬧。
“跟住了,別傻乎乎的走丟了。”這是老爸自始至終跟我說過的唯一一句話。
我倆正在擁擠的人羣之中走着呢,老爸忽然停下了腳步,好像被什麼擋住了。正在看着那些花裡胡哨的煙花的我,疑惑的轉頭看去。只見在擁擠狹窄的過道上,老爸前面站着三個男孩兒,一個個都染着頭髮,穿得髒兮兮的,一副小痞子相,此時三人正圍在一起罵罵咧咧嘻嘻哈哈着,也不知道有什麼高興事兒。
被擋住路的老爸一開始沒有說話,可人實在太多了,沒法繞開。老爸咳嗽了一聲,輕聲說了聲,“借光下!”哪知道三個小子眼都沒擡,繼續堵在那裡瞎扯着蛋,絲毫不管其他路人。
“借下光,小夥兒!”老爸很客氣的說,面對這些小孩兒,老爸似乎覺得沒有必要太兇了。
“急啥!喊啥!幹啥!”一個小子眼皮翻了一下,不滿的對老爸嚷道,一副蠻橫不講理的樣子。另外兩個也很囂張的樣子,大有一副我就不讓路的架勢。
老爸雖然沒有發火,不過還是皺起了眉頭來,身子微微動了下。看見這種情況,也不知道出於什麼想法,我猛地走上前來,對着那三個小子吼道:“你怎地?”
被我這麼一吼,三個人有點發愣,都看向了我。有趣的是,他們就好像認識我似的,用異樣的眼光看着我。
因爲老爸在,而且軍子也在不遠處,我心裡還是挺有底氣的,索性就狐假虎威到底。我瞪着他們三個,惡狠狠的說:“趕緊躲了!別擋害!”然後的事情,真讓我意想不到,三個人居然悻悻的離開了,雖然表情有些不太服氣。也不知道他們是認識我,還是被我那兇巴巴的模樣給震住了。
看着眼前的場面,我心中還挺暗爽的,也算是威風了一把。而且更讓我得意的是,老爸用一種不可思議的目光看向了我,對我的行爲好像特別詫異,就像不認識了我似的。
我洋洋得意的瞟了老爸一眼,心裡想到:咋樣,他們不怕你,卻怕我,知道我的厲害了吧。你不是總瞧不上我,感覺我面嘛,今天咋樣。
正在我得意之時,老爸卻不屑的輕哼了一下,不再看我繼續朝前走去,就像什麼也沒發生過似的。這可讓我無比沮喪,不說你感謝我幫你解圍,起碼倒是誇讚我兩句表示表示啊,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呢。
我鬱悶的跟着老爸走回了停車的地方,軍子已經在那裡等着了。老爸站在路邊抽着煙,眼睛看着馬路上的車來車往一言不發,等着黑叔和陳覺回來。
煙還沒抽完,黑叔就帶着陳覺回來了。陳覺少有的表現出了一絲興奮的模樣,似乎對剛纔這一趟的經歷相當滿意,我還真想知道知道他都跟着黑叔幹嘛了。而且,我也想把剛纔在老爸面前出風頭的事兒告訴他,好好的賣弄賣弄。
上了車,老爸才問開着車的黑叔道:“錢給老邪了?”
“給他,他不要!說他有錢,不用你瞎操心!這老邪還挺倔呢。”黑叔答道。
“這老逼啊。”老爸無奈的說,“不要就算了,我也知道他不差錢。命都不在乎的人,錢又算啥啊。”
“他還說了,還是你多小心吧,別又像上次似的還得把你請出山來。”黑叔笑着說。
“媽的!要不是警察盯得緊,我非得找他喝點,給他灌趴下不可!”老爸又好氣又好笑的說。
“那幾家賬收上來了?”老爸又詢問道,黑叔點了點頭,趁着等紅燈的工夫回頭看了眼陳覺,然後說:“小覺子,你記着點,他們給咱們錢是應該的!接錢的時候別跟他們客氣,就是裝也得裝狠!知道不?”陳覺認真的傾聽着黑叔的話,不住的點着頭。
“行啦,小覺子沒說的,是塊料。”老爸微笑着說,還很信任的看了看陳覺。這讓陳覺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連忙說:“乾爹,放心吧!我一定好好學!”放心吧,三個字幾乎是他在老爸面前說過最多的一個詞。
而老爸對陳覺確實也是很放心的樣子,反正在我看來,他眼裡,陳覺這個別人家的孩子不知道要比我強上多少倍。
回到向西街,軍子把買回來的東西往下搬着。海子叔迎了出來,看着這些東西皺着眉頭說:“宇哥,你這不是閒的嘛,買這點破鞭還自己去。那好幾萬塊錢的都買完了,你說你……”
“你明白啥,宇哥這是出去散心,溜達溜達。”黑叔揮了下手說,幾個人走進了屋子。跟在後面的我十分沮喪,老爸對我剛纔的事兒隻字未提,也不知道他是怎麼想的。我實在不知道做什麼才能讓他滿意,纔會讓他真正的誇讚我,我都懷疑會不會有這種場面發生了。
看陳覺跟着大夥一起忙活着,老爸的衆多手下對他也是特別親近,很少把他當小孩看待。這讓我更覺得自己一無是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