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真不敢相信,打什麼樣的撲克能輸掉那麼多的錢啊,我印象裡打撲克也就是輸了的轉圈或者喝涼水的。我記得有一次我被汪中華他們設計,一起打撲克,結果我是把把都輸,轉圈轉到我想吐……
看樣子海子叔也遭遇了跟我相似的遭遇,不過他輸得可是那麼多的鈔票,我簡直無法相信,那些錢摞在一起是什麼樣子的。這麼多錢,不知道老爸會不會發火啊。
老爸活動了幾下脖子,把手搭在了海子叔的肩膀上,海子叔低下頭無言以對。
“其實,這筆錢我早知道不會那麼容易到手裡,你以爲咱們是誰啊?幫人打個架,就隨隨便便弄個幾十萬的。別覺得沒人敢耍我們,玩人的人太多,到處都是陷阱,一不留神就栽進去了。放心,你是我兄弟,錢的事情不算事兒!過幾天約老五,我和他賭!”老爸搭在海子叔肩膀上的手忽然握緊了。
海子叔擡起頭看向老爸,滿是感激和懊悔,有些激動的說:“宇哥……我以後再也不擅做主張了,你放心!”
“這樣的話你說過太多了,就別扯了,以後注意點就是啦。三歲看到老,從小你就這樣,改不了啦!”老爸卻滿不在意的說。
這件事就被老爸這麼輕描淡寫的略過了,這是所有人沒想到的。見老爸不準備再提這事兒了,黑叔詢問道:“宇哥,要是真變成聯防隊了,他們不會馬上就讓我們去打誰的勢力吧?”
“這肯定是早早晚晚的事兒,不過眼下有個事兒,我猜正需要我有人做,我想把它當做成立聯防隊之後我們第一個任務。”老爸說着話,眼睛盯向了飯店的電視機。
電視裡新聞播報着這幾天發生的一件轟動全國的邪教自焚事件,那可怕的場面讓人觸目驚心。我長這麼大是第一次不敢全神貫注的去看新聞聯播,只覺得剛纔吃的東西都要吐出來了。
我很不能理解那些人的所做作爲,內心也無比痛恨着唆使他們做這些事情的人,他們難道真的像好多科幻電影裡那樣被洗腦了嗎?怎麼會這麼的瘋狂……
海子叔一臉疑惑的看了看,不知道老爸什麼意思,指着電視說:“一幫練破氣功的,也想成氣候,扯淡!不過,好像現在練那玩意的人還不少呢!”
“可不是嘛,居然去首都鬧事兒,太他媽不要命了。現在好像已經開始打擊了……”黑叔沒有說下去,也看着老爸。
老爸眼睛盯着電視屏幕,手裡的杯子狠狠的握了兩下,然後說:“我們成立治安聯防隊正好可以幫忙……”
這個年很快就過去了,要看都已經要過了正月,距離開學的日子也越來越近,每次看着日曆心裡都有些失落,好討厭上學的感覺……
老爸的手下們成立起了治安聯防隊,搖身一變就成了人民衛士,這讓我大跌眼鏡。建隊的當天,還有好多領導樣子的警察前來祝賀,還頒發了證書和錦旗。短短的時間裡,老爸從一個被提審的嫌疑人,一下就成爲了積極維護當地治安的領頭人。
我現在更加的迷茫和疑惑,真的不知道老爸到底是什麼樣的身體,他是好人還是壞人……我心裡只能勸自己,這也許是老爸改邪歸正的開始,他從今以後將會全心全意爲人民服務,保一方居民的平安,做一個雷鋒式的人物。
老爸更加忙碌了,我與他相處的機會寥寥無幾,連句完整的話都說不上。我依然每天借住在陳覺家裡,早晚練功,白天寫作業看電視,逗月兒玩……
陳覺總是鼓勵着我好好練功,他非常期待能和我交手,每次聽到他這話我都嚇得連連擺手,要是和他動手,我不被打成豬頭就出鬼了吧。
這天晚上正和陳覺在屋子裡練功,我也開始學着他的樣子面對牆壁,朝着空氣雙手不停的出拳。老頭站在門口不停的提醒着我倆,手臂擡高,腰要直,腿要穩,出拳要有力道。
我自己也搞不清爲什麼要這麼倔強的學功夫,我就是認爲自己可以做些什麼,做一些對自己有意義還可以打發無聊的事情。我希望自己變強,變得像陳覺那樣,這也許是我一直堅持的動力。
陳覺的奶奶吃完晚飯領着月兒出去遛彎回來了,還帶回來一個老奶奶到家裡做客。陳覺奶奶見到我倆正熱火朝天的練着,皺皺眉很不滿意似的。她帶回來的那個老奶奶看見了我,眼睛裡帶着一種怪異的眼神,好像還夾雜着敵意一般。
打了個招呼,兩個老人就去另一間屋子嘮嗑去了,我想她倆也就是東家長李家短的拉拉家常之類的,過去外婆也喜歡這樣,就沒在意什麼。
等到我和陳覺練完功休息的時候,那個來做客的老奶奶要離開了,走出房間經過我們這間屋子的時候,她忽然看向了我,顫巍巍的擡起手指着我,有些激動的說道:“回去告訴你爹,他會招報應的!我們的大師會懲罰他,上天會讓他不得好死!你告訴他!”
突然起來的這一幕弄得我有些驚慌,那感覺就像是一個老巫婆給人下詛咒一般,看着她那滿是皺紋的臉和一頭的白髮,我真不知道老爸是什麼地方惹她了,居然如此惡毒的中傷他。
“你個老太太,天宇也罵,你是練糊塗功呢吧?”老頭開口呵斥道。
“他咋啦,我爲什麼不能罵他?我都七十了,我怕啥!他一個流氓頭子,還敢忤逆上天,看大師怎麼發功。他死不要緊,別遭報應把他這兒子也連累了!”老太太依然不依不饒,極盡各種毒咒。
“行啦,行啦,走吧,別說了!”陳覺的奶奶忙勸道,然後有些尷尬的看看我。我呆呆的站在那裡,特別想跟她大吼大叫一番,居然詛咒我老爸。但是,我還有尊敬老人,畢竟我不太知道老爸對她做什麼了,值得她如此。
陳覺的爺爺奶奶邊勸邊把老太太送走了,老頭走回來拍拍我腦袋,笑着說:“別理她,老糊塗了。跟着練那什麼功,動不動就治百病的。自己小孫子得病了,不看病不吃藥,非得求什麼大師保佑。真要是好使,我那診所早雞巴黃鋪了!”
一直以來對我態度不冷不熱的陳覺奶奶也過來安慰道:“小意啊,你別在意她那話,老人嘛,就是心裡面找個念想和依靠,你可別跟老太太一般見識啊!”
我這纔有點明白了過來,那個老太太也是練那種功的,沒想到居然這麼的狂熱。也許是老爸他們最近一些協助政府和警方的行動,惹惱了她吧。聽說老爸的聯防隊最近揪出了不少信那玩意的人,送到相關部門說服教育去了。
對於剛纔那個老太太這樣的人,我真不知道該如何評價和麪對,起碼在這件事情上,我是絕對不遲疑的支持老爸,這是我認爲他最正確的事情了。但是,她說得也對,老爸是個流氓頭子,這個形象是難以磨滅的。
晚上我躺在牀上,眼前反覆出現那個老太太氣急敗壞的形象,還有她嘴裡喊出的報應兩個字。這兩字就好像鋼針一般,不停的刺着我的心。
從小我就經常聽外婆經常說,壞人都會有報應。尤其是我被人欺負之後回家哭訴,外婆更會用這句話安慰我。我一直也堅信這句話的真實性,我也一直在等待着,雖然我一直沒有見到那些欺負我的人有什麼大報應,但每次他們生病受傷或者被老師批評、考試不及格,我都在心裡自認爲是他們的報應。
可是現在呢,我和那些人幾乎一樣的經歷了那些事情,那我這算是報應嗎?我自認爲自己是個好孩子,從來不幹壞事兒,也不欺負人什麼的。那我爲什麼要有報應?報應這東西真的存在嗎?
尤其是老爸對我的影響,讓我覺得,壞人的生活如此豐富多彩。每天好吃好喝,各種享受,還讓周圍的人都無比的敬畏,難道這些都是壞人的報應?如果真的如此,那這報應也太舒服了吧。而且,我心底倒是希望老爸的這種報應能一直下去,我也能跟着一起享受那些東西。
這個世間,好像突然根本沒有什麼對錯,也沒有善惡了。有的只是強與弱、富與窮。就連黑白也已經混淆不清了……
我不知道自己在這樣的世道里應該做什麼,我又能做些什麼。我現在如果一直還執着的堅持着從前的做人方式,我自己都會覺得自己是個傻瓜了。我現在特別喜歡在學校時候,大家前呼後擁的感覺,喜歡聽他們叫我“意哥……”,喜歡讓那些囂張的人看見我之後就灰溜溜的閃開……我這樣算是壞人嗎?
一邊的陳覺正在熟睡,我仍然記得他說的話,好壞並不是由誰來評判的。有人覺得好的事情,一定就會有別的人覺得壞。
對我來說,老爸就算是這個當黑道大哥的壞人,也要比那打着濟世救人旗號卻蠱惑人心、謀財害命的神棍要善良不知多少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