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中的百合

雨中的百合

雨中的百合

我站在那墓碑前,將手上的那束潔白的白百合放在她的墓前,雨一直在下,冰冷的雨打溼了我的衣服,我站在雨中良久……

在那墓碑上,有一張留着利落短髮,穿着帥氣警服的秀麗女孩,那張青春亮麗的臉上的笑容是那樣燦爛,那漂亮的眼睛裡的光芒是那樣純淨,無疑,那樣燦爛的青春讓他的笑容永遠停留在這墓碑上的照片裡,可是我卻從來沒有這樣笑過。她已經死了整整十八年了!

可是在這十八年裡我從來沒有笑過,在這十八年裡,我從來就沒有開心過,有的時候我常常站在這墓碑前問她爲什麼當年要生下我!

“耶和華是我的盾,我的主,你必永遠護佑我。”

在那墓碑上刻着這樣的字。

耶和華呀,我的神,求你看顧我,應允我,使我眼目光明,免得我沉睡入死。

可是,對我來說神究竟在哪裡?耶和華呀,你究竟要忘記我到幾時呢?要到永遠嗎?

你掩面不顧我要到幾時呢?我是你丟棄的孩子嗎?只因爲我身上流着那一半的血液是撒旦一樣的邪惡?

爲什麼黑暗總是將我遮蔽?爲什麼我從來無法愧疚神的榮光?

你真的拋棄我了嗎?我的神?我的血液裡流着路西法一樣邪惡的血液,我只該歸於地獄?!

有誰能告訴我神真的存在?爲什麼我看不見?

我的苦悶永遠只能埋藏在自己心裡,即使是淪陷在永遠的深黑之中,我也是孤寂的,照片上的她笑得那樣燦爛,那樣美麗,我從來卻沒有嘗過歡笑的滋味,她不愛我嗎?爲什麼留下我一個人在世間受苦。

我撫摸着她的照片,永遠那樣年輕美麗的她,她的一生是榮耀而且轟轟烈烈的,她的神一定眷顧過她卻在最後的時候離開了她。

我的手滑過那些字跡,藍可兒高級警官,生於1964,死於 1986,好年輕,她死的時候纔剛剛22歲,卻已經是一個高級警官,長相可愛甜美的她卻是一個警界的神話,幾乎是以全港警校最優異成績畢業的她分配在尖沙嘴警局,多次履立大功,破獲過很多起大案特案,僅僅在兩年裡就升爲高級警官,可是讓她最終英年早逝的卻是在她主持掃黑組的工作之後與最大的黑幫黑焰盟的火拼之中不幸慘死。

沒有人知道我的存在,她是一個烈士,所有人都知道她殉職而死,卻很少人知道她死得有多慘,她在一次繳黑行動中由於失手被擒,在生命最後的將近一年裡她幾乎一直都是被藍靖天那個殘忍狠毒的傢伙關在他私人別墅的牢獄裡,在受盡折磨之後,她選擇從高高的窗戶一躍而下結束她短暫的一生,而那個時候我還不到一個月大。

而這些都是我從她生前要好的警界朋友們那裡得知的,當時參加過那場繳黑行動的警員們都不願意提起那時的慘狀,她是那樣美麗而優秀的高級女警官,卻如此慘死。

但是她是我的驕傲,也許她永遠都不會知道,我一直爲她驕傲着,她的優秀,她的正直,她的英勇不顧一切。

雨越下越大,我跪在那墓碑前,撫摸着那發黃的照片,任憑雨水打溼我的全身,順着我的頭髮一直往下淌……

“起來吧,孩子。”

一束紫色的勿忘我放在了她的墓碑前,一雙有力的手臂拉起了我。

我轉頭看着那張俊朗憔悴的臉:“曾叔叔,你來了!”

……

冰冷的雨打在我的背上,

冷冽得刺骨……

那深黑和冰冷一直籠罩着我……

我發了瘋一樣地跑,好冷,好黑,我已經死了嗎?我是不是已經死了,這裡這麼漆黑冰冷的地方難道就是傳說中地獄?

也許我真的已經死了,但是爲什麼我會墜落地獄呢?我到底做錯了什麼?對了,我知道了,我錯了,我唯一的錯就是生作那個人的兒子流着他那骯髒的血,我自嘲地笑着,是的,我該下地獄!

“孩子,你要堅強!”

我聽見一個很甜美的聲音,那聲音好溫暖,好甜美,好慈愛,在這一生中我都沒有聽過如此美妙的聲音,是誰?!

我擡起頭,看見在那黑暗的盡頭,一個白色的影子渾身帶着白色發亮的光暈向我走過來,如同天使一樣的聖潔,她仍然那樣年輕,那樣漂亮,黑色的大眼睛炯炯有神,當她看着我的時候我感覺到所以的冰冷和黑暗都不再那麼可怕了。

“孩子,不要怕,相信自己,你要勇敢,你會挺過來……”她的手那樣溫暖那樣柔軟,輕輕地撫摸着我冰冷的臉頰。

漸漸地那白色的影子越來越淡……

我驚慌地想要去抓她,可是她卻像一陣煙一樣地消失在風裡……

“媽媽!!!”

……

我猛地從牀上坐起來,滿頭都是冷汗。

我的胸膛仍然劇烈地起伏着,剛剛的一幕仍然那樣清晰。

我的頭好痛,罐了鉛一樣地痛,昨天似乎淋了太久的雨,但是後來……

這裡是哪裡?我四處望着,雪白的牀單,雪白的牆壁,黑色的牀,深藍色的窗簾,屋子裡的擺設很簡單,似乎是一個男人的居處。

我四處搜尋,想要找到什麼可以用來作武器的東西。

“你醒來了!沒事了,這裡是我住的地方。”

從門外走進來一個高大消瘦的男人,手裡還端着一個銀盤,銀盤裡放着一個白瓷的杯子和幾粒藥。

曾擎,尖沙咀警署警長。

每年我都會在那個時候見到他。

“你昨天淋雨淋得太久了,昏倒了,我就將你帶回我家了。”曾擎在我的牀邊坐下,將藥和裝着溫水的杯子放在我的手裡:“快將這些藥喝了,你還在發燒。”

他是一個很好很體貼的男人,很可惜我媽媽沒有福氣嫁給他,本來他們已經訂了婚,就在那個年底要舉行婚禮,可是卻不巧出事了。

他一定愛慘了我的母親,雖然這些年他已經升爲了警長,但是我卻能感覺到他一直都沒有走出那陰影,一直都沒有開心過,我從他的眼睛裡看得出。

這麼多年過去了,他一直都沒有結婚,過着和尚一樣清減的生活,我擡起頭來看着曾擎那張蒼白消瘦的臉,他仍然那樣俊美,那雙黑色的大眼睛深邃而明亮,我喜歡他的氣息,純淨的帶着淡淡的肥皂的香味……

他看着我喝下了那些藥片,伸出手摸了摸我的額頭。

當我擡起頭來發現他正用那種擔憂的眼神看着我。

“你不該這樣不愛惜自己的身體,如果你的媽媽還在她……”

“可惜她早已經不在了,她自殺了,拋下了我,難道不是嗎?”每當說起這件事我就變得有些那樣控制地歇斯底里:“不是嗎?她拋下了我,也許我根本就不應該來到這個世界上!她根本不應該生下我!”

“你不可以這樣說你媽媽。”

曾擎皺起了眉頭:“如果有別的選擇她就不會那樣做,她……”他的眼圈紅了:“她一直是最堅強……最優秀的……”

她一定是一個極有魅力的女人,他們都是這樣愛着她,我知道她曾經面臨着怎樣的尷尬,被自己追捕的犯人抓到並且被他強-囚禁,這一切都不是一般的人能夠承受的痛,她再堅強再優秀也只是一個女人,可是那時候她如果可以想辦法結束自己的生命,爲什麼不能在我沒有出生之前就讓這一切結束?!

我的鼻子開始發酸,也許她不忍心殺我,但是她卻沒有想到我活着卻比死了更痛苦。

“曾叔叔!”

我撲進他的懷裡,再也無法抑制地哭了出來,在那個人的面前那樣痛苦地折磨下從來沒有流過淚的我,卻在摟着他大哭了起來……

“好了,沒事了!沒事了!”他輕輕地拍打着我的背。

也許他比那個人更讓我有親人的感覺,雖然每年只有母親忌日這一天見到他,如果他是我的父親,那該會有多幸福,起碼比現在這非人的日子幸福得多,可是偏偏不是,我只是強-的產物,我的血管裡留着的是那骯髒的血!我到底犯了什麼錯,老天要這麼對我?!

“爲什麼!爲什麼!爲什麼會這樣!”

我發瘋一樣用力拳頭捶在他的胸前,一拳接着一拳,換別人早被打趴下了,可是曾擎卻一聲不吭地默默承受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