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似乎頗爲喜歡靳瑟，又殷殷叮囑了不少孕婦的注意事項，才得空注意到一旁的璃雪。
與靳瑟相比，璃雪就不那麼討喜了。
璃雪心裡清楚得很，自己與玥姬的樑子已是正式結下了。太后愛護侄女兒，自然是對她不大心喜的。
太后的目光淡淡，輕飄飄地落在她身上：“儷婕妤進宮也有半年，哀家倒未見過幾次。”
璃雪垂首道：“臣妾身份低微，雖仰慕娘娘，卻無多少機會得以親近。”
太后淡淡地“嗯”了一聲，和顏悅色道：“哀家知你是個知禮的，皇帝對你寵愛有加，也是因你賢淑端莊。以後若是無事，可多來哀家跟前轉轉，哀家雖然年紀大了，也喜歡和你們年輕人湊趣。”
璃雪福身道：“是，臣妾求之不得。”
太后又與她們閒話幾句，便有些乏了，璃雪和靳瑟便跪安出來。
從懿寧宮出來，靳瑟瞥了一眼等在宮外的暖轎，握住璃雪的手：“妹妹可否陪嬪妾走走？”
璃雪想了一瞬，點頭道：“也好。”便吩咐了暖轎跟在後面，二人相攜着向清寧宮緩步而去。
靳瑟沉默了一會兒，開口道：“其實……嬪妾有些怕。”
璃雪心裡一緊，停下腳步看向她。
靳瑟長長地嘆了口氣，目光直直地盯着路旁光禿禿的枝椏：“皇上今年二十有四，後宮妃嬪雖沒有三千之衆，但並不算少。妹妹可曾想過，爲何宮中至今只有一位皇子一位帝姬？”
璃雪看着她，沒有說話。
“嬪妾出身寒門，沒有母家幫扶，本就在宮中如履薄冰。如今一朝有孕，只怕更是成爲衆矢之的。這兩日，嬪妾每每思及此處，都是冷汗涔涔，嬪妾好怕……好怕會留不住孩子。”
璃雪握住她的手，才發現她的指尖冰涼：“姐姐是孕中多思，且放寬心態，否則對腹中胎兒不利。”
靳瑟悽迷一笑，反握住她的手：“璃雪，並非是我多思，而是……”她忽然緘口不言，手輕輕地撫上小腹，總算流露出溫柔的意味，“我只盼這一胎是個女兒，遠離皇家紛爭。”
璃雪想起軒轅無色和太后的期待，只怕他們是希望靳瑟可以誕下皇子，但是靳瑟……
“女兒是孃親的小棉襖，姐姐若是生了一個玉雪可愛的小帝姬，想來是極好的。”
靳瑟朝這個方向想了想，臉上的笑容擴大幾分，看着似乎也不那麼鬱結了。
璃雪笑眯眯地解下一塊白膩無瑕的羊脂玉佩，放到靳瑟手中。
靳瑟驚訝道：“妹妹這是做什麼？”
“咱們有言在先，你肚子裡的那位，我可是要認乾女兒的。這玉佩就算是見面禮了！”
靳瑟這才笑着收下：“是呢，見面禮都收了，可不能反悔。”她撫着尚還平坦的小腹，柔聲道，“乖囡囡，你可真有福氣呀！還沒生下來呢，就有儷母妃疼你。”
璃雪也跟着湊趣，和未來的乾女兒說了好一會兒話，才意猶未盡。
沒過幾日，便到了一年中最盛大的節日——除夕。宮裡早早的開始四處裝點起來，各宮殿廊下掛滿了做工精緻的宮燈，豔豔的紅色，看着便叫人覺得喜氣洋洋。
璃雪第一次在宮裡過年，看什麼都覺得新奇，一天下來都是興致勃勃，但想到晚上的合宮夜宴和次日一早規矩繁瑣的朝拜，就覺得有些頭疼。
臨到傍晚，卻見小安子捧着個錦盒進來，打個千兒道：“小主，剛剛皇上命人送來了賞賜。”
璃雪來了興致，吩咐玉清打開，卻見裡面靜靜地躺着一件鵝黃色的錦衣。玉清笑嘻嘻道：“皇上肯定希望小姐能穿這件衣服去宮宴。”
璃雪看向小安子道：“可是各宮都有，還是隻我一人？”
“回小主，聽朱公公說，各宮主子都會收到賞賜。”
璃雪點點頭，這除夕夜宴，實在不是她該出風頭的地方：“玉清，爲我更衣罷。”
鵝黃色的襦裙，腰身微收，水袖略長，領口鑲了一圈柔軟的白狐毛，極爲暖和，裙襬上以金線勾勒出纏枝海棠的花樣，華美卻不顯俗氣。
玉清笑得眼睛都眯成了縫：“這衣服真好看，顏色正襯得小姐膚白。皇上的眼光真是好！”
璃雪嗔了她
一眼，吩咐道：“玉清玉淳隨我去重華殿，其他人也不必拘着了，去找你們相熟的人，今兒我做主放你們一回假。”
衆人高興地應了，恭送璃雪出了清寧宮，歡歡喜喜地散了開去。
因爲時辰尚早，璃雪沒有坐轎，由二婢陪着，慢悠悠地朝重華殿走去。
天色已完全暗了下去，無星無月，一片漆黑不由叫人心生壓抑。
璃雪盯着遙遠的天際，忽然低低地嘆息了一聲。
玉淳道：“小姐這是想家了麼？”
“是啊。”宮徑上只她們主僕三人緩緩而行，璃雪無端覺得有些蕭索，與這張燈結綵的重重宮苑截然不同，“這還是我第一次，沒有在定國公府過年。”
玉清玉淳二人沉默了下去，她們與璃雪一樣，自幼在定國公府長大，如今也隨着璃雪一起一入宮門深似海了。
半晌，還是玉清扯出一抹歡快的笑容：“明天的大朝拜，夫人也會入宮，到時小姐不就能見到夫人了麼？”
“是啊。”璃雪也跟着笑起來，“明明是喜慶的節日，我們傷春悲秋的可不好。”
她加快腳步向前走去，轉過一個彎，便看見燈火通明的重華殿了。
璃雪到的有些早，殿中不過寥寥幾個宮人，見到璃雪立刻停下手中的活計，恭謹地行禮。
璃雪擺手示意他們起身，見靳瑟倒是早早地來了，忙止住她要行禮，在她上首坐了下來。
璃雪剛剛坐定，忽聽身後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喲，這不是儷婕妤和錦嬪麼？”
璃雪和靳瑟相視一眼，起身行禮：“嬪妾參見玥姬娘娘，娘娘萬福金安。蘭婕妤安好。”
“罷了。”玥姬也不正眼瞧她們，和蘭婕妤一起向座位走去，“錦嬪如今身子金貴着呢，出來可要小心些，畢竟前兩日剛下的大雪，這雪後路滑，可不好走呢。若是一不小心……”她飛快地剜了一眼靳瑟的小腹，“呵……”
蘭婕妤跟着幫腔道：“是啊，錦嬪妹妹可要注意些，若是一個不小心，喜事變喪事，嘖嘖……”她掩面嬌笑起來，也不理靳瑟氣得有些發白的臉。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