透過紫藤花的縫隙,只見一個男子坐在藤蔓後的石桌上。他身着單衣,因爲太暗看不清衣裳的顏色,只覺得是很清冷的淺色。而那一頭青絲並沒有束冠,只懶懶地綰了個髻半垂在腦後。興許是有些消瘦,顯得他的臉棱角分明。石桌上放着一盞燈,藉着那光,似乎正在寫着什麼。那麼暗,他看得清嗎?九丫覺得好奇,但更讓她奇怪的事,這人到底是誰呀?
“你……你是人是妖?”這話脫口之時,九丫才覺得自己又亂想了。雖然對方好看得不像人,但這世上不可能真有花妖之屬吧。
男子此時也因她的話笑了起來,手中的笑也停了下來,“你是人我自然也是人,你若是妖那我只好是妖了。”
他這話說得好繞口,九丫也還是聽明白了,所以回了句,“我當然是人,那,那誰,你是誰?在這兒做什麼?你不知道是迦南坊嗎?是不能隨便進來的。”
迦南坊的花女花工都着統一的衣裳,這男子一身紗衣,肯定不是迦南坊的人。九丫是如此分析的,可男子似乎並不同意,雙眼盯在她那身衣裳上,隨後笑道:“我是守這花房的小工,長年待在這裡,所以沒穿你那身衣裳。你,應該也是新入坊的吧。來此,不會是想偷花草吧。”
這小工的話差點沒讓九丫被自己的口水嗆到,她不得不佩服他這眼力,竟然一眼便看出她的目的。雖然被人揭穿,她可不能自揭老底,“當然不是,我可是坊主特例帶入迦南坊的,怎麼可能做出偷盜之事呢。”
“哦?坊主?”男子提高了聲音。
“是啊,花坊主,你認得吧。”九丫笑得無害,“今晚也是她讓我來此看看的,還有,她讓我帶這棵花出去。”
這話說着,她已經指向了腳邊的蘭花,那正是她剛纔發現那株。因爲以她之見,這花最是值錢,少說也能賣個五百兩吧。
男子的眉皺了下,停留在九丫臉上的眼神也更爲疑惑,“你能過來下嗎?”
“什麼?”
“我只是想告訴你那株蘭花要怎麼才能養活。”男子一臉和氣。
一聽這話,九丫立馬覺得自己真是太聰明瞭,這麼容易就能誆住對方,於是她蹭蹭地走了過去。到桌前時,才發現男子剛纔寫的東西竟然是花草註解,那版式跟自己所抄的《花影》一樣。她頓時生出了憐憫之情,嘆了口氣道:“原本你也被人罰抄呀,一定是海棠吧,她最愛使這招了。”
九丫自顧自在叨咕着,卻不見男子竟一直盯着她手腕上的物什,等她回過神來時,對方卻已經又笑着開了口:“你記住,這琉璃珠一日澆兩次水,且都要用露水,水只能覆葉,不能沾到花瓣。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此花不能見日光,只能長在黑暗的地方。”
“啊?黑暗的地方?”九丫咋舌,“這麼美的花,卻不能見天日,豈不是過過可惜了。”
男子的眉稍擡了下,嘴角微沉後才揚起,“那倒要看你怎麼想,雖在黑暗中,自也有欣賞它之人,也能遇到欣賞它之人。”
九丫覺得這話很有道理,點了點頭,“嗯,我不就是那個人。”
男子輕笑,不再說話。
九丫抱着蘭花離開時,男子還在抄書。興許是因得了好處太過激動,她竟然忘了問那男子是何身份。不過忘了就忘了,她和他此後一定會再見,而且還會是很多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