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今天,直到剛剛思考接下來的安排,盧米安才彷彿從迷夢中醒來,記起自己曾經想過給“魔術師”女士寫信但又忘記的事情。
這比在戰鬥裡中了一槍更令他背脊發冷,毛髮聳立。
類似的情況如果越演越烈,很可能讓他怎麼死的都不知道!
“這種感覺之前好像有過….對!在達德爾鎮的時候,我和盧加諾都不知不覺忽略了逃離這個選項,一直在爲進入鎮裡,調查瘋病尋找藉口。”盧米安念頭電轉間,霍然有了猜測:
剛纔看見的那個女人,“飛鳥號”上哭泣的那個女人,就是瘋病的源頭,逃脫了管束的人形封印物!
她離開達德爾鎮後,就到了加蒂港,上了“飛鳥號”!
“她會本能地影響周圍人類的想法,讓我們忘記可能威脅到她的念頭?這得適時監控每個人的心理活動才能辦到吧?
“還是說,像安東尼之前猜測的那樣,自然地給每一個靠近者每一個同船人精神上的暗示,讓我們忽略掉她的存在,即使偶爾看到了,轉頭也會忘記,同時,與高序列力量的所有通信都會‘主動’地遺忘或放棄?嗯,這個高序列應該不是由她來鑑定,而是源於我們的自我認知,我們認爲是高序列,那就是高序列......
“等到她下了船,不再自然地、持續地暗示我們,我們就能通過因其他事情而來的聯想記起忽略掉的問題......
“還好,這個封印物在‘飛鳥號’上一直沒有發病,要不然,我可能已經失控成怪物......
“嚇走‘拆骨者’羅勒的,除了我、路德維希,還有她?呵呵,換到‘拆骨者’角度想一下這件事情,還挺有趣的,專門挑選了一條普普通通的商船劫掠,結果剛浮出水面,就感受到了三股惡意,一股比一股危險,一股比一股恐怖,就跟捅了馬蜂窩一樣,那種情況下,除了趕緊跑,沒有別的選擇了。
“死亡領航員’那些怪魚也是被她吸引來的?”
盧米安先是後怕,繼而有些高興。
這證明了“飛鳥號”遇到的那些災禍,他只是如奧蘿爾說的那樣做了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整個旅程裡,也就“魔鬼巫師”之事確實由他引起!
這樣的頻率,盧米安是能接受的。
有了猜測,盧米安立刻掏出便籤紙和吸水鋼筆,刷刷寫起備忘錄:“就近找一家旅館,然後給‘魔術師’女士寫信,重點是死亡印記和那個人形封印物。”
將備忘錄摺好,放入衣兜後,盧米安趁着盧加諾與碼頭的水手、工人、旅客交流,詢問附近有哪些旅館,壓着嗓音,望着左胸位置道:“忒爾彌波洛斯,你居然連那麼危險的封印物就在附近都沒察覺到。”
忒爾彌波洛斯恢弘層疊的嗓音響了起來:“我爲什麼要提醒你?“
喲,懂得“說話的藝術”了…….盧米安腹誹了一句,側頭看向正捧着一根長條麪包啃的路德維希。
這小子不知道是因爲遭受知識教會封印的緣故,真沒發現,還是覺得對方並未發瘋,沒有危險,暫時無需在意.…..盧米安收回視線,等到盧加諾問好了路,才帶着路德維希走向港區出口。
桑塔港分成兩部分,三分之一提供給漁民們,有大片的空地,附近建了整整三個製冰廠,三分之二屬於商船,不斷有旅客進入,又不斷有冶煉好的鋼鐵、鍛造的刀劍和紡織起來的羊毛等物品被機械起重機搬到船艙下方。
盧米安嗅着空氣中瀰漫的魚腥味,表面平靜地時而眺望遠方的山嶺,時而打量從城市東南方向,也就是下風口冒起的一股股黑煙。
靠着盧加諾和路德維希各自挑選兩個,確定候選名單,再碰上哪個住哪個的方法,盧米安來到了一間名爲“索洛”的普通旅館。
在高原語裡,這個單詞的意思是“太陽”。
雖然費內波特王國沒有“永恆烈陽”信仰,只尊崇“大地母神”,但受整體環境陽光充沛,相當炎熱的影響,“索洛”和“索洛斯”(陽光)這些單詞廣泛地出現於各種需要命名的地方。
盧米安摘下了遮擋十月陽光的金黃草帽,向頭髮花白、個子瘦高、顴骨凸出、鬍鬚茂密的老闆訂了一間套房,每天1.5金裡索,也就是3費爾金。
——費內波特的官方貨幣是裡索、塞塔和德根,據說是費內波特王國和中南諸國還沒有分開前,“大地母神”教會和“知識與智慧之神”教會共同主導着這片廣袤大地時,由知識教會的學者們設計的,不像魯恩王國的金鎊貨幣體系那樣反人類,1裡索等於10塞塔,1塞塔等於10德根,德根又有五德根、整德根、半德根和四分之一德根四種幣值。當前,1裡索約合2費爾金,相當於12裡索約合1金鎊。
盧米安已經兌換了1000裡索這包含不少塞塔和德根。
付好錢,向樓上走去時,盧米安看見一名留着棕色長髮,臉有雀斑,但青春洋溢的少女從門外進來,用高原語的“爺爺”這個單詞和老闆打起招呼。
顴骨區域有點被曬紅的老闆擁抱了下那名少女,用右臉貼了貼對方的右臉,笑着回了一句。
那不在盧米安掌握的部分高原語詞彙裡,他側頭望向盧加諾,用眼神表示了詢問。
“老德爾瓦說的是‘看到你真高興,我的小卷心菜。”
“小卷心菜……”盧米安怔了一下,低聲重複起這個稱呼。
濃眉大眼五官端正的盧加諾疑惑開口:“你不知道,這裡有很多達列日人的後代?”
站在二層樓梯口的他隨即指了指代表外面的牆壁:“遠處那片山脈就是皮拉埃斯山脈,呃,你們達列日人喜歡叫它達列日山脈。”
盧米安霍然明白了整個情況:“這是達列日山脈南邊?”
“西南,到達列日山脈還得坐幾個小時的蒸汽列車,中間有大片的平原草場和很多個城鎮、鄉村。”盧加諾一邊上行,一邊介紹道,“你也知道的,達列日和附近地區的牧羊人們每到秋季都會轉到南方的平原草場放牧,他們有的會定居下來,有的會試着到周圍的幾個大城市尋找機會,桑塔港是其中之一。
“你要是往東北方向走,不會高原語都沒問題,那裡有很多會因蒂斯語的人,我有個表姐,原本是寡婦,後來在牧羊的時候認識了一個本地人,和他結了婚,不再放牧,轉而幫那些牧民們介紹綿羊、奶酪、羊毛等方面的生意,都攢下了一個葡萄園,嘿嘿,她的丈夫很聽她的話,這可能就是費內波特男人吧,可惜我不是女的,要不然,我都改信‘大地母神’了!”
聽着盧加諾介紹,盧米安腦海內霍然閃過了奧蘿爾曾經講過的一個知識點:達列日山脈擋住了南下的大部分寒風。
“所以,達列日山脈以南的加亞省陽光充沛,天氣炎熱,哪怕到了冬季,平原草場也綠草如茵,可以放牧…….原來是這樣……”盧米安覺得那個知識“動”了起來,形成了一個網絡,幫助他清晰地把握住了桑塔港和它東北那邊區域的地理情況、天氣特點。
轉念間,他又想到了一件事情:皮埃爾這些信仰宿命的牧羊人抓的非凡者不會大部分來自這片區域吧?
有這麼一個港口存在,有礦藏衆多的山脈,這裡的非凡者確實會多一些.....
那樣的話,我的“獵人”、“挑釁者”,甚至“縱火家”非凡特性,都和這裡脫不了關係啊......
我現在來到了這裡....
我怎麼聞到了宿命的味道….
盧米安隨口應付起盧加諾的話語:“你表姐生了幾個小孩了?”
“三個。”盧加諾回答道。
“要是她沒生小孩,她的丈夫還會那麼聽話嗎?”盧米安早就從轉場的牧民那裡聽過“大地母神”的信仰。
他們更尊崇的是生育,是繁衍。
“肯定不會啊。”盧加諾一點也不懷疑地回答道。
說話間,他們三人上至五樓,進了位於走廊盡頭的那個套房。
盧米安走到陽臺上,將目光投向了遠方的斑駁山脈。
那裡有高原草場,有科爾杜村。
過了近一刻鐘,盧米安沉默着回到臥室,開始給“魔術師”女士和芙蘭卡寫信。
他要把那個人形封印物的事情也告知芙蘭卡一聲,讓她通過“007”提醒費內波特王國的官方非凡者,畢竟那麼一個危險的、隨時可能發瘋的“病原體”確實不適合在外面遊蕩。
...........
“哇哦!我就說嘛,盧米安肯定會再次遇到那個瘋病源頭的!”收到信時,芙蘭卡正準備和簡娜一起出門。
她們要去特里爾地下墓穴。
之前幾天,簡娜就想再去看看“克麗絲芒娜夜柱”,希望能有點收穫,但又不敢貿然過去,害怕引起魔女教派的懷疑她依舊和芙蘭卡住在一起,不敢保證自己沒被魔女教派注視。
通過安東尼的介紹,她終於在一個神秘學聚會上接到了一個可以作爲理由的任務:到地下墓穴第三層的某個家族墓室裡,幫那位僱主拿回一個古董淚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