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九零年,羅大佑的那首《戀曲1990》唱紅了大江南北。
秦翊在畢業的晚會上,把這首歌演繹得淋漓盡致,也唱哭了不少女生。當然,包括莉莉。
“烏溜溜的黑眼珠和你的笑臉
怎麼也難忘記你容顏的轉變
輕飄飄的舊時光就這麼溜走
轉頭回去看看時已匆匆數年
......”
這簡直就是秦翊內心最直白的告白。
直到現在,莉莉都不敢去聽這首歌,每次聽到,她都會想起秦翊抱着吉它唱這首歌時的那種絕望的神情,那些時間的碎片彷彿是滲進了心臟裡一樣的痛。
知情者都明白,秦翊這是唱給莉莉的,那感覺就像這是校園裡最後的絕唱一樣,聽得人心痛。
三年,三年折戟沉沙,秦翊還不知道自己輸給了誰?他有種深深的挫敗感。
但,莉莉那雙在黑夜裡閃爍着狡黠的大眼睛,卻象是嵌進了他的腦門裡一樣,讓他怎麼也揮之不去。
在這一年的夏天,楊一帆失去了最疼愛他的父親。
暑假的那天,父親幫一帆從樓上拿根皮帶下來的時候,不小心在樓梯上摔了下來,引起骨折,一個星期後,父親走了。
父親臨終時,抓住一帆的手,留下了五個字“考研、去省城”。
一帆心裡明白,父親一直希望他能考到省城裡去讀研究生,然後留在廣州工作。這是父親對他最大的心願。
71歲的父親也不算高齡老人,父親在將近五十歲才迎來這個最小的兒子,正所謂晚年得子,一直對他疼愛有加。
一帆的父親有過兩段的婚姻,第一段婚姻因爲女方沒有生育能力而離婚,在那個年代,離婚非常少,一旦離婚會當作是家門不幸,不但遭人歧視,還在政治生活上留下污點。不過,一帆的父親並不喜歡政治,他的心裡只有醫學。當時的人們也非常的重男輕女,所謂不孝有三,無後爲大。父親離婚後,再娶一帆的母親時,一連生了五個小孩,一帆上面有兩個姐姐兩個哥哥,最大的姐姐叫楊一鳴。
因爲祖輩都是醫生,父親在當地也就有很多人認識,縣城地方小,家裡有個什麼事,很容易就被傳出去,所以父親兩段婚姻的事實,也就成了衆所周知的事。
在那場長達十年的“運動”中。一帆父親作爲知識分子,而且還有過一段離婚的經歷,他未能倖免,被當作資產階級分子抓了起來批鬥。
那是一段非常黑暗的日子。父親被抓去遊街,家裡被貼封條,紅衛兵隨時過來抄家。父親被抓後,家裡最大的姐姐一鳴成了家中的頂樑柱,她不但要安撫自己的母親,還要照顧下面的幾個弟妹。爲了保全弟妹留在家,姐姐楊一鳴最終扛起了上山下鄉的任務。
父親爲人溫和,做事又比較執著,儘管白天挨批鬥,可一回到家還是照樣看書、研究醫學,也從不在孩子面前說挨批斗的事。
一帆對自己的父親充滿着敬意,對姐姐一鳴充滿了感激。
其實,考大學時,一帆並不想學醫,他喜歡的是法律。從小,他就有一個願望就是用法律來捍衛自己。但兩個哥哥都沒考上大學,也沒有從醫,父親和當醫生的姐姐一致要求他學醫,他們是醫學世家,理應由他來繼承衣鉢。
這,也許是他的命。
這次,父親是因自己而摔跤致死,一帆的心裡充滿了內疚。有好長一段時間,他都無法原諒自己。
那段日子,只有冬妮在一直默默的陪伴着他,安慰着他,也鼓勵着他。
也只有在冬妮的面前,他纔敢釋放自己,讓自己哭得象個小孩一樣。
日子如行雲流水般,轉眼間,大四了。
按課程安排,大四第一學期是實習,第二學期就是寫論文、答辯了。
開學不久,冬妮她們這個班被安排到廣州一家最大的食品公司實習。
一天,在實習中,顧然不小心,左手掌被刀割傷,送到醫院連縫了三針。
傍晚的時候,莉莉在洗衣槽見到顧然舉着受傷的左手,右手拎着一桶衣服,也過來洗衣服。
見周圍沒人,莉莉過去把他的洗衣桶拿了過來,讓他一邊等去,她來幫他洗。洗完,交給他時,莉莉說,以後晚上這個點,你把衣服拿過來,我幫你洗得了。
“嗯。”顧然還是象以前一樣,用那雙像一汪水一樣的眼睛看着莉莉,一副欲言又止的樣子,還有那壓都壓不住的微笑,真是太戳了。
可是,也就如此而已。
這幾年,他一直都是這樣。和莉莉保持着若即若離的距離,就像是兩條平行線一樣,找不到交織的點。
莉莉心裡難受極了。
莉莉不明白,如果他不喜歡自己,爲什麼願意爲她冒那麼大的風險作弊?如果他真的不喜歡自己,爲什麼每次他看到自己的眼裡都有光,那裡彷彿裝着千萬噸的糖,她能感受得到。他那欲言又止又是爲什麼?
好奇心可真的是害死貓!
莉莉懊惱於自己沉迷在這種迷離的魅惑中。
天道輪迴,蒼天又能饒過誰?
秦翊被她拒於千里之外,而顧然又讓她遊離於情感的邊緣。
莉莉的內心有着莫名的、說不出來的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