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二章_第四十二章(一)

下水船的航行,要比上水船的航行快多了。經過四十八個小時的長途航行,輪船通過了長江兩岸的安慶、貴池、銅陵、馬鞍山、蕪湖、南京、鎮江、南通等各個大小城市後,現在,“東方紅”8號長江輪,已經駛入了上海的吳淞口。

輪船的廣播裡,傳來了女播音員甜蜜的聲音:“旅客們,前方到達的港口是上海。上海是一座美麗的城市……”廣播員開始介紹了上海的概況。

旅客們開始躁動起來,紛紛走上了船的甲板上。

吳潔麗和林國蘭帶着寶寶,也走到了船頭的欄杆邊,遙望着上海這座美麗的工業城市。

黃浦江的江面開始變窄了,船速也明顯地慢了下來。吳潔麗三人站在船頭上,看着長江輪的一邊,來來往往航行的,都是滿載貨物的小船和拖着長長小船的拖輪。遠處,還能看到船頭上標有英文,掛滿了彩旗,不知是哪個國家的萬噸級貨輪也在黃浦江面上慢慢地滑行着。

吳潔麗告訴林國蘭,進入黃浦江的大船,是不能開得很快的,因爲翻起的浪花,會影響到江面上航行的小船,林國蘭聽了吳潔麗的介紹,不住地點着頭。

吳潔麗又抱起了寶寶,讓寶寶瞧着繁忙的江面說:“再過一個小時,你就可以看到外公了。”寶寶好奇地盯着江面上的一艘拖着長長駁船的小拖輪看,好奇地看着黃浦江兩岸豎着高高的大吊車,寶寶不想關心和知道誰是外公。

夜幕降臨了,船還在黃浦江上慢吞吞地滑行着。

輪船在黃浦江的江面上,緩慢地滑行了許多時候,人們已經看到了遠處一片燈火輝煌的上海城市輪廓了,這一片燈火映紅了上海的夜空。

“上海到咯,上海到咯。”船上的旅客開始指點着遠處的燈火,議論紛紛。許多旅客跑到了船欄邊,眺望着美麗的大上海,也有許多旅客跑進船艙裡,開始整理起行李包裹。吳潔麗和林國蘭帶上自己的行李,牽着寶寶的手,擠過了沸騰的人羣,又一次來到了船欄邊。

這個時候,在船上,可以看到浦西的高樓大廈上,五顏六色的霓虹燈不停地閃爍着,和平飯店的燈光、海關的大鐘、街上川流不息的人羣和路上車水馬龍的汽車,顯得熱鬧非凡,江面上的擺渡船上擠滿了人羣,岸邊也停滿了各種船隻,許多長臂吊車在浦東江邊靜靜地躺着,裝運貨物的工人已經下班了。

林國蘭還是第一次來到上海,眼前喧囂、繁華的大都市,讓林國蘭看得眼花繚亂。林國蘭心裡非常激動,她做夢也沒有想到,能夠到這個全國聞名、華麗的夜上海來找自己的親哥哥。

吳潔麗已經多年沒回上海了,她發現上海的變化非常巨大。在外灘,原來高樓上掛着的“將無產階級*進行到底”“要鬥私批修”等等的大紅標語,現在已經不見了,如今換成了構成大樓輪廓的、明亮的彩燈和五光十色的霓虹燈;馬路上帶着綠色軍帽,穿着軍裝,手臂上帶着紅衛兵袖章的年輕人不見了,圍在高牆下,逍遙地看着大字報的人羣也不見了,如今看到的都是在路燈下行色匆匆、趕着上下班的行人穿梭在馬路邊,一排排等着綠色信號燈的自行車停在停車線前。在上海,唯一沒變的,就是各個公交車站邊人滿爲患,下班的人羣,都等候在車站邊,歸心似箭地盼着公交車的到來。公交車一靠站,人羣蜂擁而上,後面的人推着前面的人,擁擠着,叫喊着,售票員連車門都關不上。

此時,寶寶更是感到新奇,她東指指,西看看,從出世以來,寶寶還是第一次看到這麼多的人,這麼寬的路,這麼快的車,這麼亮的燈,還有這麼長的河和這麼大的船。

大輪,慢慢地靠上了十六鋪碼頭,吳潔麗看到了在碼頭上來接親人的人羣在不停地向着輪船上招手,吳潔麗也看不清楚,人羣中,哪個是自己的父親。

船上的旅客依次下了船,吳潔麗、林國蘭牽着寶寶的手,帶着行李,慢慢地走下了甲板,沿着鐵梯來到了碼頭邊。

吳潔麗在碼頭上沒找到自己的父親,她焦急地四處張望着。

一個個挑着擔子,提着旅行袋的旅客,快步地從她們的身邊,匆匆地走過,還有許多已經被親人接到的旅客,在碼頭上擁抱着,談笑着。

吳潔麗看着旅客漸漸走完了,自己和林國蘭,寶寶還在碼頭上,焦急不安地等着,心裡就像是爬着一百隻老鼠——百爪撓心。

“麗麗,麗麗。”就在吳潔麗坐立不安的時候,遠處傳來了叫喊聲。吳潔麗朝着叫喊聲的方向一看,只見父親疾步趕了過來,搖着頭說:“公交車太擠了,來晚了。”

吳潔麗馬上奔過去,抱住幾年未見得父親,激動地哭了。此時,林國蘭的眼睛緊緊地盯着吳潔麗的父親---吳*看着,這個時候,吳*也注意到了林國蘭,兩對眼睛一動不動地互望着。吳潔麗拉住父親,剛想介紹林國蘭。吳*已經激動地指着林國蘭說:“你不是二妞嗎?”

“傻蛋”林國蘭也非常激動,衝過去緊緊地抱住了吳*,顫抖着說:“你真的是傻蛋嗎?我不是在做夢吧?”說着,臉上淌下了滾滾的熱淚。這次,林國蘭到上海,主要是來找自己的哥哥林國宗,想不到,找到的竟是自己小時候,在一起成大的吳*。

吳*興奮和激動,如同決了堤的洪水,浩浩蕩蕩地從他的心裡傾*出來,他緊緊地抱住林國蘭說:“你怎麼會在這裡出現,我真的不是在做夢吧?”說着,淚如泉涌。

吳潔麗拉着寶寶的手,呆呆地看着他們兩人相擁而泣。吳潔麗搞不懂,他們兩人怎麼會認識的?一陣熱烈地擁抱之後,吳*的雙手捧起林國蘭的頭,看着林國蘭紅紅的眼睛說:“你是怎麼找到這裡來的?”

林國蘭雙手抱住吳*的腰,傷心地用哽咽的聲音說:“幾十年來,我天天盼着這一天的到來,天天等着你的消息,在夢中也不知驚醒過多少回。”說着,“嗚嗚”地又哭了起來。這種激動地場面,就連過路的人,都會回過頭來瞧一瞧。

吳*用手擦去了林國蘭臉上的淚水,拍着林國蘭的背說:“別哭了,我們回家再講吧。”

林國蘭停頓了一會,指着吳潔麗說:“這是你的女兒,也是我的女兒,今天我把她給你送過來了。”接着,林國蘭又指着寶寶說:“她是麗麗的女兒,也是你的外孫女,叫寶寶。”

這一介紹,真的把吳*搞糊塗了,吳潔麗怎麼又變成了林國蘭的女兒?吳潔麗怎麼自己也有了女兒?他疑惑地問吳潔麗:“麗麗,你已經結婚了?怎麼女兒這麼大了?你丈夫呢?”

一連串的問話,使吳潔麗痛苦難忍。吳潔麗當即跪倒在吳*的面前,口裡不停地呼喚着:“爸爸,爸爸”,說着,淚水就如斷了線的珍珠,一串串地流了下來。

吳*呆呆地望着吳潔麗和寶寶,不知所措。吳*感到今天發生的事情太離奇了。見到了幾十年未見的林國蘭,又知道了吳潔麗已經結了婚,而且有了這麼大的女兒,這一切,來得太突然了,吳*做夢都想不到。

吳潔麗不停地搖着頭說:“爸爸,請原諒女兒吧,不孝女兒沒把這一切告訴你。”接着,吳潔麗把寶寶按在地上,對着寶寶說:“快,快叫外公。”

寶寶眼睛一動不動地盯着這位陌生的外公,怎麼也叫不出口。

吳*已經明白了一切,他扶起了吳潔麗問:“你丈夫沒回來?他是誰呀?”吳潔麗又是一陣心酸,拼命地搖着頭說:“一言難盡呀。”

吳*不明白女兒搖頭的意思,心裡非常複雜。

還是林國蘭解開了這種難堪的局面,她對吳*說:“傻蛋,我們回到家再慢慢地細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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