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第 19 章

蘇翌晨將悠悠接走了, 而她倒了三趟公交車,到家的時候已經快十點了。一室的漆黑與兩側鄰家的燈火通明形成的鮮明的對比。舒靜沒有那個空閒去感懷這些,她滿腦子都是蘇翌晨和悠悠, 她實在想不到看似不找邊際的兩個人竟有着她做夢都想不到的關係。蘇翌晨明知道她在這所學校任職, 爲什麼還要把悠悠送到這裡上學呢?前段時間蘇翌晨開車接送她和悠悠有沒有什麼關係呢?悠悠畢竟還小, 可能還不知道她的老師和她的爸爸有着怎麼樣的關係?蘇翌晨會告訴悠悠嗎?

這注定是一個失眠的夜晚, 索性第二天是週六不用上班。舒靜一覺睡到九點多, 如果不是那催命似的門鈴她恐怕要睡上一小天。這個時間除了蘇翌晨應該不會有別人,舒靜急衝衝地下樓開門,門外站着一個她不認識的老婦人。

“你是舒小姐吧?”老婦人慌慌張張地問道。

舒靜狐疑地點了點頭, “阿姨您是哪位?”

“我是隔壁向少爺家的傭人張媽。”

舒靜想起來了,她沒少吃張媽做的飯, 可笑的是卻從未見過她本人。不過張媽這麼慌忙的來找她應該絕不是向她討要吃飯心得的, 難道是向北?想到這裡, 舒靜也不淡定了,“是不是向北出了什麼事?”

張媽又是點頭又是搖頭的, 急得舒靜也顧不上許多,直接衝出門外,急奔隔壁的別墅。

舒靜趕到的時候,向北躺在客廳上的沙發上抽搐着,臉色煞白毫無血色, 額際處的青筋凸起, 雙眼半閉半開, 看見來人是她的時候眼中閃過一絲懊惱絕望的流光。汗水打溼了他兩鬢絨毛般柔軟的黑髮, 此刻的向北像剛出生的嬰兒柔弱。舒靜雖然心急火燎, 但尚存的一息理智告訴她不能慌不能亂……

“張媽,你打120了嗎?”

張媽搖了搖頭, 說:“我沒有打120,這裡是遠郊距離市裡太遠,救護車到這裡起碼要兩個多小時。我已經給趙醫生打電話了,他是向少爺的私人醫生,馬上就過來。可是少爺他現在……”

向北的處境確實很危險,舒靜也不知道該怎麼辦,只能想起來什麼做什麼,“有沒有急救的藥物?”

張媽點了點頭,指着茶几上的藥瓶,“有,可是少爺張不開嘴,這藥我也喂不進去呀!”

舒靜看着向北緊閉在一起的嘴脣,聽着上下牙齒撞擊摩擦的聲音,心裡一陣揪疼。她所見過的向北一直都是眉目清秀,氣質高雅,眼角眉梢藏着一絲化不去的憂傷,總是讓她情不自禁地墜入童話世界的憧憬。然而這一刻的向北是屬於魔鬼的,那冰冷的肌膚,狠歷的眼神,咬的咯吱咯吱響的牙齒,這樣的向北是陌生,卻是無奈的。舒靜捏住他的下顎,扒開他的嘴,將藥片塞進去。可這藥雖然喂進嘴裡了,但向北抽搐的厲害,根本就沒辦法將藥片嚥進去,最後還將藥咳了出來。舒靜擔心他疼的厲害會咬舌,趕緊將藥片塞進自己的嘴裡,然後對準向北的嘴將藥吹入他的喉嚨中。直到看着他將藥嚥了進去纔算是鬆了一口氣。

那藥果然有效果,過了大概五六分鐘,向北的抽搐便緩解了一些。趙醫生趕來的時候,舒了一口氣,幸好她們搶救及時,要不就是華佗在世也是於事無補。不過趙醫生也表示必須送去醫院,家裡條件再好,也比不上醫院醫療設備齊全,而且要馬上不能耽誤,否則稍有不慎就是他也束手無策。

處於半昏迷狀態的向北嘴裡一直喃喃着,“不去醫院,我不去醫院,死都不去……”

儘管不知道向北爲什麼不肯去醫院,可舒靜知道眼下的形勢由不得他任性了,就算他清醒後怨恨她,她也要這麼做。“趙醫生,能麻煩您跟我們一起把他送醫院去嗎?”

趙醫生笑了笑,“當然可以了,我是他的私人醫生理應陪着他的,再說這裡只有我最清楚他的身體狀況了。”

在趙醫生的協助下,舒靜和張媽將向北送去了市醫院。又是檢查身體又是辦理住院手續的,這麼一折騰就下午兩點多鐘。舒靜聽張媽說向北從昨天早上一直到今天下午什麼都沒吃,連水都沒喝。張媽擔心他身體吃不消,拜託舒靜在這裡守着,她回去弄一些吃的,還問舒靜有沒有什麼想吃的。舒靜搖了搖頭,即使她再好吃,這個時候也不會有什麼食慾了。

張媽走後沒多久向北就醒了,雖然還是很虛弱,但已經比之前好很多了,他半眯着眼睛看着舒靜,半晌纔開口說:“其實我最不願意你看到我現在這個樣子,但還是被你看到了。呵呵,發病時候的我是不是特別恐怖,有沒有把你嚇到?”

聽向北這麼一說,舒靜心裡酸酸的,她是害怕,但不是害怕向北發病時候的樣子,而是他隨時都可能離開人世。想到這裡,舒靜忽然難過了起來,“向北,你身體不舒服爲什麼不早告訴我呢?”

向北忽然不說話了,連眼睛都閉上了。舒靜靜坐了半天,房間裡就剩下他輕微的喘氣聲可聞,那麼輕那麼軟,像一片羽毛落在心尖上,麻麻的癢癢的。舒靜想他大概太累了,也許他好好睡上一覺精神就能恢復的快一些。將被角掖好,舒靜放輕腳步走至門口,手剛觸到門把就聽見後面的人說:“你都好長時間沒來看我了,是不是發生了什麼事?”

舒靜腳步一頓,回頭看見向北依舊躺在牀上閉着雙眼,安靜得像一尊塑像,“快到期末考試了學校挺忙的,或許寒假會好點。”

向北忽然睜開眼睛,但沒有扭頭看向舒靜,只是始終維持那一個姿勢,直直地望着天花板,好像那上面有什麼東西似的使他特別專注,“等我病好些,你不那麼忙了,咱們一起去坐摩天輪好不好?”

舒靜一愣,“摩天輪?”

“你不喜歡?”向北轉過頭有些詫異地看着她。

舒靜搖了搖頭,說:“我只聽說過摩天輪,長這麼大還沒坐過呢。”

向北笑了,“等我身體好些,我帶你去。”

“好”舒靜爲這個簡單的承諾而興奮。對她而言生活中的兩個男人,蘇翌晨將她帶進了新的生活,向北帶給了她新的感覺。老實說舒靜不喜歡現在的生活,雖然也很簡單,但卻枯燥,而向北無疑是那一汪滋潤她乾枯神經的清泉,她每天的祈盼似乎就是那些清清涼涼的泉水。

舒靜陪着向北一直到晚上纔回家,這個寧靜的下午向北跟她說了許多。她一直都知道向北不是一個話多的人,所以從不多問。儘管她也很好奇,爲什麼他一個人住在那麼大的別墅裡?他的家人呢?他病的這麼重他的家人居然可以不聞不問?

直到向北說起她才真正地接觸到他的一切。向北家是經商的,他的父母和兄嫂現在都在國外,本來是不放心他一個人在國內的,但他執拗如此也無可奈何。向北身上的病是隔代遺傳,他爺爺也是因這病去世的。所以在他家人知道他遺傳了這個病之後對他格外寵溺,凡事都順着他,就怕他不開心不高興。也正因如此,向北沒有像哥哥一樣子承父業去經商,而選擇了畫畫。在畫畫上向北確實很有天分,在十二歲那年被國內知名畫家收爲入室弟子,十八歲已經可以開畫展了。少年得志正是那時向北的寫照,可惜上帝偏偏跟他開了一個玩笑,在他二十歲生日那天發生了車禍,雖然命是保住了,可是卻再也不能走路了。從此以後,畫壇上的天才少年就此絕跡江湖,向北意志消沉了好長一段時間,之後就留在國內天天呆在別墅裡,偶爾也會畫畫打發時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