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茶只喝半盞,酒喝過三巡,就聽得三聲雲板輕擊。菲郡主就見那高臺上走上一個送完酒的作西域胡人裝扮的男子,衝着衆人一個明媚的笑容,隨後樓中其他幾個同樣作胡人裝扮的男子也暫時停下了手中的活計,自櫃檯各自拿出一個手鼓,在大廳隨意站定,隨着臺上那人一聲清脆的擊掌,手鼓也從四處紛紛附和,那舞者也隨着這明快的節奏,跳起了西域鳳尾國的胡旋舞。
初時,手鼓聲聲,節奏並不太快,那跳動的舞者也就輕擺腰肢,慢慢旋轉,每一次轉身之間面對衆人時,都是最嫵媚的笑臉,宛如春風迎面讓人陶醉。
片刻只後,隨着又是一聲擊掌,廳中的手鼓打擊節奏突然加快,彷彿驟雨落在屋檐,聲聲脆,聲聲急,那舞着也隨着這節奏也旋越快,只旋的那一副火紅的七折裙鼓成了一個燈籠,旋的那一根粗且長的辮子在空中快要立起來了,樓中的客人受此氣氛影響,也跟着擊掌相合,歡快至極。
那舞者開始還是兩□□替轉去,到後來快到極處,竟然是用一隻腳尖點地爲軸,另一隻腳尖微微借力一劃,人便轉了過去,到最後,整個人已經化做一團燃燒的火焰。
正在菲郡主擔心他這樣轉下去會不會閃了腰時,隨着最後一聲清脆的打擊聲,那舞者猛然定住身形,雙腿屈而向前,腰肢似斷了一般陡然落下地來,瞬時之間,便定格下來。配合着他那紅潤嬌豔的臉蛋,晶瑩的汗水和曼妙的身姿,愈發顯地美豔不可方物,樓中肅靜片刻後,菲郡主才和衆人一樣醒過神來,高聲叫好。
在一旁喝茶的紅宵看見菲郡主這樣,就知道那個來自西域的伊多兒已經成功的在京中權貴的心目中留下了影象。果不其然,菲郡主看到有人已經走上臺去搭訕那位舞者了。但是,卻被負責倒酒的一個小女童攔住說了幾句後,那個搭訕的客人連遞給那小童幾兩銀子後,坐在位子上等那童子。不一會兒,那童子從櫃檯抱了一束三朵紅色薔薇遞給那客人看了一下後,那客人點下頭。那小童子就把花送給了臺上的那位跳舞的男子。那舞者接過手中的話,朝着那位送花的客人嫣然一笑,輕輕說道:“多謝邱小姐,待奴家換得衣衫再與小姐吃酒!”此話一出,臺下的客人都都紛紛向身邊童子打探,才的知這裡的新規矩,都掏出錢來要送花給那位舞者。菲郡主不明所以,轉向紅宵用眼神詢問。
紅宵站起來走到護欄前,看着下面客人爭先恐後的哄搶送花的情景,笑道:“郡主不覺得伊多兒的物確實好看嗎?送花也是讓客人表示對舞者的謝謝之意。郡主,可有送花之意。奴這就讓人準備。”菲郡主連忙說道:“你們這裡送花似乎還有一些規矩,你可給我細細說來。”
紅宵笑道:“菲郡主果然是個精細的人兒。奴家這就給郡主說明。我們這裡的花都是時下的紅薔薇。1朵情有獨鍾,你是唯一 ,2朵二人世界 ,3朵我愛你 ,4朵山盟海誓,四季平安 ,5朵無怨無悔 ,8朵深深歉意你原諒,興旺發達,恭喜發財 ,9朵希望天長地久,希望永遠擁有 ,10朵全心投入,十全十美 ,12朵心心相印 ,17朵好聚好散 ,88朵我將用心彌補一切的錯 ,99朵天長地久,長相廝守。”
“那你就讓人給伊多兒送上99朵吧!”菲郡主淡淡說道。紅宵說道:“全京城也就只有最是憐香之人,那這一百兩銀子我可是記在郡主帳上了。”紅宵當下在心裡盤算着,非離出的這個主意還真不是一般的賺錢呀。一隻花的買進價也不過100文錢而自己賣的是一兩銀子,看這今天的陣勢這光花的錢,自己就已經賺了個滿堂彩。
這一曲舞罷,就見一個穿着紅色長裙的美麗女子走上高臺,大聲喊道:“這位跳舞的小公子名叫伊多兒,來自西域鳳尾國。諸位姐姐,你們說這位小哥可是好呀?”樓下的衆女子大聲答道:“原來是來自西域的美人呀!可否再跳一次?”那做主持的女子說道:“諸位姐姐,怎麼這麼不憐惜西域美人了,這才跳的有多累呀!還是請聽下面的這位小公子的歌曲吧!這位唱曲的小公子還是小孩子,諸位姐姐可是要斯文點,不要嚇壞了小美人呀!”
過了半柱香的功夫,一個嬌小的穿着青色長衫的秀美男孩走上臺去。那男孩輕撥琵琶三兩聲,一陣歡快之意油然而聲,前奏完畢,衆人聽的他用稚嫩的嗓音開口唱道:
昨夜芙蕖初着雨,數點輕盈欲嬌語。佳人曉起出椒房,折來對鏡貼花黃。問姊:“花好奴顏好?”姐道:“不如花顏嬌” 佳人聞語發嬌嗔:“不信死花勝活人。” 將花揉碎擲姐前:“請姊今夜與花眠!”
樓裡衆人一聽這詞唱的是閨閣調笑之事,只覺平常,待聽得最後一句“請姊今夜與花眠”時,不免發出陣陣大笑。忽然一人調笑道:“這醉花樓果然是不一般,沒想到這小小的哥兒也想姐姐了!”那男孩一聽這,臉上一紅,瞪着那個調笑的客人,把其他的人逗的更樂了。衆人轟笑一陣後,看的那個小男孩還沒有下場正眼巴巴地瞅着他們給自己送花。一些聰明的人知道了那孩子的意思,忙招呼童子買了花送去,那孩子接到花了才撲哧一笑,盈盈一拜下去了。
忽然只見臺上多起了十來盞燈,也多了十面大鼓,一個身穿紫色薄紗貼身剪裁的荷葉袖短衫,下着同色的十二折長褲的纖細男子,手持一條長約15尺的水袖在臺中隨着剛雄豪建的曲子舞動着。每到一個鼓點時,那男子總能在場中以水袖擊中大鼓。這個一身輕裝的藍衣打扮的男子,直將水袖飛舞之妙發揮的淋漓盡致,兩個條水袖有如分花蝴蝶般閃耀全場;又象東海鬧龍班至動至剛。一時間,引得彩聲如海,掌聲如潮。
在輕歌曼舞中,光陰寸寸流失,眼見天際銀月越升越高意興正濃的菲郡主忽聽身邊的紅宵小聲說道:“郡主,請容奴先告退了!”菲郡主此時正被臺上的新聲吸引,不在意的揮揮手,任他自去。
“誰動了我的琴絃喚我到窗前
流水浮舟你在深夜的那一邊
誰倚着我的琴枕夢盡夜滿月
還以爲各自兩邊只能做蝴蝶
誰讓你我靜似月
只能在心裡默唸
檐下燕替我飛到你身邊
誰讓你我靜似月
各自孤單錯弄弦
沉夜的遙影四處風吹面……”(周筆暢的《誰動了我的琴絃》)
隨着這曲《誰動了我的琴絃》結束,滿堂的佳客復又飲酒喝茶,靜侯下一曲的到來。
眼見衆人剛剛品地兩口這裡的特製的花茶,又是三聲雲板輕擊,滿樓近百盞的巨型宮燈應聲而熄。衆賓客驚呼大叫,突然聽得連竄推拉門窗之聲。然後,縷縷春夜的清風伴隨着一片清冷的月輝照射進樓來,在經過適才幾個時辰的華麗歌舞之後,這縷縷涼風和朦朧的月色所透出的估計清涼之意,使人心遭水洗,分外空明。
樓中高臺處猛地亮起了設置於四角的四盞淺黃宮燈,這些精緻的燈盞散發出朦朧又溫暖的柔光,使着那月、那月,使着朦朧中的醉花樓愈發象一個迷夢般的存在。
在淡淡的燈光夜色中,卻有兩人沿着高臺的階梯慢慢拾級而上。前行一人是身着寶藍七折間裙,外罩輕紗的嬌小的女孩,因光影暗淡,是以無法看見其容色;而後的那蘇白長衫的世家公子裝扮的男子懷抱一臺通體黝黑的箏相隨,看其欣長的身影,分明就是才退下的紅宵。
“這不是那個題詩百賞閣的蘇小姐嗎?”細細端詳了那着寶藍色的女子很久,王府管事六姐詫異地對菲郡主說道。
“哦,就是你說的那個蘇小姐?”菲郡主仔細地盯着那個小小身影。
因燈色極是灰暗,上臺站定的二人。在看客眼中如同兩道活動的剪影一般,正當人們茫然不知這是何意時,卻聽聞一陣旋律古樸、典雅、節奏平穩的箏聲,歷春風夜月透耳過來。這是從未聽過的新曲子,彷彿把人引進了小船行在江面上一般。這悠揚的前奏持續了約半盞茶的時間,只聽一個清脆的女聲朗誦道:
春江潮水連海平,海上明月共潮生。
灩灩隨波千萬裡,何處春江無月明?
江流宛轉繞芳甸,月照花林皆似霰。
空裡流霜不覺飛,汀上白沙看不見。
江天一色無纖塵,皎皎空中孤月輪。
江畔何人初見月?江月何年初照人?
人生代代無窮已,江月年年只相似。
不知江月待何人,但見長江送流水。
白雲一片去悠悠,青楓浦上不勝愁。
誰家今夜扁舟子?何處相思明月樓?
可憐樓上月徘徊,應照離人妝鏡臺。
玉戶簾中卷不去,搗衣砧上拂還來。
此時相望不相聞,願逐月華流照君。
鴻雁長飛光不度,魚龍潛躍水成文。
昨夜閒潭夢落花,可憐春半不還家。
江水流春去欲盡,江潭落月復西斜。
斜月沉沉藏海霧,碣石瀟湘無限路。
不知乘月幾人歸?落花搖情滿江樹。
(張若虛《春江花月夜》)
這紅宵演奏的就是非離前世學的古箏名曲《春江花月夜》,此曲音樂意境優美,它宛如一幅山水畫卷,把春天靜謐的夜晚,月亮在東山升起,小舟在江面盪漾,花影在西岸輕輕得搖曳的大自然迷人景色,一幕幕地展現於眼前。非離覺得用在這裡結合張若虛《春江花月夜》,很是讓人耳目一新,也可讓紅宵一躍成爲大家。
似春風拂柳,又似細雨潤物,淡淡的曲調,淡淡的情懷,樓中的人全然沉浸其中,竟是茫然不知這箏、這詞是於何時結束。直到這百盞宮燈重新大放光彩,菲郡主才從這無限的醉意中醒過來,她輕輕地說道:“告訴紅老闆,興已盡。期待醉花樓在品春會的表演。”說完,就待着王府管事出樓回去了。
至此,醉花樓於一夜之間聲名大震京都,其別緻的佈置,絢麗的燈火,精妙的歌舞,嬌豔無比的美人,都對那些或風雅、或愛好美色的達官顯宦、王孫世女們產生了巨大的吸引力。而它那令人咋舌的一應花消,也成爲素好逞富鬥胸的豪客們比拼意氣所在,總之這一炮而紅的醉花樓人認真貫徹了非離灌輸的“沒有對的,只有貴的!”經營理念,在夜夜笙歌的同時,爲紅宵賺取了大票的銀子。
而紅宵更是因此得到了音樂大家的稱呼,紅宵聽到這個稱號一時苦笑不得。但是答應了非離這是自己所做的曲子,只好厚臉皮應承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