雲府的婚儀辦得熱鬧, 主賓盡歡,鬧到了華燈初上賓客才稀稀拉拉地歸了家,有些路途稍遠的便被留了下來安置在客房。
楚蒙等人本來企圖去鬧洞房, 但是迫於雲懷遠的淫威並沒有得逞, 一羣人落落寡歡地坐在院子中央看星星看月亮聊聊詩詞歌賦和人生理想。
晉嘉因爲身體虛弱沒撐多久便去歇着了, 辛絝不知道爲什麼也提不起勁來, 找個藉口說是如廁, 到最後也沒回來。
人都散盡了,便只剩下楚家兄妹二人。
楚徵本來是很擔心辛絝會不會在如廁的過程中遇到色狼之流,危及她的人身安全, 被楚蒙瞪了一記白眼:“我看你更像個色狼。”
“沒大沒小的!”楚徵又坐了下來,盤着腿對楚蒙道, “爲兄這是擔心枝枝, 怎麼能這樣曲解爲兄的一片好意呢?”
說着又添了一句:“你到底還是不是我妹妹, 怎麼胳膊肘老往外拐?”
楚蒙哼了一聲:“我要是不知道你的那點兒猥瑣下流的小心思,我就真的不是你妹妹了。”
楚徵被氣得翻白眼:“我怎麼就猥瑣下流了?!”
說着又要抄起袖子來揪楚蒙的耳朵:“今天不好好教訓你你就不知道你哥我姓楚!”
“你不教訓我我也知道你姓楚啊, ”楚蒙跳起來便躲開了楚徵,嬉皮笑臉地說道,“你不姓楚你還是我哥嗎?”
“反了你!”
“誒誒誒!你輕點兒!我可是你親妹妹!”
鬧了一陣後二人就地坐了下來,楚蒙喘着氣喊了一聲:“哥。”
“嗯?”楚徵揚了揚眉。
“我……”楚蒙的脣開開合合了許多次,然而那句話哽在喉頭不知怎麼說出口, 楚徵有些不耐煩地道:“有什麼話就說, 見不得這吞吞吐吐的。”
“我想出去走走。”
有那麼一刻的靜, 楚蒙埋着頭不敢看楚徵的表情, 片刻後聽到楚徵的聲音響起:“哦, 去哪兒?”
“不知道。”
“去多久?”
“還是不知道……”
“這樣啊,”就在楚蒙已經做好自己的這個決定被楚徵否決的準備時, 卻聽他說道,“去吧。”
“啊?”楚蒙突然愣在那裡,猛地擡起頭來看着楚徵,不敢相信自己方纔聽到的話,她訥訥地問道:“哥,你方纔說什麼?”
“你想去就去唄,”楚徵俊朗的眉眼在月色下有些寥落,他對楚蒙寬容地笑道,“心情不好出去走走是應該的,多見見世面,這樣對你也好。”
“哥……你是認真的?”楚蒙呢喃道。
“不然呢?”楚徵挑眉,“不然我要讓你把你捉回去,關在家裡,再看你絕食上吊撞牆尋死覓活每天鬧一回嗎?你哥我就那麼不通情達理?”
他嘆了一口氣:“小蒙,我希望你快樂,也希望你儘快走出從前的陰影,倘若這樣能讓你快活,那麼你就去吧,遊歷山川河海,登上險峰之後纔會豁然開朗,但是……”
他突然加重了語氣,收起了慣有的輕佻:“你一定要記得,這裡是家,無論你離開多久,都有人在等着你回來。”
一瞬間淚便滾落下來,楚蒙低低地道:“好。”
*
此時雲世子與辛燕的新房中正上演着活色生香的戲碼,然而在雲州城門外的柳樹旁有兩輛馬車正停在那裡,馬匹難耐地低嘶刨蹄,似乎等着什麼人等了許久。
夜靜得很,護城河裡水流潺潺,馬車中的人似乎等得有些煩,便將車窗簾子掀開來,赫然是秦牧之,他對車旁立着的陳仲逸道:“她會來嗎?”
“陛下稍安勿躁,”陳仲逸沉着地道,“陛下將該說的都說了,她若是明事理,那麼必然會來。”
“是嗎?”秦牧之有些倦地揉了揉眼,“等得朕都困了,雲懷遠的喜宴吃得這麼晚?朕本來也很想去的呢。”
陳仲逸嘴角抽搐:“以您的身份,實在是不便出席。”
“朕知道。”秦牧之又再看了眼雲州高大的城牆,“朕困了,若是她來了,不必叫醒朕,你知道該怎麼做的。”
說着便放下了簾子,陳仲逸依然恭恭敬敬地做了個揖:“臣遵旨。”
月兒都已爬過了柳梢頭,城門處才現了個人影,陳仲逸眼皮一掀,眼神毒辣地認出了那是辛絝,上前一步,恭恭敬敬地對她行了個禮:“殿下。”
辛絝神色很冷,淡淡地瞥了陳仲逸一眼,只嗯了一聲,陳仲逸也不惱,畢竟她身份不同,他見辛絝身無長物而來,隨口問道:“殿下並沒有帶行李麼?”
“呵——”
辛絝嘴角挑起笑,眉峰有譏誚的笑意掠過:“我怕帶去後,髒了我的東西。”
說着再不看陳仲逸一眼,徑直上了車,陳仲逸眼底掠過訝然之色,也並未因她這句話而顯得尷
尬,他仍舊是對着那將將落下的簾子做了個揖,道:“是,殿下。”
她未曾流露出對這個地方的絲毫眷戀,甚至連最後一眼都吝嗇於給予。
長鞭一揚,車輪骨碌轉動起來,揚起了本因夜露而停歇的塵埃,那兩道車轍前往的方向,是另一場盛世傳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