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是……”
坐在石桌前,尚蓋勇眉頭緊蹙,望向面前的年輕男子,表情猶帶幾分不肯定,“是你嗎?”
“喂,這麼說話,很對不起朋友啊,當初你爲了討那臭**的歡心,去偷古玉馬頭,結果被砍得重傷瀕死,藏在水溝,是誰把你從裡頭撈出來?又是誰幫你引開追兵,還給你找吃的找藥?”
溫去病強作鎮定,聳肩道:“雖然,後頭我們兩個都誤入歧途,不過,好歹最初只有我們兩個共患難,纔不過多久沒見,你不至於這麼快,就把老兄弟給忘了吧?”
“阿山?”
尚蓋勇驚喜站起,大步朝溫去病走來,先熱烈地給了一記擁抱,跟着重新端視起老兄弟的面容,眼中又是喜悅,又是感慨。
“六年不見,你的樣子變了很多,可……可你怎麼會變成……”
“一言難盡,現在外頭一堆人看到山陸陵就喊打喊殺,我總不好再用以前的樣子去活動吧?再說,你本來就知道,那又不是我的真面目。”
“知道是知道,但後來你都是頂着大個子的模樣活動和加班,越來越難得看到你的真樣子,時間久了,也想不太起來你是啥樣的……還有,怎麼你是姓溫的?”
“不然,我應該姓冷淡嗎?行走江湖,不用真名是常識啊!要不然,那回魔帥的手下咒殺我,怎麼會功敗垂成的?再說,你難道就真姓尚了?你祖上不是姓秦的嗎?”
“那是千年前的往事了,改姓尚也好幾代了,我爹也是姓尚,哦,不過我曾祖父是姓上的……所以,你真是姓溫?真是那家打醬油的?爲何你以前從未說過?”
“說了有什麼好處?讓你們打免費的醬油嗎?別鬧了,當初口風不緊,讓你們知道我被人退過婚,接着就被你們一路笑過來,還想問我是被哪家退的婚,又說要去替我滅門、又說要去奸光他們全家婦女,還嫁禍給魔族,替我報仇……我敢告訴你們我姓啥嗎?”
兩方快速交談,一句跟着一句,當一段話說完,六年來累積的空白與隔閡,彷彿全消失不見,無聲對望後,又是一下充滿力道的擁抱,積壓已久的情感,瞬間激昂起來。
“抱歉!兄弟,其實我很想哭。”尚蓋勇道:“但我曾對自己立誓,從今之後,我只流血,淚是與我爲敵的人去流!”
“好!豪氣干雲!”溫去病若無其事地抹了抹眼角,讚道:“能振作起來,不把時間浪費在頹廢上,這纔是大好男兒所爲。”
“又怎麼比得上你?你故意去當人販子,專門獵殺碎星者,是爲了誅滅叛徒,還有營救老兄弟吧?我之前竟然沒看出這點來,抱歉,把你家給炸了,還炸了兩回。”
只要明白關鍵,要想通這些並不困難,哪怕謀略從來就不是尚蓋勇的強項,他也把溫去病這麼做的用意想通了。
“都是身外之物,別介意,賠錢就行了,後頭我會列帳單給你,別以爲可以賴啊!”
溫去病道:“你呢?極樂堂是秦氏後裔,你的族人,你逃亡後,與他們合流,聯手行動?”
“唔,就是這樣,我那日僥倖逃脫,順着血脈感應,傳送到他們總部……大戰期間,我們有過往來,原本那個人計畫要清除掉的對象,包含他們,我暗中幫助,放了他們幾次,算是累積了些故舊之情,我落難時,就蒙他們相助,畢竟大家都是同一血脈……”
尚蓋勇緩緩說話,也問起了溫去病是如何倖存的,更驚喜得知褒麗妲尚在人間。
“好!太好了!大家都還在!”
尚蓋勇激動得兩眼通紅,握拳道:“只等我們把阿筆救出來,碎星四武神就能重新攜手,橫掃天下,阿山,你也是爲了這個而來的吧?”
“當然!你們一個個不是笨手笨腳,就是連腦袋都笨,想要不把事情搞砸,我不來怎麼成?”
重逢故人,溫去病神采飛揚,尚蓋勇也情緒激昂,與溫去病對擊一掌,隨即神情一暗,“你我百劫猶生,可惜,那麼多的弟兄,他們都……”
“他們不在了,但我們還在,他們沒完成的心願,我們替他們完成,他們的帳,我們來討。”
溫去病道:“活着本身就是一件最難得的事,既然你我不死,什麼都還有希望,只要我們聯手,什麼都不會太遲。”
“……不。”尚蓋勇露出一個遺憾的表情,“很多事情,發生了就是發生了,已經失去的東西,再也回不來……”
這個表情,給予溫去病一個很不好的感覺,他佯裝無事,淡然道:“我只信事在人爲,你又幾時變成失敗主義者了?對了,當時你的那一仗,我略有耳聞,打到最後,好像……”
“……那是妖、魔、鬼三族最高層,聯合派出的使者。”
曉得溫去病要問的是什麼,尚蓋勇果斷道:“封神戰後,次元封斷,天地兩分,妖魔無法進入人間,就串連鬼族一起,發動早先預伏的後手,製造出一個身兼三族傳承的使者來,在人間活動……這些是我得自鬼族的情報。”
承受溫去病的目光,尚蓋勇厲聲道:“不錯,我和鬼族聯手了,碎星團是靠驅妖除魔起家,我卻與鬼族聯手,這算是一種墮落或是自我出賣吧?然而,又是誰先出賣誰的呢?”
“……也不用說得那麼嚴重,碎星團是專打妖魔沒錯,但可沒怎麼打過鬼族,它們早早就消失了嘛!沒打過就沒仇沒怨,碎星團的宗旨是驅妖除魔,你聯手的對象是鬼族,這兩者沒有衝突啊!”
……沒有才怪!
溫去病心知肚明地睜眼說瞎話,但至少在這一刻,是非對錯,沒有老兄弟的心情來得重要,盡一切努力,想讓這個已經身心受創太過的老兄弟,能想開些,展露歡顏。
“對了,老尚你說你和鬼族聯手了,是透過極樂堂嗎?那名鬼尊……”
“鬼尊是鬼族派來協助我們的,在天階這等級的戰力,我方確實欠缺,如果沒有一名鬼尊壓陣,帝都肯定是有來無回。”
“咦?但封神臺未崩,次元禁斷仍在,鬼族是怎麼……”
“這個我們就不用管了,反正鬼族確實派了幫手來,這幫手又很給力,幫得上忙,至於鬼族怎麼把鬼尊弄過來的?這是人家的機密,我們又何必犯忌諱去窺探?”
尚蓋勇邊說邊揮着手,看似老實交代,其中卻蘊含着一股強勢,阻止對方在這上頭追問下去。
溫去病揚了揚眉,就像感受不到這股阻攔意味,聳肩道:“有得用就好,我現在正缺幫手呢,特別是情報方面,天牢攻擊失敗後,現在阿筆被關到哪去,根本就沒有線索,如果鬼族那邊能提供消息,就真是太好了。”
……要是龍雲兒在這裡,恐怕會非常糾結吧,覺得這樣藉助鬼族的力量,會不會就是出賣人族的開始?不過,自己倒是沒有這些顧忌,橫豎都是幹逆天的事,只要能用,別說妖魔,連貓的手都想抓一隻來用。
“……這個我會想辦法,不過有一件重要的大事,得要在那之前完成。”
尚蓋勇表情轉爲嚴肅,“救兄弟,是重中之重,但懲戒叛徒,同樣重要,有一個大叛徒,我想在救出阿筆之前先處理掉,作爲給他的賀禮……說不定,阿筆今次失手被擒,就是被這叛徒出賣的!”
“……這叛徒投靠了密偵司?”
溫去病的神情,一下也凝重起來,自己這些年來,除了救出老夥伴,同樣沒少誅滅叛徒,這是自己最痛恨的生物,他們爲了自身安全,出賣同儕,手上沾了戰友的血,這種人見一個都要殺一個。
六年下來,這類叛徒都已經被自己滅得差不多了,要說有什麼遺漏,除非是背後很硬,能讓自己忌憚打草驚蛇的,通常都是投靠了密偵司,成爲其爪牙的人物。
更別說,還能夠把韋士筆的情報出賣,這個人肯定不簡單,必要儘早誅除。
“……投靠了密偵司嗎?有點道理,說起來,應該是投靠了密偵司,這可能性最高。”
尚蓋勇的沉吟,反倒讓溫去病覺得奇怪,“喂,那叛徒誰啊?我認識嗎?第幾大隊的?”
“你當然認識,就是你們隊上的。”尚蓋勇厲聲道:“阿山,你在此時復出,正是天意,你要親手清理門戶。”
“我隊上出了叛徒,自然由我親手誅滅。”溫去病皺眉道:“不過說了半天,那叛徒誰啊?”
“你以前的副手,武蒼霓!”
“武.蒼.霓?武蒼霓?”
溫去病的嘴,幾乎張成雞蛋大,“她是叛徒?還出賣了阿筆?這情報哪來的?有沒有搞錯啊?”
“不可能有錯!”
尚蓋勇恨恨道:“蒼天無眼,竟然讓這樣的人登臨天階,讓我們復仇倍添難度,昨夜雷劫,我……那位鬼尊曾出手截殺武蒼霓,但被蕭劍笏所組,月光賊尼還佈下琉璃經陣淨化,等到破陣而出,已經不及阻止她登天了。”
連串震驚,溫去病口中的蛋,幾乎變成鴕鳥等級,半晌才冒出一句,“老大,她出賣我們的證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