溫去病回答得毫無遲疑,心裡很清楚這個回答毫無誠意,但司馬冰心卻沉默了一下,目光轉開,問了一句,“喂,你有妻室了沒?”
“我?別鬧了,孤魂野鬼一個,就會點手藝,哪養得活老婆?”
溫去病暗自腹謗,女人很多,不滿意了就換一個,但老婆就真的沒有。
“……沒有訂親嗎?”
“……有過,對方家裡嫌我沒出息,退婚以後澆大糞把我趕出來。”
邊說邊覺得晦氣,打從自己藝成之後,就不曾當面對陌生人提過這事,這回逗着小丫頭玩,居然搞到屎盆子扣在頭上,真是搬石頭砸腳……
溫去病神情悻然,司馬冰心卻似乎很滿意,點頭道:“男子漢大丈夫,不要介意過去的小事,扔了它吧,你這麼有本事的人,前塵似錦,何患無妻?不如入贅我家吧?”
“啊?”
聽着前段話的溫去病,真想不到最後會來這麼一句神轉折,愣在當場,不由得斜眼瞥向這小美女,看她存着什麼心思。
“何患無妻的人,爲什麼要入贅啊?妳的話不太合邏輯吧?”
“笑話,我司馬家人才濟濟,我們家的女子,外面的怎麼能比?你入贅進來,擇良偶婚配,比起隨便在外頭亂娶一個,兩個天差地遠吧!”
換了其他世家子弟,這種趾高氣昂的話,只會令人生厭,但同樣的話,出自這個嬌嬌小美女口中,就只讓人感到一種帶着傻氣的可愛,因爲她真心相信這些話,相信這麼作就能給人幸福。
司馬家一向自視極高,對其他世家門閥都看不過眼,會有這想法不意外,但怎麼會看上自己了?
“這……妥當嗎?”
溫去病摸着下巴,“我也是有點追求的,普通的女人我纔不要,妳也看到了,憑我的本事,很多大世家都會搶着要,妳隨便塞個女人給我就要我入贅,太看不起人了吧?”
曉得小美女的高傲,溫去病的話裡有幾分挑釁,沒想到司馬冰心全不生氣,大有同感地點了點頭,“說得也是,那麼……你想要什麼樣的女子爲婚呢?”
……妳還當真在考慮啊……
溫去病哭笑不得,故作沉吟,道:“就妳這樣的吧,我覺得妳挺好的。”
話出口,溫去病做好了對方暴怒動手的預防準備,這小妮子心高氣傲,江湖上想討她便宜的世家子弟,基本都付出慘痛代價,自己冒出一句,她肯定當是侮辱,沒反應纔怪。
然而,對方的反應,卻讓溫去病大出意料。
“……好啊!”
司馬冰心似乎壓根就不覺得有什麼問題,直接跨過了那道崁,逕自道:“就這樣嗎?沒什麼其他要求?你倒不是個太貪心的人呢。”
“……等……等等等一下。”
一生經歷千百戰,早已處變不驚的溫去病,這回也不禁有些結巴,“妳沒聽錯吧?我是說,要嫁我的話,除非妳自己來。”
“聽見了啊,我也答應了啊。”司馬冰心道:“從今往後,你就是我們司馬家的人了,你的那些什麼丹藥啊、道具啊、技術啊,全都要對我們家開放,不能藏私!”
“……這是一樁交易?”溫去病斜睨道:“妳家裡沒意見嗎?”
“你也太天真了吧,像我們這樣的人,哪有什麼戀愛、感情結婚啊?本來就都是政治聯姻,用自己爲家族換取最大利益。”
對着瞠目結舌的溫去病,司馬冰心異常激奮,握拳道:“大戰在即,每個司馬家的兒女,都願意爲家族奉獻,只要能用你的技術、道具,爲家族減少死傷,光我人族,我個人的犧牲,豈值一提?”
溫去病不知花了多大的力氣,才忍着沒有一口血噴出來,這丫頭說的全是認真話,更一早就打定了自我犧牲,爲家族謀利的念頭,那一臉大無畏的神情,**肅穆,看來是有點偉大,可只要想到自己成爲這鬧劇的一角,溫去病便笑不出來。
如果是對上其他女子,自己要求就地洞房,定能把人從妄想中嚇回現實,但換成司馬冰心,溫去病便不敢拿這來說事,這丫頭的本性雖然守禮自持,對男人不假辭色,但大戰在即,只要是爲了自己家族,她什麼都幹得出來的。
正爲之無言以對,正前方不遠處,忽然呈現諸般異象,光焰橫天,氣勁震擊,一場戰鬥正在進行。
社稷圖內的異獸,不會相互攻擊,必然是有入侵者在那邊,溫去病、司馬冰心止住談話,第一時間往前趕去。
一個腳上有傷,一個還背了個獸人,速度大受影響,但對面的戰鬥往這邊移來,只見一頭多首大蛇,人面蛇身,體長數百米,通體墨綠,擡起的蛇首大如馬車,血紅的雙眼大如車輪,噴吐毒霧,張口噬咬,勢動如風雷。
“相柳!”
溫去病面色一沉,認出這上古兇獸,而在九個人面蛇首間,一道飛影縱躍如電,在九首撕咬、毒物噴吐中閃躲,相柳大蛇的攻擊雖猛,開山碎嶺,卻未能有效傷害。
“是她。”
確認了夜鶯的身影,溫去病更注意到她閃躲時的身法,那不只是迅捷如電,每每在相柳蛇首噬咬到之前,身軀呈現詭異的扭曲、彎折,從不可思議的角度閃躲出來,其中妙處,令人歎爲觀止。
司馬冰心見着這超卓技藝,冷哼一聲,“哼!無神鋪的鬼域伎倆。”
聲音中展現出莫名的敵意,溫去病看了司馬冰心一眼,道:“她仍未發動法相,純以本身體術抵禦……不過,她已傷重,法相恐怕也催不動了,現在只靠體術拖時間。”
地階強人若是不動法相,純靠肉身力量,比起高階巔峰強得有限,對上相柳這等級的神獸,隨時都有性命之憂,能以種種身法、技巧,拖延至今,一身武技之變態,登峰造極,是年輕一輩的星榜武者,想都想不到的高度。
“不能見死不救,得動手了。”
溫去病望向司馬冰心,“妳上吧,大家好歹是同路戰友,妳負責去引開一下相柳的注意。”
簡單的要求,司馬冰心的反應激烈,立刻道:“要我去救她?休想!”
看着這態度,溫去病心裡的一個猜測,大致獲得肯定,這丫頭能用音感來辨人,腳步、心律都能當特徵,比自己看得更準,自己的猜測應該沒錯……
“唉,那就沒辦法了……”
溫去病嘆了口氣,取出爛披風換上,對司馬冰心道:“現在要說的話,妳仔細聽好,首先,妳聽過咒武嗎?那就是……”
用快到沒有片刻停頓的速度,溫去病把術式武裝的架構說完,司馬冰心還似懂非懂,沒了解這套技術與自己有什麼關係。
“……總之,術式武裝的首次填充,必須要在敵人面前解釋完,才能發動,而所謂敵人的定義……其實動過手就算。”
“喔,那就表示……”
司馬冰心說着,忽然發現氣氛不對,登時醒悟,“你……”
“不好意思啦。”
長笑聲中,溫去病一掌拍出,正中司馬冰心的肩頭。
……渣男守則第一條:與妳站同一邊,就是爲了在適當時機出賣妳!
大力涌來,司馬冰心踉蹌後跌,連退數步,險些坐倒在地,又驚又怒,還來不及開口罵,溫去病身上的披風閃動強光,物質分解、變換,轉瞬之間,竟凝化爲一件青甲。
青紫色的金屬甲冑,造型奇特,頂上頭盔生有雙角,從胸甲便開始傾斜,護住半邊身體,卻把一邊腹側、一手、一腳,完全空出來,處於不設防狀態,大異甲冑護身的原理,但甲上電光竄閃,凍氣散發,明明是金屬,質地卻近似寒玉。
從甲冑着身的那刻起,司馬冰心一陣頭暈眼花,通體骨如酥,站立不穩,一跤跌坐在地,而溫去病望向身上的奇形青甲,表情怪異,喃喃自語。
“……靠,搞半天,原來是這東西,怪不得……”
話未完,溫去病縱身而起,整個人化作一道紫電,彎折轉逝,飆向天空。
術式武裝。夔雷青牛!
武裝加身,溫去病取得司馬冰心的血脈之力,配合本身運用,力量暴增,更化身如電,衝向激戰中的相柳大蛇。
半空之中,一再躲避相柳攻擊的夜鶯夫人,終於不支,被其中一個蛇頭掃撞過,垃圾般摔墜出去,先前所受的穿腹傷,鮮血大量噴灑,畫出一道驚天赤紅。
相柳的其他蛇頭,持續追擊,就在危及性命的一刻,紫電先一步趕到。
人面九頭蛇噴出的毒霧,被紫色電光輕易突破,不受阻礙,紫電從夜鶯身旁掠過,凝現一道人形,將她打橫抱起接過,跟着一下轉折,遠掠出去。
夜鶯傷勢極重,本來神智都已經迷亂,全仗着最後一絲靈識在行動,一下被抱住,渙散的雙瞳驟然一凝。
溫去病所有的外型僞裝,在發動術式武裝時,就已經粉碎、解除,現在露出來的,是百分百的真面目,夜鶯夫人一看見,像是被幾百根針一起紮了,雙目圓瞪,驚叫道:“是你!溫去病?”
“是啊,正是我。”
抱着人在空中飛馳,溫去病淡定一笑,“夫人,未請教芳名?”
強風吹過,早已破損的遮面紗巾,揚起飄飛,露出底下國色天香的明豔芳容,那有若猛虎般英氣勃發,又尊貴美麗如同鳳凰的眼眸。
天南武鳳。武蒼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