妃月淚靜靜地站着,聽着這個早就料到的答案,褒麗妲在操控的同時,也把她所知道的真相一併打入,自己那時候就已經明白,這個男人根本不是自己的少爺,甚至不是鬼,而是個活生生的人。
這樣看着他,感覺……好複雜……
他的話,可能不是百分百實話,也許只是隱瞞了一些細節,但的確不是殺死赤魃的兇手,但也有那麼一定的可能,赤魃根本是爲他所害,就是死在他的手裡的,他甚至是把赤魃吞噬殆盡,奪魄搜魂,才能僞裝的這麼到位。
現在,赤魃就這麼孤零零的死了,不光是沒有鬼知道,就算是知道了,也沒有鬼會在乎,所有鬼物所看重的,是那個一手攪動鬼界風雲,整得諸多萬古巨頭上竄下跳的不死會之主,是那個許諾了美好未來,能夠屢屢創造奇蹟的聖子,而不是那個剛剛在鬼市某一層嶄露頭角,很可能在不知道多久以後的將來,纔會發光發熱,潛力很大,觀點與衆不同的赤魃聖子。
和前者相比,後者不過是鄉下小角落的土雞,就算被爆出真相,說那個赤魃冒名頂替,其實是個冒牌貨,聽到的鬼也只會“哦”一聲,回一句:“那又怎樣?”
赤魃少爺……死得這麼無聲無息,這麼……可悲……除了自己,再沒有鬼會在意……
想到這一點,妃月淚整顆心都抽痛起來,尤其是想到,曾經那麼志比天高,一心想要發光發熱,成爲鬼中英豪,改變鬼界風氣,鬼族命運的赤魃,如今死得悄無聲息,要是連自己也不在乎,不去爲它做點什麼,它就真成了角落垃圾,當真是可悲又可笑。
只是,擡起目光,迎向這個男人的眸子,心裡卻又成了一團亂麻。
雖然兩個人相處的時間很短,但這個男人對自己的好,曾帶給自己的溫暖,是赤魃少爺怎麼都比不上的,自己之前甚至願意爲他去死,眉頭都可以不皺一下,難道……現在卻要爲了報仇,與他仇恨相向嗎?
要是再早一些時候,自己肯定會下定決心,捨棄這段時間的經歷,專注爲赤魃報仇,與這男人拚個同歸於盡,但經歷過不死會諸事,提升到了大能,現在外頭又還有更要命的災厄,迫在眉睫,一個不慎,諸天萬界都要遭殃,凱巖城的大家也都逃不掉……此時的自己……
過往發生的種種,在妃月淚腦中飛快閃過,令得它的眼神也不斷變幻,乍喜乍悲,短短的十幾秒,卻像是十幾世那麼漫長,而溫去病就是那麼在一旁靜靜站着,承受它的凝視,臉上表情文風不動,來的是愛也罷,怨也罷,全都蓋括承受。
最終,妃月淚猛一咬牙,好像用盡全身力氣一樣,很吃力地道:“我……我還是認你作少爺……”
話出口,心裡堵得慌的情感,似乎也一下有了出口,妃月淚只覺得身上陡然變得輕快,立刻又補了一句,“你永遠都是我的少爺。”
牛頭、馬面兩位菩薩聞言都鬆了口氣,小白則聳聳肩,露出一副挺無奈的表情,溫去病則是露出微笑,點頭道:“學得不錯,人生想太多沒什麼益處,順着自己的感覺走就是了。”
妃月淚打起精神,道:“餓鬼兇狠,如果不在這裡處理,定會爲禍諸天,鬼界更是首當其衝,我也來出一份力吧,該怎麼作?”
溫去病先看看小白,再看看妃月淚,最後忍不住嘆口氣,道:“先說在前,接下來這些我可是一點把握都沒有的,但理論上,如果我開天地雙陣,兩陣合一,開闢的世界可以涵蓋大半冥府,把這些餓鬼全數圈進去,阿月再引導願力入內,應該還是可以成爲封禁世界,把餓鬼……嘖!他媽的,這根本不可能做到啊!”
碎星團時期,身爲技術人員的自己,也曾經面對過許多次看似絕對不可能做到的險境,但勉強作出的自己都不抱希望的計劃,卻憑靠着四武神齊心合力,最終扭轉乾坤,以毫釐之差,將不可能變成可能,併成爲後來兄弟間津津樂道的美談。
然而,那時候的自己手上沒有魔屋,所面對的那些難關,如今用魔屋去推算,都還是有微小機會可以過關的,當條件一一滿足,最後的成功可以說是運氣好,卻算不上什麼奇蹟。
……可剛剛提出的那個戰術,魔屋瞬息間已經推算過上千次,所得出的答案全都一致:根本沒有半點機會!
異變過的太初餓鬼,不止擺脫先天桎梏,開始吞噬神靈,更多了不少神通,現在連永恆者持天神兵都鎮不住,自己就算將天地雙陣開到極限,加上妃月淚的願力加持,意義也不是太大,可以短暫困住這些餓鬼,卻最多不會超過十五秒,便會被餓鬼破出,反過來把什麼都啃個乾淨。
十五秒,不知道夠不夠讓小白去取物,溫去病認爲應該是沒戲的,無論再怎麼算,都得爭取到幾分鐘以上的時間纔有機會……
牛頭聞言奇道:“現在不止有天絕、地烈,溫道友自身不是還有風吼與落魂?四陣合一,交互配合,穩固性會大幅提升,不就能……”
“……四陣合一,威能不是一加一等於二,而是翻倍提升上去,這個誰不知道?你以爲我是什麼都不懂的傻蛋嗎?”溫去病嘆道:“但消耗也不知道翻了幾倍上去,那等於是瞬間要開闢一箇中千世界出來,我的力量……根本頂不住消耗啊。”
在同級數的天階者當中,溫去病對自身力量的渾厚有信心,不怕跟人拚消耗,甚至可以算是強項,但四陣合一需要的維持力量,根本就不是這個級數,甚至普通的萬古存在都吃不消,自己若執意強開,不用十秒就無力繼續了。
妃月淚急道:“難道就沒有別的辦法?我身上彙集的願力……”
溫去病搖頭道:“妳是願力之主,到時候要把匯聚的萬鬼願力散播在張開的陣內,再也分身不暇,無法再輸力量過來,況且……妳的力量,於我而言算是外力,那節骨眼上,四陣靠我一人齊開,需要極度精細的操作,能量運作稍有差池就……”
越是估算,溫去病就越感到眼前的問題難解,這根本就不是大能層次可以解決的難度,甚至萬古都夠嗆,而反過來說,連枱面上幾大永恆者聯手,都宣告束手無策,只能拖時間,自己這幫雜牌軍又能有什麼辦法?
“……路在腳下,只要肯踏出去,行至山前必有路。”
衆人正陷入僵局,一朵白蓮花忽然從天飄降,繼而綻放出一個白袍僧影,向溫去病長身一禮。
“時機已至,溫道友姑且信我一回,與我聯手,我必能爲你們爭取到所需要的時間。”
地藏大菩薩的忽然出現,溫去病一下吃驚,不知道這位好不容易逃出生天的大菩薩這時候回到冥府想要做什麼,但更多的是莫名其妙,很想開口說一聲:菩薩,這種時候,您就別來添亂了吧!
只論修行境界,地藏是堪稱諸天頂尖,八重天……甚至可能是九重天的萬古大菩薩,能與之比較的佛陀恐怕都沒有幾個,實力擺在那裡。問題是,地藏此刻的狀態極其異常,遭到心魔反噬的它沒有真身,僅餘真靈,甚至連完整的魂魄都算不上,力量整個是在魔體那邊,說得實際一點,此刻的地藏……根本就是個被廢了功的廢人。
當然,這不是說地藏就完全不能打,沒有威脅了,堂堂的萬古大菩薩,禪心通透,就算沒了法身,沒有了修持多年的力量,仍然能以本身真靈的微弱之力,調動天地元氣,借引空間落差的相位流能,激發出沛然大力,玩弄尋常大能於股掌之上,輕易秒殺千百羅漢。
不過,那都是以巧馭力方面的極致表現,而眼下想要支撐十絕陣,拚的卻是消耗,是實實在在的根基與力量,半點花巧也弄不得,在這方面,溫去病實在不知道眼前這位大菩薩還能做些什麼?佛門就算要多出幾分力,也不該派祂來啊,隨便來個正牌佛陀都要好得多……
“……原來如此……”
在溫去病仍在迷惘的當口,小白卻像是想通了什麼,先看看地藏,再看看牛頭、馬面,又說了一聲“原來如此”。
溫去病見狀更是一頭霧水,不知道他在如此個什麼,難道地藏有什麼了不起的手段,只祂一個能行,正想要開口問,小白已道:“你就不用多想了,祂的確幫得上忙,或者該說,此情此景,除了祂,諸天萬界恐怕再沒誰能幫到你了。”
小白不會無的放矢,既然都這麼說了,溫去病也就這麼信着,而正要開始行動,小白卻搖手道:“先別在意這個了,既然有了後備,有了希望,狀況就不同了,而有些事……不是現在,也辦不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