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擺出這表情,我不想你難做。”
龍仙兒微笑上前,幫溫去病理了理微亂的衣襟,柔聲道:“你自己也傷得不輕,狀態不佳,要小心呢……司馬冰心那頭恐怕也沒那麼好保護,我總覺得,冥皇那邊可能有什麼不好的打算……厄滅之刻發生的這麼巧,恐怕不只是夫君你的原因……”
輕聲說完,龍仙兒徑直飛身而去,頭也不回地離開,飛向餓鬼封禁之地,溫去病看着她離去的背影,看着那一襲黑衣,如同冥府主宰,高冷絕塵的麗影,幾乎就想要拋開所有顧忌,追着和她一起過去,可雙腳卻像焊死在地上一樣,怎麼樣都提不起來。
……人……爲什麼會這麼痛恨自己?
……爲什麼……明明就該去做點什麼,卻就是不願意做下去?
溫去病心情極度惡劣,痛恨自己,痛恨這個讓自己無奈的情形,猛地一轉頭,就要往那座承載了最近一段美好回憶,此刻全彷彿成了笑話的黃泉小築趕去,司馬冰心的棺槨就停放在那裡,只要先趕去收了人,自己還來得及做點其他應變。
只是,纔剛轉身,兩道身影就驟然出現,攔在前面,牛頭菩薩、馬面菩薩,無聲來到,牛頭開口,“溫佛友,冥府遭遇大劫,還望你念在近日情分上相助一臂之力,救援冥府衆生。”
一聽到這句話,溫去病幾乎七竅生煙,在自己心情最惡劣的時候,又聽見這種免費拉夫的套路,就算大家之間還算有點交情,自己也想抄起兩塊板磚,直接砸在這兩位的臉上。
“……我向來不在乎衆生死活,兩位找錯人了,這種光榮的偉大事業,請兩位另找高明,我覺得你們兩個自己下場就不錯,告辭……哦,忘了說,別以爲改了樣子,欠我的賭債就可以不用還了,一個欠我十八文,一個欠我四文,別想賴帳,先給我拿出來!”
只要想到這裡可是冥府,還有冥皇高高在上,就算失去法則加成,甚至可能遭到反噬,也是堂堂萬古,溫去病就不知自己有什麼必要出頭,而明明有着該負責的大人物,這兩位不去找,卻跑來想要免費拉自己幹活,這……就是佛門高層讓人不舒服的地方。
馬面卻道:“溫佛友的作風,我們也是熟悉得很了,想要你平白出手,自然是不可能,但如若我們能補完你昔日在太一處懸賞尋找的東西,如何?”
“……什麼?”
溫去病聞言一怔,不禁脫口道:“那東西怎麼會在你們手上?不是應該在妖族或是……哦,佛界也很行啊,自家那麼多修練手段不夠,還沒忘記惦記其他體系的好東西,連天絕陣圖這樣的寶貝都拿在手裡。”
這些年裡,溫去病旅經諸天萬界,除了不斷自我修練,尋找登天之路,研究大能和萬古的奧妙,也致力於補完手邊的各項傳承與秘寶,提升實戰能力,十絕陣是手上的大資源、大殺器,別說在大能層次,就算有朝一日踏入萬古層次都仍有作用,自己當然不會少在這上頭花心思。
原本自己手上,就持有風吼、落魂兩陣,後來浪蕩諸天萬界,又意外得了紅水陣的陣圖,最後在荒廢的鳳凰古壇上,發現了號稱十陣之首的天絕陣部分殘跡,經過自己費心研究補完,大概得到了原本天絕陣的兩三成,距離完整還差得遠了,基本是永無望自我推衍出的程度。故而無奈在太一那裡掛出懸賞,看有沒有機緣破財一回……
補完天絕陣,對自己絕對有吸引力,本來極度惡劣的心情,甚至一下子被這個好消息中斷,一時間心潮翻涌,想要直接開口應允,卻還是理智佔了上風,明白現在自身的重點所以,強行把研究者的本能壓下去,冷笑着搖了搖頭。
還沒等溫去病把拒絕的話說出,牛頭就從懷中又取出一塊玉玦,“當然,還有這個。”
玉玦上,寫着“地烈”兩字,溫去病一眼掃過,心頭一陣狂跳,這是十絕陣之二的地烈陣,單是這一份豪禮,已經異常寶貴,如果再加上補完的天絕陣,天地合璧,其價值無可估計,足以成爲自己抗拒萬古,甚至回到始界對抗那幾位佛皇的底牌,溫去病剎那就想伸手去搶。
馬頭笑道:“這些卻與佛界無關,我等在冥府公幹,亦是修行,千載萬年來,彙集在冥府的寶貝可不少,我們因緣際會,保留了一些在手上,大部分得之無用,溫佛友卻是有大機緣的人,如今寶劍贈英雄,正是相得益彰。”
“這份報酬,果然夠份量……”溫去病強行吸了一口氣,平穩紊亂心情,開口道:“你們要我做什麼?”
“冥府崩潰,千億亡魂需要庇廕,我等力有未逮,還請溫佛友……”
“掰掰!”
本來談得好好,溫去病忽然拋下一句,跟着就飛身遁去,瞬息沒了蹤影,牛頭、馬面兩名菩薩一時相顧失色,俱皆愕然。
溫去病高速遁影,向着黃泉小築而去,心裡還在不斷扼腕剛纔沒收下的好處,這麼兼具研究價值和實用價值的大禮強行推開,實在對不起自己研究者的驕傲,但現今佛門最頂上的那一位,行事風格真是令己忌憚甚深,當初封神臺之戰,祂留給自己的那條後路,合情合理,自己卻怎麼也走不下去,兩邊委實不是一路人。
……道不同,不相爲謀。
哪怕牛頭、馬面一再聲明,這些與佛門無關,純屬個人行爲,但自己還是感到一陣心驚肉跳,明明腦裡狂吼着“有便宜不佔是王八蛋”,卻終究順從肉體反應,斷然放棄天絕、地烈兩陣的厚禮,直接逃之夭夭。
……真是古怪,地獄龍皇只是打回原形,又不是沒了,怎麼也是堂堂萬古,在冥土上庇佑亡魂不過是舉手之勞,這兩個不去求冥皇發威,卻跑來拖我下水,真不知道是什麼道理?
……冥皇也不知道到底在幹什麼?之前把事情都推給十殿閻羅也就算了,如今厄滅開始已經好一會兒了,祂被打落位階,不可能再維持分身,代掌冥府秩序,卻本體仍然動也不動一下,真要坐看萬鬼消亡嗎?
想不出其中端倪,溫去病忽然冒出一個想法,各界都對冥府輪迴覬覦甚深,想要插手過來,但礙着地獄龍皇天命加身,和近道之所結合成就永恆,高高在上掌管冥府,哪方也不能真正獨霸,妖族、仙界、佛門才只能各自塞了兩個手下過來,合理分贓,魔界卻似乎一腳被踢得遠遠的,連杓羹也分不到,這纔有了當年閻羅陰蛟入鬼界,試圖另建冥府的事。
閻羅陰蛟事敗,成爲鬼界一大笑柄,冥府這個聯合**也從此維穩萬古,但不代表各方就真正滿足了。
厄滅之刻一至,牛頭、馬面首先就背離冥皇,上竄下跳,焉知其他人又是什麼反應?他們背後的各界巨頭,又都是什麼想法?地獄龍皇蟄伏不動,所防的……難道是他們?
無論如何,溫去病都不想捲入這些複雜問題,誠然自己這個奇點傳承,有着攪動局勢的潛力,但自己到底是幾斤幾兩,這個還是心下清楚的,自己到底只是個意外的傳承,不是那個人,還沒有對上位者的實質而直接威脅,貿然涉入永恆者之間的博弈,根本是自殺行爲。
當前……還是把自己的小任務先辦好吧。
轉眼之間,黃泉小築已至,竟沒有因爲厄滅之刻而消失,不知是否是因爲小白出力的緣故,溫去病無暇細想,身形一閃,直接衝了進去,看見司馬冰心的冰柩尚在,纔剛鬆了口氣,卻聽見陣陣碎裂之聲,在冰柩上迅速蔓延,不禁大驚失色。
看到冰柩上出現的裂痕,溫去病一時間魂飛天外,第一個想到的,就是霸皇留的保護力量已經耗盡,司馬冰心還未醒來,無法自行停止咒武兼練的反噬,保護她、提供力量續命的冰柩卻要破了。
……現在?
……在這種時候?
之前仙兒運轉醒神燈卻半途而廢,未能全功,如今一旦冰柩穿破,就要立刻爲司馬冰心輸送力量,否則她體內氣旋吞噬本源,立刻就要香消玉殞,溫去病雖然在同輩中足堪以力量見長,卻還真不敢自誇能應付這種要命的拚消耗,如果自己都能應付,霸皇也不會要跑來冥府了。
說不得,恐怕只能立刻扛着人趕去冰牢,扔給霸皇,或是扛去鬼王府扔給小白,讓它們兩個出手救命,但撞上此刻冥府兵荒馬亂,暗潮洶涌,那兩位也未必有餘裕接鍋,甚至說不得已經去向不明,尋之不得,那破了冰的她,又要如何保命?
大難臨頭,溫去病的五官都要抽搐了,腦中不由閃過掃把星這個詞,只覺得自己當真是個禍患,各種事情早不來晚不至,偏偏自己一到就開始,旋即又甩開這個念頭,大丈夫做事,豈可推諉命運,怨天尤人?這種想法對冰心毫不公平,還更顯得自己卑鄙無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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