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見從天而降的救星突然變成趕來取命的煞星,呆站在臺上的圖靈,驚慌失措,只能愕然望向溫去病,不知道自己這徒弟如今又是何感受?
……你一早就知道妃月淚身份,鬼巖城纔是你這段時間藉着地藏名頭,搞風搞雨的最大倚仗,所以一直以來都有恃無恐,迎浪直上,但現在鬼巖城直接翻臉,無視公主的意願,指名要殺你,你這是浪得太厲害,浪到直接翻船了啊!
……船都翻了,這下子,真要大家一起上路,黃泉路遙,相互作伴了!繞了一大圈,本來以爲長久傳承的夢想終於有希望的,卻終究還是回到這個點上,巨骨幫註定今日要覆亡於此,眼看即將取回的輝煌徹底化爲泡影,這或許就是命運吧!
……但話說都已經到這個點上了,你怎麼還不打暗號啊?說好的看暗號行動咧?
圖靈表情扭曲,不斷擠眉弄眼,直直看着溫去病,試圖勾起徒弟的注意,從他那裡得到信息,後者卻好像緊張到傻了,完全搞不清楚情況,依然是一派悠閒,飄着目光,只看着天上,似乎根本感覺不到場面的緊繃的氣氛。
“……不用在這裝腔作勢了,地藏不會出手,即便祂真的動手,也救不到你。”
鬼師爺呼出一口煙氣,言語中透露着不凡的自信,連統御鬼市多年的地藏也不放在眼裡,顯示出鬼巖城另有倚仗,更壓得萬血河一方根本不敢妄動,默默淪爲配角,跟着,它將目光瞥向臉部都快要抽筋的圖靈,啞然失笑,“還有什麼小伎倆,儘管都使出來,這裡既然是在開大會,來些餘興節目正好。”
一時間,全場億萬鬼物的目光,都再一次集中在溫去病身上,卻從先前的希望和狂熱變成了疑惑,想看看它接下來又會有什麼反應,是拚死一擊?或是跪地求饒?還是索性當場自盡,給這算是波瀾壯闊的一生,來個悲壯的結束?
看八卦與說長道短,也是鬼族天性,在這強烈慾望驅使下,竟然沒有鬼物逃離,一個個都眼巴巴地等着看後續,想要知道“天命之子”的結局,以及這個一波三折的劇本,會否還能有最終的反轉?
……真是不枉爲天所厭,這個物種……確實很討人厭啊!
溫去病在心裡暗自罵了一聲,自己的心鏡反映周圍億萬鬼物的情感意念,也未免映得太清楚了,無怪乎自己在過去片段中的看到的酆都鬼君會異常冷漠,整天和這些傢伙共處,還要時刻感受他們的情感意念,倘若不把自己變得冷漠如冰,一早就瘋掉了。
……自己,是不可能死在這裡的!雖然以實力來說,光是鬼師爺何歡,只要一根指頭就能輾死自己,但此時此刻,在這裡,最好的時機已經錯過,自己的佈局接近大功告成,只憑這點陣仗,是殺不到自己的!
輕鬆聳肩,溫去病目光先是掃過萬血河一脈,再望向朽木、幽髓、姥巫豔,微微一笑,“剛剛不是都在後悔站錯隊了?現在又是一次下注的機會,馬上就要買定離手了,你們確定自己這次站的位置沒錯?”
三名本土大能聞言都是一愣,先是尷尬不已,下意識地望向鬼巖城一方,鬼師爺卻不以爲意,吐着煙氣,哂笑道:“儘管站,你們愛站哪裡站哪裡,娛樂節目就是要人多,這才玩得歡啊!”
鬼巖城的其他大能與鬼尊,同時威煞散發,凝成一股磨刀霍霍的壓力,無聲地鎮住全場,凱里一脈是鬼界有名的精兵強將,同爲大能、鬼尊,它們硬是比別家能打,甚至和其他幾界的同階相爭也不落下風,特別是團隊作戰的時候,更是能發揮超常的水平,鬼界各方都不能望之項背,現在整支隊伍擺在這裡,其他家哪裡還敢妄動?
朽木、姥巫豔、幽髓,想起自己早先的懊悔,都不免有些意動,可眼看兩方的實力差距實在懸殊,一方兵強馬壯,有聯合陣法,還有一位號稱半步萬古的大人物壓陣,另一邊……不過是個天階三重,除了虛無縹緲的狗屁氣運外,就一無所有的天命之子,正孤零零的站在臺上等死,要說過去與它站一起,博一把……這賭注實在太險太大,根本玩不下去。
就連望月琉璃,聞言都在臺下呆住,溫去病雖然連看都沒有看它一眼,它卻心情緊張,想起自己早先的猶豫與懊悔,這無疑就是上天給自己的又一次機會,可以彌補早先的錯誤選擇……但……
雖然心中有所意動,不住糾結,但直到最後,望月琉璃也沒有敢踏出去那一步,當前情勢可比早先更要嚴峻得多,踏出去的結局就是個死,連義父朽木都不敢妄動,自己又有什麼資格跳出去站隊赤魃?這不是賭,根本就是去送死!
望月琉璃轉頭偷瞥向妃月淚,後者被鬼巖城的禁咒給牢牢定住,一顆暗青色的神石,正浮懸頂上,放出的咒力將之牢牢鎖鎮,也提供堅實的保護,看起來很可能是萬古者的手筆,哪怕大能也無法脫出或者打破。而奮力掙脫不出的妃月淚,臉上則滿是淚水,一雙妙目緊緊盯着赤魃,竭盡全力,想要記住心上人最後的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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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纔是真愛啊,自己確實是不行的……
望月琉璃忍不住再心頭長嘆,默默把目光從溫去病身上轉開,跟着深深退到闇日神荒的隊伍裡,把身形躲藏起來。
溫去病查覺到了望月琉璃這邊的糾結和動作,卻壓根沒有在意,這就只是個小人物,無足輕重,心更從來不在這邊,連赤魃都不在意,自己爲何要在乎?真正值得自己花心思的,是對自己……或者說對赤魃有真心實情的那幾個。
……準備已經做的差不多了,但這手段,只能用一次,一旦曝光,讓各方有了提防,就很難再故技重施,所以最好一次就把戰果極大化,要是連萬古存在都能一起圈進來,那就再好不過了……
終於結束髮呆,溫去病長長嘆了口氣,高傲聳起的肩膀也同時垮下來,嘆道:“好像確實無路可走了,我放棄,能讓我最後交代一句話嗎?”
鬼師爺聞言冷笑道:“別的也還罷了,公主是我打小看到大的,如果你最後還想要騷擾它,我直接可以拔掉你的舌頭來。”
溫去病笑道:“這您老就放心吧,我的最後一句話,並不是說給阿月,而是說給貴主上的。”
“……什麼?”
鬼師爺聞言卻陡然一驚,心中生出一股不妙的感覺,卻把握不住問題所在,正要阻攔溫去病開口,卻已經晚了一步,溫去病當着全場億萬屍鬼的面,對着天空,放聲大喊,意態如狂。
“凱里!你別太得意,我上過你女兒了!它肌膚白裡透紅,滑不溜手,我一有衝動就要多蹂躪它兩次呢!哇哈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這一句溫去病鼓勁喊出,聲傳千里,這範圍的所有鬼物,都聽得清清楚楚,而哪怕不在這範圍內,鬼界中正關注酆都鬼市動向的萬古存在,也都聽得明明白白,將目光紛紛轉移過來。
而鬼巖城中,忽然萬籟俱寂,無聲的沉悶,像是火山爆發的前一刻,無盡的能量正潛伏在底下醞釀;邪魂嶺上,穩坐寶座的霸氣身影,立時嘴角勾起,興致高昂地輕笑一聲,身旁的鬼童則爲之愣然,腦中掠過一個想法,這個傢伙的嘴真是賤的可以。
而在大會現場,僞裝混藏在億萬鬼物裡的雲中子,則低頭嘆息,生出與鬼韜相似的念頭:這傢伙在諸天萬界裡,當真是出了名的嘴賤兼口臭,這一塊可謂盡得奇點真傳,萬一要與他爲敵,只能讓他先出手,萬萬不可讓他先開口!
鬼師爺更是又驚又怒,赤魃原本一向是豪壯勇武的性子,自己這才破例給了它臨終開口的機會,想看看它究竟會交代些什麼,孰料它一張嘴就把髒水往公主身上潑,甚至還辱及主公,簡直是萬死莫贖!
而屬於當事人之一的妃月淚,原本不住擴散,要佔據整個身心的悲痛情緒則被這一串高喊給打斷,最初卻是滿頭霧水,只看到自家少爺猥瑣大笑,笑得淫邪而充滿怨憤,大異平時,只覺得驚訝莫名,不知道少爺到底是怎麼了,壓根沒意識到那些話與自己有關,直到漸漸反應過來,更是疑惑上涌。
……我與少爺之間根本是清清白白,從來就沒發生過什麼,而且是少爺拒絕了我,爲什麼少爺要這麼喊?這是根本沒有的事啊!
驚愕中,並沒有半點被憑空侮辱的怒意,妃月淚迅速想到答案:啊!少爺是想要人家立刻對它動手!
……但,這麼作,意義又何在?就算用輕佻的話語激得敵人心浮氣躁,含怒一擊,出手有破綻,這裡任何一名大能的出手,也都不該是它能擋住的,即使它暗藏實力,能夠匹敵一位大能,也斷然接不住複數大能的聯手,此舉根本就形同自殺,這樣作到底有什麼意義?
妃月淚念頭一動,就看見鬼師爺口中一吐,之間散佈滿空的煙氣,化爲千百厲鬼之形,呼嘯着向溫去病殺去。
這是鬼師爺的暗藏的殺着之一,藉着菸斗掩護,口中不斷吞雲吐霧,利用煙氣暗藏力量,不知不覺地控制住周邊空間,徹底封死所有空隙,斷絕敵人退路,等敵人察覺其中異常,往往都已無路可逃。
被八方鬼影壓制,溫去病一時動彈不得,像是掉入了蛛網的昆蟲,被層層束縛,連呼吸都倍感困難,眼看就要被這千百鬼影撕碎,他忽然一笑,望向何歡,彷彿深陷必死之局的不是自己,悠閒說話。
“嘿,怪胎!你聽過什麼叫……機械神嗎?”
這個完全陌生的名詞,鬼師爺縱然自負見識廣博,一時也想不起來出處,但不管這個詞是究竟什麼意思,看赤魃笑得那麼自信,又能在自己的殺招壓制下,依然悠閒開口說話,顯然還有沒揭的底牌。
跟着,就看見被千百鬼形層層束縛,理應不能動的赤魃,用最小的動作,從袖中亮出一面黑色小旗,抖手攤開,正要發動,卻陡然綠光一閃,拿在手裡的黑旗已經不見,臉上表情一時驚愕莫名。
而在臺上的另一角,鬼巖城的突擊隊長,“綠色閃電”一虎,已經手拿着漆黑的鬼君旗重新現身,哈哈大笑。
“愚蠢的小子,真以爲你的這些小伎倆有用?何老一早就料定你必然還有後手,我們遲遲不下殺手,只是爲了麻痹你,讓你以爲自己有機會,主動拿東西出來,哈哈哈,你自作聰明,但區區這點小聰明,怎麼能與何老的真智能相比?”
得意的大笑,傳入妃月淚耳裡,只覺得眼前的世界一下絕望了,自己小心翼翼,從來沒有在自家人面前提起鬼君旗,爲少爺守密,希望能作爲少爺最後的依仗,卻想不到它們一早就把這個不明因素考慮在內,小心提防,現在……什麼後手都用盡了,真的是什麼都完了……
如果沒有封禁鎖住,妃月淚此刻已經無力跪倒,縱使有三重天階的實力,也完全發揮不出,像一個小小鬼物樣,被絕望壓倒,不敢再往下看,不忍看到少爺的結局,而鬼師爺抽着煙桿,聽着一虎的大笑,心中很是滿意,暗贊一虎懂得作人,在萬衆面前不着痕跡地捧了自己一把,沒有浪費自己的精妙佈局。
正想着,卻看見赤魃臉上的驚慌,一下消失,又重新笑得那麼高深莫測,彷彿先前的慌張全是僞裝,這個笑,讓何歡感到……極度的危險。
“嘿!機械神通常……都是無敵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