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進行諸如進入獸領之類的高危險的任務,連龍清婉的身上,都有家族賜下的高水準的遁符,司馬不平和龍殺一身上的好東西,自然更不會少,兩人不但有多件瞬間傳送的護命寶,更有各種藏匿行跡,遮斷氣息的專業裝備。
這些年來先有太一,後有仙界、佛兩界把手伸進始界,那些仙尊、羅漢直接把製作道器、佛寶的技術,流傳在自家門派,也間接流傳到其他人族各派,造成始界的技術力大進,最高級的新一代護符,甚至能夠徹底遮蔽天階感應,雖說這種高級貨造價不菲,普通人買不起,並沒有普及開,可對龍殺一、司馬不平這種大勢力的核心來說,這就不是什麼問題。
同時發動護符,遁光一閃,兩人夾着遮日那王,瞬息飛飆出百餘里,遁光仍在繼續往前飛射,吸引敵人注意,三人卻中途脫離出來,藏匿在底下的大山中。
龍殺一從懷中取出一塊石板,隨手拍破,跟着一道仙光綻放,將三人的氣息和形影遮斷,司馬不平點頭道:“玉虛真宗的仙寶?”
“……只有一刻鐘。”
龍殺一不喜多言,這類法寶雖然能偷天換日,欺瞞過天階感知,卻都有時間限制,若不趁法寶失效前,尋找到適當地點躲藏,收斂氣息,瞞過後續的追索,那就是白白浪費一件昂貴道具了。
三人都是實戰經驗豐富,腥風血雨中走過,從城市打到野地,各種地形精通的能手,一說要找地方躲,很快就找到一處崖壁下的孤洞,躲了進去,更各以秘法遮斷了本身氣息。
“我們在這邊藏不了太久……”龍殺一道:“外頭起碼有兩名妖尊,只要發現遁光不對,返身回來拉網搜尋,我們藏在這裡,早晚會被找出來,必須要想辦法儘快移動,深入人族領域,才能脫險。”
……然而,現在是好不容易纔瞞過妖尊感知,藏匿起來的,如果隨便就出去亂跑,沒有法寶支持,只靠秘法掩蔽氣息,在移動中根本無法保持,這樣在深入人族領域之前,就直接會被妖尊擒殺。
司馬不平原本就傷勢不輕,剛剛又被餘波掃過,又添新患,嗆了一口血,無力道:“這裡怎麼說也是人族與獸領的邊境地帶,妖族大舉活動,我方的天階也不會坐視,自會來援。”
龍殺一卻搖頭道:“這裡是王家的地盤,王家枱面上沒有天階高人,雖然神器、神兵不少,又跟玉虛真宗交好,但靠山緩不濟急,素來是自保有餘,要出手參和與妖族的鬥爭……不是他們的作風。”
讓一堆半步天階拿着神兵、神器,配合陣法,雖能保家衛族,但因爲實力不足,肯定不願主動惹事,妖族若有蠢動,只要不是深入領地作亂,就無關痛癢,王家不會立刻派人來看,肯定要等玉虛真宗的仙尊來援,免得中了圈套,白白送寶給妖族。
司馬不平聞言苦笑道:“天府王家的佔算之術,獨步天下,邊境有異動,他們肯定會占卜,確認狀況,然後……”
確知此事無關家族安危後,他們最多隻是將此事通告聯邦總部與玉虛真宗,等到那兩邊派出天階來援時再進行配合,這一來一往的時間,三人恐怕屍骨早寒了。
龍殺一忽然道:“這裡雖然是王家地頭,但其實距離武家也不遠。”
……哪怕這邊距離神都是遠了些,但對天階者而言,這些距離並不是什麼問題,武蒼霓如今已經凝結大日,登臨天階三重,力之大道更能力壓同級,如果她能來援,足可震懾妖族的天階,將三人平安帶回聯邦。
司馬不平卻搖搖頭,“這邊到底是王家的地頭,除非王家主動報請武帥來援,否則,自行跨境行事,不是她的作風。”
又一個可能性被否決,六目對看,一時無計,縱然三人都經歷諸般險惡,也都不免情緒低落幾分。沉默片刻,遮日那王忽然一聲長嘆,“妖族進逼至此,人族還有那麼多框框條條的,顧忌諸多,連內部都不能徹底整合,想要人族與獸族通力合作,聯手抗衡妖族,怕是沒有指望了……”
王者長長的一聲嘆息,似乎對自己和獸族的未來充滿悲觀,雄壯魁梧的身影,這一刻竟有英雄遲暮之感,在冷風中倍顯淒涼。
在場兩人都不傻,同樣的處境換成是人族,一名失勢的政治領袖,逃命他國,多半是要籌組流亡政權,求取國際支持,憑着自身的正統性,他日帶着援助回國重登大位,取得政權。
類似的情況,在人族歷史上屢見不鮮,無非是場權力遊戲,只要出讓的利益夠,盟友的實力足,正統性的優勢還是很明顯的,但這事在遮日那王身上,就全不可行。
獸族的傳統,拳頭大的就是正統,被武力逐走的前領袖不如狗,從遮日那王逃亡的那刻起,他就再沒有什麼正統性了,新的王者會取而代之,他的部族會被血洗,或爲奴,或是連奴也做不成,而他即便流亡人族,託庇保命,如今自顧不暇的人族也沒有可能助他復位,仙佛兩界依舊受真封神臺限制,即使兩界與人族攜手,對上妖族也不過勉強維持,若非如此,也根本不用考慮爭取獸族,而是直接全面開戰了。
曾經是獸族強大的希望,年紀輕輕,就統合諸族,成爲獸族共主,更登臨天階稱尊,有希望成爲一代王者傳奇,現在卻被時代的車輪輾過,只能從歷史舞臺上黯然退場,今後……恐怕再沒有什麼作爲了……
遮日那王不禁喃喃道:“如果諸天神魔迴歸之初,人族就能夠立刻下定決心,與獸族聯手,共抗妖魔,情況……或許會不一樣……”
聽着獸王這些囈語,司馬不平和龍殺一都只能暗自搖頭,覺得這位獅王絕望之餘,思路似乎有些亂了。
哪怕他們兩個都不是什麼軍政大才,更習慣聽命執行,但在高位上也都看得出來,獅王所說的這個可能性理論上確實存在,也可能帶來最理想化的有利局面,但就實際情形來看,卻根本就不可能實行。
兩個物種,爲了爭奪生存空間,之前相互打得頭破血流,就算有那麼一點停止戰爭的意思,也只是爲了各自休養,並沒有太多的友好共存的意思,兩邊甚至連最基本的互信都沒有,怎麼可能驟然就轉爲聯手抗敵?
五年前,封神臺傾倒,妖魔迴歸的時候,如果有人直接提出這個方案,別說人族一方,光是獸族那邊就不會答應,遮日那王作爲獸族共主就算有這等遠見,也要考慮到諸位獸尊的想法,即使一意孤行下勉強能成,也是充滿各種權謀交易的結果,在妖族的強勢進逼下,這種不及格的聯盟,很快就會演變成相互推對方去死,進而宣告瓦解。
遮日那王回身,雙目炯炯,望着兩人,“直到現在,人族的行事其實也沒有太大變化,朕很清楚,你們聯邦的那一位,其實就是想着以鄰爲壑,利用妖族吞併消化獸族的時間,爭取人族的生存機會……”
司馬不平、龍殺一無言以對,後者事不關己,前者的表情就格外苦澀,曉得獅王這句話說得一點也不錯。
封神臺崩,諸天神魔迴歸,妖、魔、仙、佛都伸手進了始界,金剛寺和玉虛真宗從原本的大門派一躍成爲天階數十的上界代表,連司馬家、袁家這兩個本來弱勢的世家,也因爲背靠仙佛,一下變得無比硬氣,姿態高了起來。
而虎踞、鷹揚兩郡,這兩個基本屬於碎星團的地方,即使碎星團解散,在武蒼霓和司徒小書的掌控下,對李氏政權的態度也曖昧莫名,雖然爲了人族大義,大家不得不坐下來攜手合作,可衆多前仇舊怨,暗潮洶涌,如果歸來的李昀峰表現得太過強勢,完全有可能把這些意態未明的臣下,直接逼得揭竿而起,或是倒向敵人。
李昀峰不惜頂着亡國皇帝的臭名,主動順應前所未有的情勢,直接改制帝國,重組聯邦,讓原本的七家以平等形勢結盟抱團,宣示了自身的態度,更表現了足夠的誠意,這不光是對昔日碎星團的同志表態,也是對插手進來的仙界、佛界的一個態度。
新的時代已經到來,若還以帝皇的姿態,高高在上發號施令,這是極不適當,甚至可以說是自取死路的。很多人都看得出這一點,但能夠像李昀峰那麼決斷,有這麼敏銳的政治敏感性,當前人族中找不出第二個。
而在聯邦成立的同時,李昀峰強力推行的國策,就是確認人族方針,全力守護聯邦、壯大聯邦,也只限聯邦!
降臨始界的妖族、魔族、鬼族各有利益衝突,初時一輪急攻,發現聯邦在仙佛兩界支持下,不是那麼易啃,就會轉爲分頭行動,各自找尋容易下口的地方,先建立自家的根據地,免得後續被心懷鬼胎的盟友搶了好處。
魔族、鬼族遠颺海外,妖族則侵吞獸領,各自搶佔在始界的根基,表面上,聯邦坐看隔壁失火,完全不知輕重,可在一份只有少數高層能看的會議記錄中,李昀峰拍着桌子,這麼宣告過。
“這是一場生存競爭,敵強我弱,妖魔追,我們就跑!而我們眼前的一個機會,就是我們不必跑得比妖魔快,只要跑得比我們旁邊的那些快就行!趁着妖魔吃他們的時候,我們逃命!”
“但也別忘記這是一場生存競賽,等妖魔吃飽了,吃光了其他以後,會更快更猛地追上來,如果我們跑得不夠遠,如果我們只是一味的在逃,那死就是我們唯一的出路!想要求生,在跑的時候我們就必須想盡一切辦法壯大自己,讓我們自己夠強壯,然後,等妖魔飽飽追上來的時候,我們……”
“……吃.了.他.們!”
文字記錄裡,李昀峰樸實話語中的霸意,即使透過紙張,仍襲面而來,兩人都感到在這名亡國皇帝的理性中,同樣藏着一股非生即死的野蠻獸性,縱使平時表現斯文,必要時,他仍可以毫不遲疑的放開口咬,不惜一切,扯下敵人的血與肉來。
五年來,聯邦大勢的如日方中,聲勢日盛一日,並不是憑空得來的,就算很多人不願意承認和接受一個反覆無常,毫不要臉的亡國皇帝有這種能力,但李昀峰的決斷和敏銳,確實是促成這局面出現的主因,他利用了每一分、每一秒,面對各自兩難抉擇,從沒有行差踏錯一步。
……這是一個絕對不能小看的主。
不過,縱然佩服自家這位聯邦主席的卓越見識和遠超他人的決斷力,可面對遮日那王的指責,司馬不平與龍殺一卻着實無言,因爲這說的就是事實。
司馬不平沉默數秒,望向龍殺一,點頭道:“把東西拿出來吧。”
龍殺一聞言皺眉道:“拿什麼出來?”
司馬不平道:“這次你們之所以前來,是武帥向聯邦請求援助,爲聯合獸族做最後的嘗試,我雖不知你們帶了什麼來,但那一位以前也是碎星團的,要嘛不出手,要出手就必然有能夠反轉局勢的把握,不可能只是派幾個地階來湊數,你們一定帶了什麼來……拿出來吧!”
龍殺一看着司馬不平,想了一想,最後從芥子環中取出一物,放在地上,卻是一個晶石匣子,外頭層層封印,鎖着晶石匣內的事物。
司馬不平變色道:“怎麼會是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