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那道血色長矛,驟然出現,跟着從身邊飆過時,武蒼霓隱約看見,長矛的形體似虛非虛,流轉的血光閃爍不定,周圍似有鬼尊的怨魂,盤旋繞動,哭號詛咒,讓人聞之就遍體生寒,而上方猶自劇烈爆炸的能量雲中,莫名沒了鬼尊們的氣息。
……鬼尊們已經被全部殲滅?
這個想法實在太過天真,就算這場巨爆的威力非常恐怖,甚至撼動空間,但不是集中指向性的攻擊,能量過於發散,一兩個倒黴鬼被捲入核心碾過不奇怪,但要說能一口氣把上面十一名鬼尊全部幹掉,也未免太過癡心妄想了,更別說裡頭依然還有天階三重的存在。
那麼,它們都去哪了?
武蒼霓剎那間明白過來,鬼族看似因爲先天缺陷,不受控制,難以嚴格執行既定的計劃,卻非完全無謀,它們同樣也有後着與應對手段,一旦發現情況不利,馬上動用後手,就是這一支詭奇邪兵。
從屬性上,這隻血矛原本應該是地神兵的層級,不過因爲還在沉睡階段,所以能夠被帶入通道,而在關鍵時刻,可以直接用天階者血祭喚醒提升威能。這一次應該是看到情況不利,直接十尊共祭,強行喚醒血矛提升到通道能允許的極限層次。
這一矛,來的無聲無息,幾乎無可察覺,上頭血光繚繞,怨毒深深,光看一眼都讓人覺得心驚肉跳,擺明有很強的沾染力,中了就算不死,也會後果嚴重,怨毒入體,難以滌除,稍有不慎就會沉淪成怨鬼。
就是這麼一擊,陰狠毒辣,在巨爆的掩護下破空而至,武蒼霓、韋士筆根本不及察覺,別說阻攔,反應過來時已經只能就這麼看着它貫空直下,釘穿了溫去病、尚蓋勇的身影,餘勢未止,跟着更打穿了整座金剛浮屠,七重金剛圈,都被硬生生撕碎開來。
一百二十名僧人,各個露出駭然欲絕的驚恐神情,當中更有錯愕、不解,跟着,就如夢幻泡影,整個金剛浮屠,連同上頭的所有人,全數化做無數泡沫消逝。
這一擊殘剩的餘勁,仍非同小可,轟得整個英靈殿都瘋狂搖擺,要不是蕭劍笏的大陣仍在作用,以大能之力穩住了英靈殿,光只是這一矛,就能把英靈殿的存在之基徹底破開,直釘到始界去。
一舉殲敵,血矛懸浮半空,上頭怨魂繚繞,放肆尖嘯、痛叫,讓人爲之膽寒,冉冉現出鬼尊們的形影,有些黯淡地聚合成形,有些則是怎麼都聚不在一起,最後化爲一股淡淡血霧,被血矛吸收殆盡。
以血祭兵,不是開玩笑的犧牲,縱是鬼尊,被獻祭給地神兵,事後也只有實力最好的那幾個,才能夠逃脫,這裡頭還有不少運氣成分,其他沒這運道的,都直接被地神兵徹底吞噬,吃幹抹淨。
十一名鬼尊,最後還能重新聚合形影的,不過四名,全都是身影模糊不清,隨時會散開徹底歸無的重傷狀態,它們一個個左右顧盼,看到正上方的武蒼霓、韋士筆,還有更上頭逐漸散開的能量風暴中,現身的那道雪白無瑕,令人全心發寒的倩影,正冷漠地俯看着。
傷重之餘,強敵環繞,立刻逃跑是明智之舉,不過,它們赫然發現,周圍的空間好像整個凝固起來,卻是有人出手禁錮虛空,讓它們沒法輕易遁逃出去,而韋士筆、武蒼霓臉上的表情,也沒有憤怒與驚恐,甚至說得上是好整以暇,似乎剛剛看了一場好戲。
“……我們上當了!”
“卑、卑鄙的人族!”
“只會玩一些陰謀詭計的人渣!”
在鬼尊們憤怒的呼喊聲中,一座金剛浮屠法臺,重新在左側大老遠外浮現出來,溫去病、尚蓋勇依舊在頂端盤膝而坐,金剛寺的衆僧也依然在七層浮屠中盤坐,前者汗水溼衫,氣喘如牛,顯然耗損得非常厲害,下面的衆僧人則一個個表情驚疑未定。
……第四道防線!
打一開始,溫去病就認爲要事前有所提防,多做一張底牌,因爲鬼族或許會出一些奇招,遠遠出乎己方預料,所以己方應該要在三道防線之外,準備應急的第四道防線,防備鬼族的突襲手段。
具體提出的策略,就是要在鬼族的面前玩幻術,當兩邊戰鬥進入白熱化以後,毫無痕跡地挪移法臺位置,再放一個幻影在原來地方,用來當做鬼族後手的靶子。
這戰術想起來容易,實際做起來,簡直是在開玩笑。幻術一道正是鬼物所長,想要在一堆鬼尊的眼皮子底下用幻術玩偷天換日,當真是談何容易?更何況,金剛護法大陣也是一個超重量級的術式,要把運作中的大陣瞬間挪移,還要做的無聲無息,非但要瞞過一邊的鬼族,更要連陣內的金剛寺衆僧也一起瞞過,這……簡直就是奇蹟般的任務。
若單靠溫去病一個人,想要做到這樣的效果,只能說是癡人說夢,哪怕如今有了魔屋法界也不行,但再加上一個蕭劍笏,那就是另一回事,師徒兩人技術合作,智能碰撞,又依靠大能託底,終於把不可能變成可能,纔有了剛剛的奇蹟。
蕭劍笏在此役前半場的表現,只能說乏善可陳,所佈下的法陣,都在困鬥普通的陰魂,甚至沒能怎麼威脅到鬼尊,堂堂大能,這般表現,委實令人訕笑,金剛寺衆僧都有些懷疑,蕭劍笏是否有所保留,故意出工不出力,否則怎會如此?
但看了這一下變化,衆僧登時明白,蕭劍笏不是在留力,恐怕大半氣力,都花在這個“戲法”上,居然能把整座金剛護法大陣,神不知、鬼不覺地搬移開來,絲毫不干擾運作,甚至連換了位置之後,陣內的自己都一無所覺,這何止是神乎其技!
以金剛護法大陣運作時的能量等級,若是稍有閃失,運作失控,造成的爆炸絕不會比頂上那一場要小,完全是一場毀滅性浩劫,倘若事先告知,敢不敢陪碎星團這票狂人那樣玩命,衆僧捫心自問,還真不好說,哪怕事前答應了,過程中也難免有所困擾或者表露,引得鬼族生疑,而蕭劍笏無聲無息,就幫衆人跨過了這一關,箇中手段,委實令人歎服。
只不過,服歸服,而在驚駭與歎服過後,衆僧心裡也不由得生出了一點想法。
……這麼大的事情,事先居然一點消息也沒告知我們。
……雖然,若是事前告知了,我們很可能直接不同意,也可能人多反應雜,難免會露出破綻,而欺敵必先欺己的道理,我們也都是懂的,但好歹……我們也都是賭上性命,來這裡助你碎星團成事,你那麼重要的一手,竟然真的連招呼都不打一聲?
……金剛大陣挪移的過程,只要稍微有點差錯,還不用鬼族加害,整批人全都會直接炸得屍骨無存,這樣的事情事先都不打招呼,未免令盟友心寒!
更有甚者,衆僧不約而同地回想到百族大戰時那些不愉快的回憶,當初的碎星團,在那個人帶領下,當真是各種的專坑盟友,對盟友從來沒有半句實話,今天干出的這事雖然不算是坑,但隱欺瞞騙的下一步,天曉得會不會是一個新的大坑?如今那個人已經不在了,碎星團還是如此對待盟友嗎?
想到這點,金剛寺衆僧心裡的感覺着實不好,但眼下仍需得大家齊心合力,共度難關,誰也不會在此時鬧起來,只能把這點不滿按耐在心裡。
金剛寺衆僧的不滿情緒,溫去病其實略有察覺,但當下也是顧不上,自己苦心孤詣佈下這個陷阱,爲的可不是隻用來躲鬼族一擊,是要趁它們破綻大露的機會,反過來將它們一網打盡!
封神臺上的虛空中,一道至美身影朦朧浮現,長髮飄揚,裸足踏空,周身環繞着一層看不真切的暈黃光虹,將整個人映得若影若現,正是蕭劍笏。
戰鬥的前半段,一直藏匿起來,全力操作泡影幻陣的她,終於無須保留,得以全力動手。雖說全力,但身爲大能的她,同樣不能進入尚蓋勇內天地中的領域通道,只能遙遙控陣,剎時,原本被無數鬼物覆蓋限制住的四大聖獸,亮出強光,伴隨着無比威能釋放,水、火、地、風四象元素匯聚,跟着狂暴吼嘯。
縱始千萬鬼兵,在這股能量洪流衝擊中,也一下被衝開,瞬間傷亡慘重,四大聖**錯翱翔,拉出千百道光虹,狂亂的自然氣息從光虹中衝出,組成一道道能令鬼物魂飛魄散的封鎖線,縱是鬼尊,沾碰上了也要付出極大代價,其餘鬼物,更是觸之即滅,而千百到封鎖線,更交織成網,向上方掃去。
鯤鵬禁術.混沌歸元滅靈網!
這是蕭劍笏一早伏下的殺着,最初的預想,是要趁着鬼族翻出底牌的一擊落空時的破綻以此反擊,一口氣要攔下十餘名,甚至短時間內要牽制數十名鬼尊,卻不曾想碎星團的這些小傢伙,如此善戰,靠着韋士筆、溫去病、武蒼霓的努力,這記殺着未出,來犯的十餘名鬼尊就已經傷亡得七零八落,縱是不出這一着,在血祭神兵之後,殘餘的幾名傷疲不堪的鬼尊,也威脅有限了。
因此,滅靈網主動尋找着其它夠格的對象,一面將不住掙動的血闇兇矛緊緊封印,不使其動彈;一面交錯向上,迎向上方那一股宣泄下來的冰流汪洋!
高度密集的雪花,牽動天地法則,傾天崩落,遠看像是一場雪崩,可是砸落下來的絕大多數,都是堅冰,還在大老遠外,韋士筆、武蒼霓就都感到一股侵蝕本源的寒意,着實難擋,如果不是那張滅靈網及時迎上,盡擋這陣崩雪寒潮,兩人怎麼都要再耗些元氣。
看到五光十色的滅靈網,擦身而過,武、韋兩人都是歎服不已,若是換了溫去病來發動這種滅絕招術,恐怕就是無差別大範圍殺傷,蕭劍笏居然還能對自己人留力,區分敵我,操控的手法之神妙,遠勝弟子多矣。
而在滅靈網去向的正上方,司馬冰心卻凌空盤膝,腿上不知何時多了一張古琴,雙手撥弄,隨着琴絃撥動,身後太古妖都的形象越發分明,而天上像是憑空多出一片冰海,轟然傾泄,滔滔不絕。
大音希聲,在這全然沒有一點聲波震動的琴曲中,又有二十四道鬼火如奉召喚,搖曳出現在通道盡頭外,高速朝着這邊飆來。
這一回,不光是武蒼霓,連韋士筆都看得頭皮發麻,那些鬼火中的每一個,都散發着三重天階的威壓,赫然都是三重天階的鬼尊,一個個殺氣騰騰,毀滅而來。
……鬼族就是要讓人見識,資源多真是可以輾死人的!
從以前到現在,從來沒有任何一刻,武蒼霓更能深切體認到爲何那個人一參戰,首先就要把鬼族給整個封掉。
……打完了又有,一波還比一波強,根本不曾止歇,這仗……怎麼有辦法打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