郭靜君被隨喜在庭園頂撞了幾句,胸口堵着一口氣發泄不出來,回到偏院大發了一頓脾氣,才冷靜下來,心裡總覺得有些怪異,那小賤丫頭也就八歲的樣子,可剛剛看她說話的樣子和那看人的眼神,一點都不像個孩子該有的……
突然,她的臉上出現一個陰狠的笑容,臭丫頭,敢頂撞她!不好好教訓她,怎麼消了心頭這口氣。
傍晚,關大爺剛走進內院的垂花門,本來是想往偏院走去,但想起自己已經冷落了夫人好幾天,心裡又覺得過意不去,他們因爲女兒的事兒吵了一架,至今還在冷戰,想起這件事兒,他就覺得一陣的煩躁。
每次都是因爲女兒才鬧得不歡而散!簡直是邪門兒。
剛走了幾步,就被郭靜君的丫環妙琴攔住了,接着又往偏院走去了。
到了偏院,便見到郭靜君坐在軟榻上抹眼淚,他走到她身邊坐了下來,“怎麼了?”
郭靜君倒在他懷裡,急忙擦去了眼淚,“妾身沒事兒,大爺您回來了。”
“哭得眼睛都腫了,到底是怎麼了?”關大爺輕撫着郭靜君的背,放柔了語氣問道。
“我真的沒事兒,大爺您別擔心,哦,對了,您剛回來,我去讓人被您打水洗把臉。”郭靜君眨着眼淚笑着,似乎要隱瞞什麼。
關大爺按着她坐下,提聲將妙琴喊了進來,陰鬱着臉問道,“今天是誰給你們姨娘委屈了?”
妙琴支吾着,小心翼翼地瞄向郭靜君。
郭靜君嘴角勾了勾,但卻帶着哽咽地對關大爺嗔道,“大爺如此疼惜妾身,誰還敢給妾身委屈呢,真的沒事。”
關大爺溫柔地看了她一眼,瞪向妙琴,“還不說,是不是要將你打出去才肯說。”
妙琴嚇得跪了下來,臉色微微發白,頭埋得低低的,斷斷續續地說起了今日郭靜君在庭園遇到隨喜的情景,她說的戰戰兢兢,一邊說着還一邊瞄向郭靜君,怕自己說錯了話,見郭靜君對她滿意地點頭,她才鬆了一口氣,她已經是照着姨娘的意思說出來了,應該不會有錯纔是。
“這個孽障!”關大爺氣得臉色鐵青,霍一聲站了起來,胸膛劇烈起伏着,“竟然敢詛咒我生不到兒子,看我不將她打死!”
郭靜君急急地將關大爺拉住,“大爺息怒,姑娘到底是個小孩子,她還不懂事才亂說的。”
“才這麼點大心腸就如此惡毒,待長大之後還得了。”關大爺怒聲道。
“怎麼會呢,我聽說姑娘以前很乖巧溫順的,哪裡是個心腸不好的,大爺,您別生氣。”郭靜君冷冷掃了妙琴一眼,溫聲細語地安撫着關大爺。
“大……大爺,奴婢有一句話不知當說不當說。”妙琴在郭靜君的冷眼下打了個激靈,顫抖着開口。
“說!”關大爺壓抑着怒火,沉着臉瞪着妙琴,他現在是恨不得將那個孽障打死,可真要動手了,第一個不肯罷休的就是夫人了,老夫人肯定也是不會答應的。
“奴婢聽着姑娘說話不像小孩子該說的,而且……說不定是……是惹了什麼東西。”妙琴說着心裡就一陣的愧疚,姑娘才那麼小,她卻不得不配合郭姨娘來陷害她,這要真害得姑娘出了什麼事兒,這輩子要如何安心。
關大爺臉色微微一變,頓時想起自從女兒睜開眼睛之後的種種異常,還有她偶爾看人的表情……也十分的詭異,就像一個冤魂似的。
“胡說什麼!姑娘聰明伶俐,說話早慧是再正常不過的,你這個賤丫頭休得在這裡妖言惑衆。”郭靜君出聲斥責妙琴,眼底閃着陰惻惻的笑意。
關大爺沒有注意到郭靜君眼底的神色,只是輕輕地搖頭,“這丫頭說的不是道理,隨喜卻是有些不太正常,說不定真的是被妖孽纏身了。”
郭靜君大驚失色,“那可怎麼好?”
“我想想!”關大爺擺了擺手,將隨喜送出去?可要送去哪裡?夫人和老夫人肯定都是不會答應的,可留着這麼一個孽障在家裡,他心裡也不踏實。
郭靜君睇了他一眼,低聲開口,“不如……咱們找個道士來給她除妖,只要把附在姑娘身上的妖孽除去了,姑娘又和以前一樣乖巧溫順的。”
關大爺皺眉沉思着,也許這倒不失爲一個辦法,“……不能讓夫人知道,老夫人那邊也要瞞着。”
“妾身有個辦法!”郭靜君在關大爺耳邊輕聲說道。
“說來聽聽。”關大爺道。
郭靜君附在他耳邊低聲說了起來,關大爺的眼睛一亮,“就按你說的這麼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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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庭園和郭靜君頂撞之後,隨喜早已經有心理準備她一定會在阿爹面前添油加醋告自己一狀,不過她等了兩天,似乎沒什麼動靜,心裡反而沒有放心,更加覺得擔心了。
她知道她說那些話會讓郭靜君找到把柄,就連平靈看她的眼神都有些不一樣,她只是跟平靈說了,如果她們不勇敢強大起來保護自己,還能指望誰來保護她們?阿孃軟弱,老夫人雖然現在疼愛她,但涉及到阿爹的話,孰輕孰重她心中有數,她也只是被逼到了極處纔會反擊。
平靈也是個聰明的丫頭,跟了隨喜這麼久,早就清楚主子的處境,主子不像以前那麼軟弱好欺,她這個當丫環自然是比誰都高興。
正想着不知道郭靜君會用什麼方法跟阿爹告狀,就聽到守門的丫環來傳話,說是大爺請她到偏院去,有急事要找她。
祖母和阿孃今天去了城隍廟還神,是怕人多無法照顧她,纔沒將她帶去的,偏選了今天叫她去偏院……
“平靈,你趕緊從後門出去,去把夫人請回來,就說我身體不舒服。”家裡能當靠山的人都不在,她絕對不能隨便就去偏院的。
平靈也知道姑娘不能在這個時候去偏院,急急地點頭。
隨喜在屋裡拖了許久,在妙琴三催四請之下,纔不得不出了屋裡到偏院去,心裡卻想着,家裡離城隍廟不遠,阿孃應該很快就能到吧。
心裡忐忑着走進偏院,並不是害怕阿爹和郭靜君會對她如何,死過一次的人還有什麼好怕的,只是她如今人小勢力單薄,根本無法和她們對抗。
“姑娘,您請進。”走到裡屋門口,妙琴就停了下來,撩起門簾讓隨喜進去。
隨喜深深看了她一眼,妙琴心虛地別開眼。
她淡淡一笑,擡腳走了進去,突然眼前一閃,迎面就被潑了一身稠厚腥惡的東西,隨喜驚叫出聲,還沒反應過來,就見一個道士裝扮的男子一手拿着木桃劍,一手拿着黃色道符,嘴裡唸唸有詞地圍着她轉了起來。
隨喜驚駭地瞪着眼前的不斷轉着的人影,又看看身上猩紅的水……不,是狗血,阿爹呢?她四處看着,纔在角落看到阿爹陰沉着一張臉在瞪她,郭靜君站在他身邊陰冷冷地看着她笑。
“赫赫陽陽,日出東方,吾敕此符,普掃不祥……”那道士點燃了一道靈符放在碗裡,然後喝進嘴裡,一口噴在隨喜臉上。
隨喜尖叫了起來,“阿孃,救命,阿孃……”她哇一聲大哭起來,坐倒在地上,被那狗血薰得一陣的噁心。
關大爺在旁邊大喝着,“妖孽,還不快滾出我女兒的身子!”
道士大聲地念咒除妖
隨喜心中猶如墜入千年汗窖中,又傷心又怨恨!到底是什麼樣的父親,竟然被人三言兩語就說服了,以爲自己的女兒是妖孽,她才八歲!阿爹怎麼忍心讓那道士倒了她一身狗血,拿着木桃劍在她身上又敲又打。
他一點都不心疼嗎?她雖不是他想要的兒子,但也是他的骨肉啊。
“阿爹……救我……”她哭着看向阿爹,她想知道他到底會如何做。
關大爺臉上閃過一絲猶豫。
郭靜君已經開口,“姑娘,你再忍忍,只要把那妖孽除掉了,你就好了。”
隨喜忍無可忍,恨不得撲上去撕了郭靜君,可是那個道士一直擋在她眼前,額頭突然被重重敲了一下,她一陣的頭暈目眩。
“這是在作甚!”模糊的視線中,好像看到老夫人震怒的臉色和阿孃驚慌緊張的臉。
“隨喜,隨喜!”關娘子推開那道士,扶起已經快昏過去的隨喜,“滾,都給我滾出去,我女兒不是妖怪,你們纔是妖怪,給我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