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黑,門內走出一人。
上身灰撲撲的短款棉服,下身皺巴巴的軍綠色束腳褲,腳上蹬着一雙髒兮兮的運動鞋。
費南斯等他走遠一些,下車跟了上去。
逛逛吃吃一個多個小時後,黃力哼着歌走進了一個老破小區,而後在小區裡轉了一圈,停在一棟樓下,蹲在花壇邊,抽起了煙。
半晌,黃力扔掉菸頭拿腳踩滅,轉身走進樓道。
腳步聲在第二層停下,片刻後,哐一聲響。費南斯看向二樓,屋內黑着,應是家裡沒人。
王八蛋果然不安分。
費南斯握緊口袋裡的辣椒水和電擊棒,上二樓。
每層樓居然只有一戶。
費南斯思索片刻,舔了舔乾燥的嘴脣,敲門。
半晌無人應門,費南斯又敲了敲門。
燈突然暗了,四周一片黑暗,費南斯心裡一慌,擡腳打算往下走,門開了。
屋裡漆黑一片,黃力半掩着門,笑着說:“美女,原來是你啊,你找誰?”
費南斯咬着下脣上的肉,穩了穩心神。
黃力咧開嘴笑了,把門拉開,往門外走了一步。
費南斯咬緊牙關,擡起手,按下噴霧,往他臉上噴去。
呲呲呲呲呲。
黃力嗷了一聲,捂住了臉。
費南斯屏住呼吸,一腳把他揣進屋裡,然後又補了一記電擊棒。
黃力頓時癱軟了。
費南斯把門關上,打開手電筒,從屋裡找來牀單,把他胳膊和腳捆緊了。
找了好一會兒,才找到開關。
白光清冷刺眼,費南斯適應了好一會兒,纔看清楚屋內模樣。
屋內裝修老舊,牆上白漆有些剝落,頂燈也是最老式的。客廳靠牆放着一個及胸的立櫃,上面立着個相框,照片黑白色,上面的人……
劉大昌?
費南斯回過神來,搜了搜黃力全身,最後從他口袋裡摸出一把水果刀。
確定沒有東西可以割斷牀單後,費南斯去衛生間洗手。
出來時,黃力已經漸漸緩過來。
沒想到,這些東西威力居然這麼大。費南斯蹲下來,右手拿着辣椒水,對着他臉。
黃力罵道:“他媽的,放開我。”
費南斯說:“回答我一個問題,我就放了你。不能說假話。”
黃力掙扎,費南斯拿辣椒水往他臉上湊了湊,警告道:“再動一下試試?”
黃力看了她一眼,不動了。
“說,紫毛到底是被誰撞的?”
“沒看清。”
費南斯給他一巴掌,說:“你當我傻?說不說?!”
黃力笑了,說:“有本事,你殺了我,看我說不說!”
……
費南斯對準他眼睛,按下噴霧。
黃力嗷嗷叫,罵道:“他媽的,有種以後別落在老子手裡……”
這東西遠比想象中的厲害,味道太刺鼻了。費南斯也被嗆到,站起來跑到衛生間衝乾淨了臉。
回到客廳,費南斯一個大嘴巴子甩過去。
“罵誰?”
黃力嗷了幾聲,又罵:“破鞋、爛貨……”
……
費南斯打開電擊棒,抵在他肩膀上。
黃力渾身顫抖,翻了個白眼,癱軟了過去。
費南斯狠狠一腳踹他後背上。
“他媽的,讓你再嘴賤!”
等了好一會兒,黃力終於醒了,費南斯一手辣椒叔,一手電擊棒,低聲吼道:“說,到底看沒看清誰撞的?”
黃力看了她一眼,閉上了眼。
費南斯笑笑,打開開關,再次抵住了他後腰。
如此三四回後,黃力終於開口了:“我…撞…的。”
費南斯以爲自己聽錯了,呵斥道:“老實點,到底是誰?”
黃力意識有些模糊,嘴裡含糊不清地說:“是…我…撞…的。”
費南斯愣了,問:“爲什麼撞他?”
“紫毛嚷着去報警…我開車去追他…就撞了…”
說話間,鼻涕、眼淚、口水全流了下來,糊了一臉。費南斯屏住呼吸,往後退了幾步。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從門外傳來,緊接着門被打開。
費南斯轉過頭看。
門口站着三人,最前面一人寸頭長臉,其後兩人,一人娃娃臉,一人微胖。
半晌,無人說話。
費南斯清了清嗓子,正打算說話,周淮開口問道:“你怎麼在這?”
費南斯說:“你們來的正好……”
周淮盯着費南斯,又問:“你怎麼在這?”
費南斯看他一眼,抿了抿嘴,說:“爲民除害,給你們抓了個賊。我看到他偷東西。”
小江看了她一眼,走到黃力身邊,蹲下來。
黃力見到生人,嘴裡嚯嚯叫:“救…命…”
費南斯橫了他一眼,一腳踹在他背上。
周淮皺緊了眉頭,大聲說道:“費南斯,我說過的話,你是不是一句都沒放在心上?!”
黃力已經緩過來,神志漸漸清醒。
“幫…我…報…警,這女的…想害我。”
屋內空氣辛辣刺鼻,黃力臉上滿是紅色的手指印,胸口和肩膀上都是腳印……
周淮收回視線,看向費南斯,說:“跟我一起回隊裡接受調查。”
費南斯一臉驚訝,看着他問:“爲什麼?”
小江站起來,說:“費小姐,你擅闖民宅,跟我們去隊裡接受調查。”
費南斯看向周淮,周淮已經站到了門外。
小江說:“費小姐,請你配合。否則,我們就不客氣了。”
半晌後,費南斯點了點頭,說:“好。”
南區刑警中隊審訊室。
黃力已經完全清醒,說道:“警察同志,那臭娘們,不知道哪裡冒出來的,什麼都不說,上來就打我。你看看我這臉上、背上,全是她打的,你們得替我做主啊!”
周淮看着他,問:“這麼晚,你在劉大昌家幹什麼?”
黃力看了周淮一眼,說:“沒幹什麼,他請我去他家喝酒。”
周淮冷哼一聲,說道:“劉大昌已經死了一個多月了,還請你去他家喝酒?鬼請的你嗎?”
黃力愣了。
周淮大聲呵斥:“老實交代!”
“偷…東西…”
“偷了什麼東西?”
“沒…偷到,讓那臭娘們攪和了。”
周淮皺了皺眉,問:“認識劉大昌嗎?”
“不認識。”
“1.24日晚上,你在哪裡?”
“在家。”
“誰可以證明?”
“我爸。”
周淮看了一眼黃力。
黃力看着周淮的眼睛,問:“警察同志,劉大昌是被人殺的?”
周淮沒吭聲。
黃力低下頭靠在了椅背上,片刻後,眼珠一轉,突然吼道:“我知道誰殺了他,是那個臭娘們。那天晚上,我去劉大昌家附近的樓偷東西,看到那臭娘們往劉大昌家裡走。”
周淮盯着他,說:“你剛剛不是說那晚你在家?”
黃力愣了一下,說:“我撒謊了,那天晚上我去偷東西了。”
周淮問:“你怎麼確定是她?”
黃力咧開嘴笑了,說:“當然確定是她,長得那麼漂亮,我這個人對漂亮姑娘過目不忘!”
周淮站起來,出了屋。
費南斯正在說自己如何跟着黃力發現他偷東西,一瞥眼看到周淮推開門,走了進來。
臉色沉沉,嘴角下垂,眉頭緊鎖。
小江身邊的人站起來,把位置讓給了周淮,出了門。
門沒關,走廊傳來一陣凌亂的腳步聲,緊接着黃力的嗷叫聲響起。
“警察大哥,我看得很清楚。那天晚上,就是那個臭娘們走進了劉大昌家,就是她殺了劉大昌!”
劉大昌死了?
費南斯看向周淮,下意思地說:“我沒有……”
周淮和小江對視了一眼。
小江指着門外,問:“你認識他?”
費南斯搖了搖頭,說:“不認識,但是我一直在找他。”
小江問:“找他幹什麼?”
費南斯頓了頓,說:“艾學習的媽媽給了我三萬塊錢,託我找肇事司機……”
話剛落音,察覺到周淮眯着眼看自己,費南斯抿緊了嘴脣。
小江問:“然後呢?”
費南斯掃了周淮一眼,說:“我找了很久,後來從張鋒嘴裡知道,那天晚上最後跟他在一起的人是黃力。我找他就是想問他有沒有看到肇事車輛,誰知道剛好看到他在偷東西。”
周淮問:“你缺錢?”
費南斯看他一眼,沉默。
周淮又問:“很缺錢?”
費南斯抿了抿嘴,說:“店裡生意不好,我要還房貸、要交房租、要備貨……”
周淮問:“爲什麼不和我說?”
小江愣了,看着周淮,又看了一眼費南斯。
費南斯低下頭,盯着地面。
周淮冷笑了一聲,說:“你能打倒一個比你高比你壯的成年男人?”
費南斯從口袋裡掏出辣椒水和迷你電擊棒,說:“我用了這個。”
小江拿過來看了看,問:“哪來的?”
費南斯想了想,說:“網上買的。”
周淮看她一眼,從小江手裡拿過辣椒水,盯着她問:“這個網上能買得到?”
費南斯沉默。
周淮冷哼了一聲,說:“下手挺狠!”
費南斯依舊沉默。
周淮問:“問出來誰撞了艾學習嗎?”
費南斯舔了舔乾燥的嘴脣,說:“他說是他撞的。”
周淮盯着她,說:“他說的?”
費南斯點了點頭,指着電擊棒和噴霧,說:“給了他五六下,他暈暈乎乎的時候,我問出來的。”
“他還說了什麼?”
“他說,爲了阻止艾學習報警,就把他給撞了。”
“還有嗎?”
“就問到這些,剛好你們來了。他又暈暈乎乎的,沒問出別的。”
周淮盯着她,皺着眉頭,問:“1.24日晚上,你在幹什麼?”
費南斯說:“感冒了,在睡覺。”
周淮問:“有誰能證明嗎?”
費南斯想了想,搖頭說:“沒有。”
小江說:“費小姐,你再好好想想。”
費南斯說:“我一整天都待在屋裡,睡了一整天。”
周淮清了清嗓子,說:“有人說看到你24號晚上走進劉大昌家裡,接着他就被殺了。”
費南斯冷笑了一聲,看着他說:“黃力的話,你也信?”
周淮說:“他指認了你。你必須如實告訴我們那天晚上,你到底在哪裡,做了什麼?”
費南斯看着他,說:“什麼意思?你懷疑我殺了他?”
周淮皺着眉看她。
費南斯盯着他,說:“不是我,我和他無冤無仇,爲什麼要殺他?”
周淮和小江再次對視了一眼。
費南斯依舊盯着他,說:“我說了,那天晚上,我在睡覺,一覺睡到天亮!我到底有沒有做過,你查查監控就知道了。我家門口應該有監控。”
周淮皺了皺眉頭,說:“監控我們會去看的。現在需要你仔仔細細地告訴我們,24號那天你都做了什麼?”
費南斯眯了眯眼,說:“那幾天,我重感冒,一直在家睡覺。24號那天早上沒起牀;中午,我點了一個外賣,吃完後就躺在牀上玩手機;晚上,我又吃了一顆感冒藥,然後一直到第二天十點左右才醒。”
周淮問:“一整天都沒出去?”
費南斯點頭道:“對,沒出去。”
“你信嗎?”
周淮擡眼看她。
費南斯問:“爲什麼不回答我?”
周淮低下頭,躲開了她的眼睛。
費南斯擰緊眉頭,依舊盯着他,問:“爲什麼不敢看我?”
周淮依舊沒吭聲。
話未出口,聲音已經有些顫抖:“你他媽之前不是挺會說的嗎?現在怎麼啞巴了?”
周淮擡起頭,看向她。
“我們會調查清楚,你稍安勿躁。”
“去你的稍安勿躁!”
周淮皺了皺眉。
小江咳嗽了一聲,說:“費小姐,請將您最近兩個月的行程仔仔細細地告訴我們。”
費南斯大口喘氣,盯着周淮的眼睛,對小江說:“我的行蹤,你可以問問你身邊這位周警官,我想他比誰都清楚。其餘的,我都已經說過了。”
小江看了周淮一眼,面色尷尬。
費南斯看他三秒,移開視線,靠在椅背上,垂下了頭。
片刻後,周淮站了起來。
費南斯擡起頭,看着兩人,說:“我有一個請求。”
小江說:“費小姐,請說。”
費南斯看着周淮,說:“從現在開始,我不想再看到他。”
周淮看着她,說:“好,希望你配合調查。”
費南斯冷笑了一聲,說:“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