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秦開元四年的春天。
皇帝在地圖上劃了幾條線,於是整個天下便圍繞着這幾條線開始忙碌起來。
第一條線,重新疏通南北大運河,朝廷設立了四位運河轉運使,分別負責運河的河北段、河南段、淮南段以及江南段,四位轉運使都有自己的轉運使衙門,他們負責運河的疏通、河關的稅收、堤壩的維護,還有漕運的安全。
皇帝劃的第二條線,是自關中長安北,重建秦直道。當年秦始皇下令從雲陽修建一條直抵河套五原郡的道路,長達七百多公里。
這條道路到此時依然還在使用,只是不少地方年久失修。
皇帝之所以第二條線劃在這秦直道上,關鍵還在於大秦如今收復了河套之地。黃河百害,唯富一套,河套是一個塞上糧倉,要想守好北疆,這個糧倉對於大秦無比重要。
可河套雖富,卻也有一個很致命的問題,那就是與關中之間,隔着一塊巨大的沙漠戈壁,這塊沙漠太大,穿行困難。
而如果不直接自北中向北穿越橫山和北邊沙漠,只能向西沿黃河東岸北上,或往東沿黃河西岸北上,但這兩條路線都有一個問題,一就是要繞更遠的路,二來就是沿黃河而行,尤其是東面的這條路線,會面臨着東西走向的無數條河流溝谷,而以當時的這個能力,是很難不斷的跨越這些河流修一條直道的。
如果要不斷的繞過這些河流,那麼道路將無限延長。
正是因爲這種種原因,最後秦皇始下令修一條直道,直通北上抵達五原。
要翻越橫山山脈,要穿過茫茫大漠,尤其是這樣的直接向北,也一樣要面臨着越過許多山谷和河流的問題,當時的秦人想出了一個絕妙的主意,那就是把這條路修在了子午嶺的分水嶺上。
沿着山脊修路,能並行十輛馬車。
子午嶺不低,但也並不算極高,這是一個可以修路行走的高度,同時關中的氣候加上地形,使得山嶺上修路相對簡單一些。
最關鍵的一點是,如此修路,就完美的繞過了子午嶺山脊兩側的那些山谷河谷,不用再填山架河,直接在山脊上穿行。
一直抵達了朔方定邊縣南側,再向北進入了鄂爾多斯高原,從此一直向北在昭君墳渡過黃河,抵達後世包頭一帶。
這條路線,大大縮減了從關中到五原的距離,尤其是關內雲陽到朔方定邊這一路,皆是連綿山脈,溝谷無數,可以說這條路線,簡直就是一項奇蹟。
平均寬達十丈的一千五百里直道,既避過了山谷河流,同時因是修在分水嶺山脊上,使得他又並不遠離水源,這對於兵馬行軍和物資運輸來說,都是極爲重要的。
而後世直到近年,才修建出了一條沿着晉陝黃河大峽谷的黃河公路,可知秦直道有多了不得。
只是秦以後,對於河套的掌握並不牢固,因此使得這條直道也並沒有達到秦始皇最初設計的目的。
這條道路設計,就是一條進攻之路,是聯繫關中與河套的。
但是秦以後,爲防北邊胡人沿這條路直接南下,朝廷對這條直道卻是採取保守防禦策略。他們聯繫河套,更多的還是利用代北的雲中郡,以太原雁門雲中爲依撐,來控制河套。或者,很多時候,都是以雲中來牽制防禦河套的胡人。
修復秦直道的同時,皇帝還劃了一條線,從靈武打通一條水路,直抵榆林郡,把整個幾字形的河套地區,這一段河流相對平緩的黃河河套段,打造一條水上運輸線。
黃河很多地段都無法航運,但河套一帶千餘里的河面上,卻是適合航行的,完全可以船運。
因此修復秦直道,從關中經一千五百里直道直抵九原城的陸上通道打通同時,皇帝也把靈武到榆林的黃河航運打通。
航運打通之後,關中與河套便不再是單薄的一根線繫着。
同時,一條黃河航線,還能將長安、河西、隴右、朔方、定襄這幾大塊緊密的聯結在一起。
一千五百里直道,一千五百里水道,關隴河朔完全打通,聯結一體。
皇帝劃出的第三條線,便是自漢中通巴郡,再抵黔中,接雲南、通廣南,並與劍南相通。
這條西南大動脈,則完全是把整個西南諸道地區,給串通聯結,將他們盤活一起。
皇帝劃出幾條線,於是整個西北和西南地區,都變成了巨大的工地。
沿處可見的造船廠,四處都是木材廠,依拖一條條的河流穀道,按照皇帝的路線,要把沿途的這些舊路聯通起來。
這是大工程,西南西北諸郡,幾乎全都動員了起來。
每天都有新船入水,道路上車馬飛馳,一隊隊的奴隸被送過來,還有無數的百姓在農閒時響應官府號召,應役接受僱傭前來修路賺錢。
諸道各郡縣,實行全面規劃,然後分片包乾的形式,大幹特幹。
逢山開路,遇水架橋,每隔十里一座墩堡,每二十里一座驛站,三十里必有一座兵站,五十里必有一座軍堡。
這一條,一支隊伍沿着初具雛形的漢黔道而來。
隊伍裡一個年輕人看着沿途修路的人,早已經沒有了最初時的那種好奇與興奮,他叫李三郎,又名李三寶,江南西道廬陵郡人,打小家貧,於是入商鋪做了個夥計學徒。這年代的夥計學徒沒後世那麼簡單,進了商鋪要拜師傅,頭三年什麼也不讓你學,只是打雜侍候師傅。
用師傅的話說,這就磨性子觀品性,學手藝不難,但養人口難。如果這三年裡,學徒不耐煩受不了,那就會被驅逐出去,根本不會傳授技藝。就算過了這頭三年,師傅也不是一下子把手藝傳給你。
第二個三年,只教基本功,同時侍候師傅的事也不能免。等到第三個三年時,才能讓你上手些簡單的,第四個三年過了,能勉強算是出師了,但還得繼續給師傅給鋪子裡做事,是沒有隨意跳槽一說的,甚至夥計前十年,基本上都沒有薪水,能有口吃的就算不錯了,逢年過節的再發點東西,就算主家大方。
如果沒有隋末這場動亂,或許李三寶這輩子也就這樣定性了,熬三年又三年,從學徒到夥計,然後再到管事再到掌櫃,老了的時候,或許也能積攢下一小筆錢,然後回鄉買點田地,安享晚年。
只是世道動亂,去年他隨師傅北上到豫章郡做買賣,結果遭遇到了林士弘和沈法興兩家交戰,師傅被殺死,貨物被奪走,他跳江才逃的一命。後游到長江北岸,成了一個流人。
好在他運氣較好,此時北方一統,相對更安穩。
而南方三藩雖奉秦國正朔,北方不南征,但三藩自己卻又還是相互攻伐不斷。
稅賦也高,還有各種攤派,於是許多江南百姓,便都偷偷的渡江北上,對於這些南來之人,大秦朝廷向來還是比較歡迎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