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存孝大吼縱馬疾馳而進。
郭孝恪、王君廓等雖然還掛着彩,可一樣紅着眼睛策馬跟隨。
竇建德手握着大劍奮力奔跑在馬後,他這個步卒隊頭還沒有馬,但沒關係,他現在只覺得熱血沸騰,恨不得一把大劍蕩平高句麗人,爲之前陣亡的弟兄們雪恨。
騎一團刀牌營校尉杜伏威縱馬從他身邊奔馳而過,他身後五百刀牌手士氣正銳。竇建德看着這個騎在馬上的年輕小將,心裡羨慕不已。
又一個章丘出身的年輕校尉,據說今年也才十四歲的刀牌營校尉杜伏威,真是年輕的過份啊。但是經過剛纔這一戰,竇建德卻沒有半點瞧不起這些章丘人。
不說羅存孝的死戰不退,就是王君廓、郭孝恪這兩個以前不過是羅成親衛的校尉,這次的表現也足以讓他們佩服不已了。
人家憑的不是運氣,靠的確實是勇猛堅毅。
之前那種狀況下,羅存孝等也沒有退後半步,直到鳴金之聲響起,這才退的。
劉黑闥提着大刀跟了上來。
“大哥,這些章丘人真猛。”
他目光羨慕的盯着前方盡頭那飄揚的馬槊燕尾旗,這百餘黑光鐵騎給他的震憾實在是太大了。才百餘騎,卻硬生生的破開了幾千人的軍陣,殺穿了。
王伏寶卻更佩服羅嗣業。
“這位三將軍才猛呢,兩軍陣前居然赤身上陣,單騎衝鋒。”
這幾位河北人,此時對於齊地的羅家軍那是佩服萬分。
“有朝一日,我也能如羅都將一樣,率領一支這樣的精銳,所向披糜,那真叫一個牛。”劉黑闥道。
竇建德回頭望了一眼,那邊前廂大纛旗下,羅成還精赤着身子在擂鼓。羅家軍真是猛將如雲,隨便拎一個出來,都有這樣的萬人敵之勇。
“先別說這些廢話了,趁着這千載難逢的機會,咱們兄弟幾個也多殺幾個高句麗人,戰後也好掙個軍功。”高士達道。
能痛打落水狗,這樣的機會當然沒人願意錯過。
羅嗣業率陌刀營反衝鋒打斷了高句麗人的進攻,而羅士信率黑光鐵騎直接破開了高句麗人的隊伍,賈潤蒲與齊國遠率轟擊左右夾擊,將士信破開的兩軍,分割包圍。
嗣業與存孝再帶步兵掩殺,繼續分割包圍。
整個戰場看似亂,其實卻極爲有序,一切都按照羅成事先預料的進行着。
中軍大纛下。
羅藝看着這一幕,感嘆着道,“我相信羅成這小子能贏這一仗,但我預計的是他會贏的比較吃力,前廂損失會不小,但我卻沒料到,這小子能贏的這麼輕鬆。雖然他的一個步兵團損失了近半,但從整個戰鬥來看,他以半個步兵團,就把足足六千高句麗步騎捲入他的佈局裡,那這損失就太微不足道了。”
慈不掌兵。
一將功成萬骨枯。
在這些大將的眼裡,已經不會去計較一團一營兵卒的損失,在他們眼裡,只有戰略目的,戰術佈置,只有整個大局面。
“前廂六千對高句麗六千,皆是騎二步四,本是旗鼓相當,若是說殺敵一千,自損八百,都不算輸。可誰能料到,羅成卻能以半團損失,就把高句麗人圍入了絕境呢。”
“此子將來,成就定遠在我之上。”
羅藝撫須讚歎。
“本來還想等羅成這小子頂不住的時候,我再出手。現在看來,再不出手,只怕其它人連湯都喝不到一口了。”
手指在雲車欄杆上敲了敲。
羅藝下令,全軍出擊,務必把那六千高句麗人全部圍殲。
“大將,咱們這樣會不會有搶功之嫌?”
“搶什麼功?我本就是第一軍亞將,羅成的功難道不就是本將的功?既然鎖定勝局了,那麼這功勞就是羅成的,現在出擊,不過是讓他們避免些損傷而已。前廂很不錯,沒必要再折損了。”
令旗搖動。
早就等候多時的第一軍左右兩翼輕騎,頓時奔馳而動。
羅藝的輕騎,明顯比羅成的輕騎要強的多。
第一軍的核心,本來就是羅藝鎮守軍都關的三千燕雲騎,其中一千鐵騎,還有兩千輕騎。這些久經沙場的精銳騎兵雖只派出兩千輕騎,可高句麗人也絕無法再逃出昇天了。
何況,羅藝把其它各步團也都派了出來。
既然贏了,總得讓他們也撿點骨頭喝點湯。
羅成終於錘累了,一把扔下兩根鼓槌,坐在一邊大口喘粗氣。不要命似的錘了這麼久鼓,並不比在戰陣上殺人輕鬆。
“都將,大軍出動了。”魏徵道。
依然留在羅成身邊的王鐵漢不滿的道,“剛纔打的緊要時不出手,現在我們都贏了,他們就來了,這不是搶功勞嗎?”
羅成瞧了幾眼,卻只是輕輕一笑。
“意料之中。”
重回前廂纛旗之下,羅成開始穿衣。
戰場上,大軍加入之後,高句麗人便真的再無回天之力了。
兩千輕騎的加入,讓那些本來還有希望逃離戰場的高句麗輕騎也無人可逃。
越來越多的高句麗人被包圍分割,然後死在了隋軍的弓弩之下,死在隋軍的橫刀長矛之下。
竇建德、劉黑闥等人幾乎殺紅了眼。
沒人接受投降。
廝殺聲持續到了午後。
直到太陽將要西斜,戰場才漸漸平息下來。
血腥之氣瀰漫。
到處都是折損的刀劍,地上到處插着羽箭。
鮮血浸紅了土地。
橫七豎八都是戰死者的屍體。
受傷的戰馬在悲鳴。
一隊隊的府兵正在打掃戰場,他們都不需要補刀,直接一個個的斬下頭顱,然後拿筐裝起來,挑回去統計。
後面還有民夫在協助打掃,用擔架擡走陣亡和受傷的隋軍,戰死者被送到一起,受傷者送去醫營。
刀槍箭矢能回收的都回收,破損的也要把能利用的收走。
死馬也一樣有用,直接戰場上宰殺分割取肉。
羅成早已經把前廂將士都撤了回來,他沒有讓他們去打掃戰場,反正這場功勞是他們的,誰也搶不走。
讓民夫抓緊時間擔運傷員送去醫營搶救包紮,讓脫力疲憊的士兵們回營,吃上熱乎的飯菜,至於其它的,管他孃的。
羅藝親自來到前廂的營地。
只是營裡衆人包紮的包紮,吃飯的吃飯,連羅成這個都將,都在忙着看望傷員,並沒有馬上去迎接他,羅藝也不以爲意,還攔着去報信的人,自顧自的帶着一羣將校找到了羅成。
“今天一戰,前廂立大功一件。”
“我們六千對六千,數略相當,不過中陣而已。”羅成道。
“這可不一樣,你們前廂六千,但是剛剛擴充起來的,老底子不過是你一團一千五百人,大部份都是新兵,結果這一戰卻能打出這樣的戰績,可以說第一軍上下全都心服口服。戰果雖然還沒出來,但也差不多,高句麗六千人死光了,殺獲四分以上就爲上獲,所以你們這次是上陣上獲之功,前廂全體將士可述功五轉。”
羅成卻道。
“這一戰,我們前廂戰死一千五百餘衆,剛滿編的隊伍,直接沒了兩成半。”
羅藝大手一揮,“我補給你。”
“前廂的老底子是步一團,步一團的老底子是我從章丘帶來的長白府兵,六百老兄弟,現在只剩五百了。”
這些章丘兵是他最可信的兄弟,如今幾場仗下來,已經少了一百。
“我補給你五百老兵,再讓你從民夫營裡自己挑一千健壯驍勇者補充。”
有講條件的機會,羅成沒放過。
“我希望補充陌刀營,裝備滿五百陌刀手。”
“答應你。”羅藝應下。
羅成看着他,想了想又道,“我想讓士信的重騎營補充到兩百騎。”
這下羅藝便皺眉頭了。
“重騎可不是那麼好弄的,光有具裝甲騎還不夠,還得有充足的訓練才行的。”
“只要有裝備,我可以練。士信的這支重騎,也沒有練多久,但在戰場上不也一樣發揮了很重要的作用?”
羅藝笑着搖了搖頭,也就是羅成敢這樣說話,要是換個人,他估計就一腳踹過去了,得寸進尺。
“好吧,我那一千燕雲鐵騎還有些備甲備馬,我可以給你拔九十騎裝備和馬。”
“不是一百嗎?”
“你不是有一百一十一騎嗎?”羅藝反問。
“這一戰,黑光鐵騎損傷十餘騎。”
羅藝點了點頭,以百餘騎直衝數千人的高句麗軍陣,這一戰也確實是場血戰。但百餘重騎卻無人畏懼膽怯,他們橫衝直撞,硬生生的殺出了一條血路來,將數千高句麗軍一分爲二。
“我補給你一百二十騎的裝備和馬,再給你拔十個燕雲騎到士信營裡,這下總可以了吧?”
羅成大喜。
上次羅藝給了他十八燕雲騎,八人在他身邊護衛,其餘十人入鐵騎營做教頭,他們的加入,可是讓士信的鐵騎營脫胎換骨,要不然,今天這場仗估計就不是這個表現了。
與羅藝達成協議之後,羅成立馬對這位叔父亞將熱情起來了,看的羅藝無奈苦笑。
羅成確實值得高興,等羅藝補充前廂後,他就將再次擁有六千戰兵,但卻能擁有兩個一千騎的輕騎團,一個二百騎的重騎營,外加一個五百陌刀手的陌刀營。何況,羅藝可是還答應給他五百精銳老兵補入前廂的。
這一戰過後,他雖損失一千五百餘衆,還損失了上百章丘老兵,但第一廂實力卻還能更上一層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