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行大雁飛過天空。
藍天白雲之下,大雁一會排成人字,一會排成一字。
王伯當抽出一支長箭,眯起眼睛看向天空。
秋風獵獵,衣袂飄飄。
弓弦慢慢拉滿似圓月,腳步如樁站定的他氣定神閒。
眼睛睜開的剎那,一聲弦響,箭如流星般射出。
天空的那排大雁一下子散亂了。
長箭帶着雁墜落。
一騎飛奔過去,奔馳的馬上俯下身子抄起了被射中的雁。
“是兩隻雁,一箭雙雁!”
王當仁笑着向收弓的王伯當拱手,“三郎神射,名不虛傳!”
“一般般吧。”
旁邊的王薄撇撇嘴,“三郎你就不必如此謙虛了,你的箭術確實可稱的上是李廣在世了。北周時長公晟出使突厥時,曾一箭射落空中爭食的雙鵰,你這一箭射落兩隻雁雖然不比他更強,可也弱不了多少。”
王當仁問,“聽說章丘羅成曾經向三郎學過射箭?”
王伯當頓了頓,“倒不是說學過,只是說我曾經指點過他射箭吧,那時的他還不會開弓放箭呢。”
“白虎羅成以前不會開弓放箭?”周文舉驚問。
“這有什麼可稀奇的,我家以前與羅成家不過隔一條溪流比鄰而居。他家以前就是個普通的莊稼之家,閒時父子打點鐵。羅家人力氣很大,但若說武藝啊騎射這些,卻都是不會的。”他道,“如今羅家兄弟出了點名,便都傳什麼羅家四虎,其實羅老四以前就是個無賴子,羅小六是個傻子,給我家放牛的。”
“羅三和羅五兄弟倆個,以前也沒什麼出奇之處。”
周文舉想了想,“可如今羅家四虎卻已經名揚河南諸郡了。”
王伯當也無話可說了。
王薄、王伯當與王當仁、周文舉、李公逸三位大野澤裡的好漢當家並肩站於島上,看着遠處的浩浩水面。
“早晚,我要向羅家兄弟討要這筆破家之賬的。”
王薄有些神色複雜的站在那裡。
他當初曾想過刺殺羅成,重振義軍聲威,但事實證明,那時的長白山衆人,不過真的是羣烏合之衆而已。
後來他自感無望,便乾脆的自首了。
本以爲這條命交待了,誰能想到又能在京城得救,還能再回到山東呢。
只是不知道下次再見到羅成時,他又以何種姿態面對他了。
“幾位當家的,我王薄與三郎也曾在齊郡很是風光,還聯合了長白山各家人馬,可最後我們還是敗了,一敗塗地。”
這位知天命之年的好漢苦笑了笑,“長白山的昨日就是大野澤的明日,我們不能等到官軍來剿的時候再想着聯合,我們必須得走在他們的前面。一人力弱,衆人力強。我們應當儘早聯手,團結一心。”
王當仁幾個當然明白王薄的意思。
他們在這裡熱情招待二王,也是因爲他們的江湖名氣。
不過真要說到聯合,幾人卻是沒有怎麼吭聲。
鉅野澤中,大小勢力上百,多則一家千人,少則十幾二十人。各自盤踞一地,若說要選個當家的出來,只怕誰也不服誰。
王薄哪看不出這些人想的是什麼,譏笑道,“都要死到臨頭了,還在這裡想着爭當老大,有意思嗎?”
這話惹得王當仁等很是不快。
李公逸揹負着雙手,呵呵的道,“王法司江湖名頭大,曾經還是長白山的聯盟瓢把子,不過這瓢把子沒做幾天,就讓人擒了送到大興,差點腦袋都沒了,我們這些人雖不及王法司名頭,可在這三百里水泊倒是過的很自在的。”
王薄搖頭。
“自在?自在什麼?你們再自在下去,腦袋就要搬家了。難道你們都還不知道,那羅成已經帶着二百府兵,又聯合了數郡鄉團,組織了八百精兵,已經到了這鉅野澤外?”
王當仁等沒說話。
他們當然是知道了些消息,可沒太放在心上。說實話,八百人聽起來不少,可這是三百里的鉅野澤,水澤浩淼,到處都是水,都是蘆葦蕩,他們若是不想跟官軍打,那隨便往哪裡撤一下,躲一躲避一避就是了,官軍也不可能天天在這水泊裡找他們,等他們一走,他們再回來也是一樣的。
王薄搖頭,“若是其它人來,你們躲藏一下倒是可以,但這次來的是羅成。這人我很清楚,你們想暫避鋒芒是不可能行的,他一定會想法找出你們,然後擊敗你們,提着你們的首級去請功,或把你們擒爲奴隸去屯田。”
“王法司莫長他人威風,滅自家志氣!”
王薄長吐一口氣,冷哼一聲,走出幾步,轉身,看着大野澤裡勢力最強四家中的三家首領,問道,“你們覺得你們比我王薄和王三郎更厲害嗎?”
被王薄不客氣的話弄的有些惱的周文舉也不客氣的回了一句,“我們也未必就不如你們。”
王薄轉頭就走。
王伯當則賠笑道,“諸位,王法司的話雖然直接了點,但說實話,我和王法司前來,也不是爲了來跟大家做口舌之爭的。咱們都是苦於暴隋,而不得不嘯聚山澤之中的好漢。那羅成是朝廷鷹犬,他雖年輕,可確實不可輕敵。若我們輕敵大意,那是仇者快的事情。”
“咱們不能等到失敗之後再來後悔,我們應當聯合起來,不管怎麼樣,先把來犯之敵擊退再說。”
王當仁對這位本家的話倒是聽進去了點。
“那王三郎以爲當如何呢,這個聯盟如何選,誰來主持?”
王伯當指着漸走漸遠的王薄道,“咱們聯合起來,都是兄弟,一起聚議相商,不過對外我建議咱們就打起王法司的旗號來。他在山東名聲不小,曾經舉起過反旗,上次雖敗,但若是再舉旗,定能震驚天下。”
他的意思是借王薄的名號,名頭上王薄是盟主,但實際上各家一起聚議相商,大家一起坐交椅,一起議事。
王當仁和李公逸、周文舉一起眼神交流了會。
最後道,“可以,那就請王法司來做咱們鉅野澤會盟的瓢把子,坐這頭把交椅。請三郎做這第二把交椅,做我們的軍師。”
瓢把子讓王薄來當,軍師則讓王伯當來當。
接下來,自然是王當仁、周文舉、李公逸坐第三四五把交椅。
不過王伯當可不是說弄個簡單的聯盟就滿足的,那樣鬆散的聯盟長白山上他們弄過,毫無作用。
他這次來,可是帶有重要使命的。
“大敵當前,我提議我們各家抽調精銳,組建一支反擊兵馬。各家抽幾百人,湊個三千人馬,組個銳營。”
光是聯盟肯定不行,得有聯盟統領的兵,王伯當提議抽調個三千人來組建一個精銳營。營下轄六團,每團五百人。
王當仁問。
“那這個營誰來統領?”
“王法司是瓢把子,自然是由他名義上統領較好,下面六團,各委一驃騎將軍,就由王兄、周兄、李兄等澤中好漢兄弟們擔任如何?”
說來說去,最後王伯當的意思是從澤中各家挑出精銳三千人來,組一個營,轄六個團。王薄是大統領,他是軍師兼一團驃騎,然後王當仁等也是一團驃騎。
幾人有些不太樂意,王薄和王伯當就帶着十來人過來,現在既要當他們的瓢把子,還要分他們兩團人馬指揮。
“諸位兄弟,我們各家聯盟,自然就是一家人了。我呢,會馬上弄一批軍械過來,包括戰馬、兩當甲,以及大批橫刀長矛等。”
“當真?”
聽到戰馬、兩當甲等大批軍械時,王當仁幾人眼睛放光了。他們雖手下人馬上千,可實際都是羣賊匪烏合,沒幾樣真正像樣的傢伙。
而現在王伯當說他能弄來大批軍械,他們怎麼能不心動。
“三位兄弟的團,我保證配每團給一百匹戰馬、五十件兩當甲,兩百把橫刀、三百根長矛!”
王當仁哈哈一陣大笑。
“外面都說王三郎手眼通天,王法司被押入京城要砍頭,你都能在天子眼皮子底下把人撈出來。兄弟的話,我是相信的,你的本事,我更相信。”
“好,就按三郎兄弟說的,咱們各家聯合起來,抽調精銳共建精銳營。”
做賊匪要兄弟多,但要成事,還得有錢有糧。
錢糧倒是可以搶劫而來,但軍械卻難弄到。
王伯當居然能弄來大批戰馬軍械,這樣的好事誰會拒絕。
一百匹戰馬、五十件兩當甲,二百把橫刀和三百根長矛,僅是這些,就足以讓王當仁這樣的首領心動滿足了。若是手裡能多出這麼多裝備來,那以後在這大野澤裡,不,是在整個河南諸郡,那也有了一份可以橫着走的實力。
王伯當也沒有空口白話,他帶着王當仁等人划船到了一處澤灣。
那裡停着數條船。
船艙裡裝着一個個箱子。
揮手讓人搬上一個箱子,打開。
裡面鋪着稻草,乾燥的稻草拔開,赫然是一箱滿滿的橫刀。
一箱足足十把橫刀。
王當仁看着這些嶄新的橫刀,眼睛都發亮,幾步上前,拿起一把,嗆鎯一聲就抽出刀刃。
刀上還擦着油,刀嶄新的還沒有用過。
揮刀,一根木樁應聲而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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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刀!”王當仁讚道。
王伯當微微笑着,指着那幾條船道,“這樣的橫刀,我帶來了足足一千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