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叛亂,是欺君!”
南郡,江陵城中,蕭銑破口大罵。
江夏郡與沔陽郡的易幟,簡直就是一把鋒利的尖刀,狠狠的插在他的心口上。一直以來最擔憂的事情還是發生了。
“召徐舍人前來擬旨,朕要調兵討逆!”
杜之鬆連忙勸諫。
“張鎮周、周法明本爲隋將,大業末率官軍來攻因敗而降。然則並不忠心王事,早年就與雷長潁、許紹、董景珍等欲歸秦,當時秦因外敵環伺而故不意腹心生亂,故保留三藩。然則如今,放眼四顧,四邊還有誰爲秦之敵手?”
杜之鬆此前任蕭銑的中書侍郎,執掌機密。後三藩向秦稱臣,換地封王,蕭銑這個南樑天子實際上已經去除帝號,秦改封其爲南郡王,授湖南道節度使、南郡太守。
杜之鬆因此與改爲湖南道節度司馬。
“大王,張鎮周等人易幟,這絕對是秦人授意,否則有雷長潁之鑑他們不敢如此。可既然秦人授意,那我們還如何討伐?”
“朕朕朕······”蕭銑連喊了三句朕,可卻說不下去了。
杜之鬆提醒蕭銑,“大王當稱孤,自稱朕,若傳出去,便是叛秦謀逆也。”
自向秦稱臣之後,蕭銑確實已經好久不曾自稱過朕了,都是自稱爲孤。可現在,江夏和沔陽二郡的叛亂,讓蕭銑已經沉不住氣了。
哪怕這幾年過的再艱難,可名義上他還是這荊湘之主,不到最後一步,誰會甘願放棄這地盤地位呢。
“報,大王,按察使許智仁求見。”
“他來做什麼?”蕭銑皺眉。
湖南道按察使許智仁,並不是蕭銑的人,他父親許紹,先是夷陵郡通守,與李淵是同學。當初蕭銑攻略江漢之時,許紹就硬是不肯歸附,連結四郡頑抗,最後又上表歸附於秦。
三藩向秦稱臣後,皇帝授許紹爲安陸郡公,授湖北道右都督指揮使,並授其子許智仁爲湖南道的右提刑按察使。許智仁,實際上在江陵,就是皇帝安插的一個釘子,監視江陵的。
“不見。”
司馬杜之鬆勸說,“許智仁是皇帝的人,不如聽聽他的來意。”
許智仁進殿之後,倒是開門見山的說明來意。
皇帝在洛陽聽聞湖南道滅蝗防災不利,導致如今湖南道饑民四起,而江夏、沔陽兩郡饑民甚至渡江越界進入了安陸郡內。安陸郡不得不緊急拔調糧食救濟災民,給予臨時安置。
皇帝對蕭銑非常不滿,認爲他沒有盡到節度使應有的責任。
“陛下聖諭!”
蕭銑站在那裡不動。
許智仁嘿嘿笑了兩聲,提高聲音。
“聖人口諭,南郡王蕭銑接聖人口諭!”
蕭銑最終還是隻得在許智仁面前跪接諭旨。
“聖人口諭,朕早就給你蕭銑提醒了幾次,今年會有大旱甚至會有大蝗災,讓你們早做預防,及時防備,還給了你許多滅蝗的法子,讓你們加緊備糧防災,可是你都幹什麼了?如今湖南饑民四起,百姓都跑到四邊的郡縣,你這是讓朕來給你擦屁股嗎?接朕口諭之後,立即赴洛陽見朕,朕讓朝廷有司與你一起商議該如何救治湖南諸郡災民之事項,即刻入京,不得遲緩,若有延誤,後果自負!”
蕭銑叉手。
“臣接聖諭。”
起身,蕭銑面色難看。
“郡王,下官已經讓人備下車馬,請郡王與江陵城中的諸司官員們立即動身前往洛陽。”
蕭銑冷哼一聲,“這個時候孤怎能離開?”
“難道郡王自己有能力賑濟災民?若這個時候,朝廷不拔糧賑濟湖南,只要一道封鎖邊境旨意,湖南道就將大亂,郡王那個時候又當如何?拿什麼面對百萬饑民?”
“許觀察使可知江夏周法尚和沔陽張鎮周已經叛亂?”
“叛亂?從何說起?”許智仁呵呵一笑。“爲何本官接到的消息,卻是兩位太守一心爲救治災民,兢兢業業啊,兩位得不到江陵的支援,於是只能請求相鄰的安陸郡幫助,如今安陸又是借糧,又是接收災民,郡王怎麼能如此說那些辦實事之人呢?”
話不投機半句多,面對着許智仁明顯的謊言,蕭銑也不欲再爭論。
“請許觀察使先回衙門,孤還有些事情要先處理下。”
“還請南郡王早點動身!”許智仁說完,便甩袖離開了。
待那背影消失在殿門口,蕭銑直接砸了手裡的玉如意。
“召文士弘、蓋彥前來!”
杜之鬆還欲勸,可蕭銑根本不想聽。
文士弘和蓋彥皆爲蕭銑心腹,也是這些年麾下比較可靠的將領了,正是憑着這少數幾個將領,才能勉強在諸鎮軍頭們的跋扈中生存下來。
“秦人欺人太甚,吾不能坐以待斃,二位,孤要你們盡起江陵水師,發兵江夏、沔陽,討平張鎮周、周法明二逆!”
文士弘和蓋彥被蕭銑授予總管之職,並許諾待討平二逆後,到時由文士弘接任沔陽太守之職,由蓋彥接任江夏太守一職。
數日後,二將集結了五牙戰艦等大樓船百餘艘,又各計中小船隻三千餘艘。其中大的樓船如黃龍、五牙、飛雲、蓋海、長安等,都是五層的樓船,最大的可載三千士兵,小的也能載八百人。
這支由大小戰艦和商船等組成的三千多條船的巨大艦隊,足足有十萬人馬之多。
二將率領的艦隊離開江陵不過八十里,便在油江口的公安停泊靠岸不走。
蕭銑派來監軍的司馬杜之鬆問二將。
“爲何停下?”
文士弘和蓋彥站在甲板上,指着江口那浩蕩的艦隊,“杜司馬以爲這支艦隊如何?”
杜之鬆沒吭聲,這支艦隊確實很大,可卻是烏合,強徵了許多商船,船上的士兵也有近七成並非戰士。
就連那些五牙、飛雲等大樓船,其實都是隋朝時打造的樓船了,這些船看着很大很威風,可他深知,在荊江之上,這些笨重的樓船,卻根本不是大秦長江艦隊那些軟帆寶船的對手,那些船速度快,移動靈活,船上裝備更好,更別提船上那精銳的戰士了。
“看來杜司馬心裡也清楚了。”
杜之鬆問,“你們現在停在這裡打算做何呢?”
蓋彥毫不掩飾的道,“張鎮周和周法明是聰明的,我們打算學他們,易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