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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家大概是靈水村最後一家忙完秋收的,這時也纔是九月中旬,距離官府來收稅還有二十來日。

村民們看着收到家裡的糧食,不想交給官府,可就算找地方藏起來,官府收不上糧食便會改成搜錢抓人,怎麼樣都躲不過。

人心惶惶的時候,不知哪個村人從外面帶回來一個消息,說是西邊的一個縣有衙役聯合囚犯反了,殺了知縣奪了城池,目前正在招兵買馬準備自立稱王。

起事的縣與衛縣中間還隔了兩個縣,靈水村的村民們聚在一塊兒議論紛紛,猜測究竟是起事的那些人能把勢力擴大到這邊,還是用不了多久那羣人就會被官府出兵鎮壓。

孫興海可沒心思聽別縣的熱鬧,第一時間跑到蕭家,找老爺子商量事情。

“那邊都反了,咱們要不要做什麼準備”孫興海一邊緊張兮兮地問,一邊下意識地摸了摸嘴角,總覺得嘴角又開始癢了,隨時可能會冒出一個火氣泡來。

蕭穆道“知會鄉親們,明早所有拿得動棍棒的男丁繼續跟我們去河邊練槍。”

不知道是太興奮還是太慌亂,孫興海的胳膊腿一起抖了起來“又練,咱們也要反了不成”

蕭穆“出師無名,還沒到那個地步,只是提防別人來搶咱們,就說那些起事的衙役囚犯,他們擴充兵馬需要糧餉,光靠從知縣老爺那裡奪來的可不夠,肯定也要從平民百姓手裡搶。”

無論什麼時候,得勢的一方都會挑軟柿子捏,老實本分的百姓永遠都是最苦的,誰都能搶一把。

孫興海明白了,立即去水塘邊敲鑼。

靈水村的村民們都習慣聽孫、蕭兩家的主意了,再說練槍是爲了提防別人來搶自家的糧食,村民們都支持。

有人甚至起鬨“里正,不如咱們也反了得了,咱們佔了縣城自己當家做主,再也不用受官府的氣”

孫興海一個眼刀子飛過去“休要胡說八道,咱們都是正經的良民,無論之前還是現在,操練都是爲了自保,你們誰要有那心思,自己去外縣投奔反王,別牽連我等。”

“哎,我就隨便說說,您別往心裡去,就當我放了個屁。”

村民們鬨笑,造反可是要掉腦袋的,大家開開玩笑還行,不被逼到那個份上,真沒幾個人敢動那心思。

天矇矇亮,村人們如約而至,跟着蕭家的男人們跑步前往河邊操練。

蕭延也去了,他走之後,林凝芳在被窩裡翻了幾次身,胡思亂想的,乾脆起來了,洗過手臉來了中院。

鍋裡剛剛下了苞穀米,佟穗負責看火,柳初將要熱的烙餅端到一旁,等男人們回來時再貼在鍋邊熱一熱。

早飯簡單,不需要炒菜,妯娌倆挨着坐在竈膛前,一邊烤火一邊說着悄悄話。

見到林凝芳,佟穗疑惑道“怎麼起的這麼早”

林凝芳露出一個帶着苦意的笑“睡不着了。”

柳初又去端了

一張小板凳,竈膛前的倆妯娌就變成了仨妯娌。

柳初問林凝芳“也是爲了村裡的那些閒話吧”

林凝芳點點頭。

佟穗aaadquo你比我們都懂,你覺得外縣那些造反的能成事嗎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林凝芳“難說,如果對方頭目有謀略遠見,或許真能像南邊的兩個僞帝那般稱霸一方,如果那頭目只知道逞一時之能,擴充了兵馬卻領兵無方,那他們遲早會被朝廷鎮壓,或是被其他起事的勢力吞併。可無論哪種,咱們這一帶都要亂起來了。”

四海無閒田,農夫猶餓死,北地的百姓今年全被重稅壓迫,沒有冒頭的百姓們或許還願意老老實實忍受,一旦周圍有人冒頭,只需要三言兩語的煽風點火,便能迅速聚集一批不甘心的百姓,或是全部集中到一處,或是自立頭目,亂象四起。

柳初抓住佟穗的胳膊,整個人隱隱發抖。

佟穗握住她的手,安撫道“大嫂別怕,咱們村子已經準備起來了,幾百男丁人人有槍,就算那些人搶到這邊,有祖父里正帶頭,咱們村也有反擊之力。”

林凝芳“是啊,那邊起事也都是一些臨時聚集的百姓,根本沒有經過訓練,囚龍嶺的兩百山匪騎馬帶刀地圍過來都拿咱們這邊束手無策,起事者得知此事,來這邊前肯定也要先掂量掂量得失。”

柳初聽了,稍稍冷靜下來。

天亮了,男人們也從河邊回來了。

路上,蕭穆對孫興海道“你去周圍村子走一趟,問問其他里正的意思,如果他們也想效仿咱們村,咱們便從村裡挑選擅長槍法的青壯過去傳授武藝。”

孫興海“這麼大動靜傳到劉知縣耳中,他會不會懷疑咱們別有居心”

蕭穆笑道“懷疑又如何,他現在怕是連縣衙大門都不敢出,你若信我,便只管去做。”

孫興海當然信了,自從春日流民鬧事開始,他這個里正便只是明面上的了,蕭千戶纔是真正能統領全村的那位。

吃過早飯,孫興海叫上兩個族裡的青壯,三人騎着騾子出門了。

他專門挑比較大的村子去聯絡,大村青壯多,練起武藝來更有意義,小村人少,真想學了可以就近選擇一個大村。

東南西北問了一圈,但凡被問到的里正豈止是願意跟着靈水村學武,簡直是感恩戴德,恨不得今日靈水村就趕緊派人過去,反正莊稼都收起來了,男女老少都閒着。

孫興海還想去長平鎮探探鎮上保長的口風,到了鎮上才聽說這邊已經開始練了,帶頭的乃是喬長順、喬長安兄弟。

孫興海“”

村裡有個老狐狸,得虧他們孫家沒爲了爭第一大戶的名頭跟蕭家起仇怨

次日開始,蕭縝、蕭延、蕭涉、孫緯、潘岱這五位本村槍法最嫺熟的青壯便被派去外村傳授武藝了,上午、下午各練一個時辰,有騾馬代步,來回都很方便。蕭守義還去了一趟桃花溝,讓佟貴帶着桃花溝的男丁也抓緊練起來。

潘家。

傍晚潘勇從鎮上的鐵匠鋪子回來,一家五口團聚了,他才知曉兒子也被蕭家安排了去外村傳授武藝。

王氏又高興又擔心“蕭家、孫家這是什麼意思,他們也準備招兵買馬造反嗎萬一出事,咱們岱哥兒會不會受牽連”

潘勇“他們不反,本縣也會有其他人反,與其等着別人聚衆搶過來,不如咱們這片的村子先連成一片守望相助。蕭千戶帶過兵,他比誰都懂,咱們只需要跟着蕭千戶的路子走,至少能安穩活過這第一波,後面如何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沒有人帶頭,外面的人攻打過來,本村男丁要麼死拼要麼加入,與其跟隨那些不認識的烏合之衆,不如跟着軍戶出身的蕭家。

潘老太太“這個蕭家,說看不上咱們吧,他們還挺重用岱哥兒的,可若看得上,月柔這麼好,蕭家也有未婚兒郎,他們怎麼不來提親呢幹叫咱們猜來猜去的腦袋疼。”

潘勇“多事之秋,他們想的是保命保村子的大事,暫且顧不上兒女婚事。”

潘月柔“顧得上我也不嫁蕭涉。”

這幾個月她陸陸續續地跟蕭涉打過些照面,憑她的美貌,其他男人早上鉤了,蕭涉竟跟眼裡無珠一樣,不知是還沒開竅,還是不喜歡她這樣的,總之都是根榆木疙瘩,嫁了也沒意思。

王氏“罷了,先熬過這波亂再說吧。”

九月底的黃昏,蕭縝三兄弟陸續從外村回來了。

女人們都在中院這邊,蕭縝、蕭延依次洗完手,順勢坐在院子裡陪老爺子說話。

蕭涉是最後回來的,手裡提着一個鼓鼓囊囊的布口袋,進門就喊孩子們“綿綿耀哥兒,過來吃棗”

等他走到近前,打開布口袋給好奇張望的家人們看,裡面果然是一一顆顆圓噔噔的紅棗,還是人家院裡種的那種正經棗樹結出來的大棗,不是山上長着的指甲蓋大的野山棗。

蕭玉蟬飛快抓了一把,也不洗直接往嘴裡塞,一邊嚼一邊問弟弟“哪來的棗”

蕭涉給孩子們分了棗,把剩下的塞到佟穗懷裡“二嫂,這個你跟大嫂三嫂分,收好了,別讓我姐搶去。”

蕭玉蟬“”

佟穗笑道“我去洗了,大家都吃。”

賀氏拿燒火棍給了小兒子一棍子“你還沒娶媳婦呢,眼裡就沒我這個娘了”

一陣打鬧過後,蕭延捏了兩顆棗,也問弟弟“哪來的”

蕭涉坐在旁邊,憨聲道“大劉村的一個姑娘給的,我不要,她非往我懷裡塞,我想着可以給嫂子綿綿她們吃,就拿回來了。”

老爺子、蕭守義都笑。

蕭延一個棗核丟在弟弟腦門上“你個傻子,那姑娘是看上你了,你不收人家的棗還沒事,現在吃都快吃完了,沒得跑了,明天趕緊去提親吧。”

蕭涉瞪眼睛“啥我纔不去,我又不喜歡她”

蕭縝“別聽你三哥的,一包棗不至於,回頭你還她幾個銅錢

便算了結了。”

蕭涉鬆了口氣。

賀氏瞅瞅這三個兒郎,挑挑眉問蕭縝、蕭延“老五都有姑娘送棗,你們這倆武曲星下凡似的人物,沒有小姑娘送秋波”

靈水村這邊操練,小姑娘小媳婦都喜歡跑去河邊看熱鬧,其他村子的情況肯定差不多,哪個村子又沒幾個大膽熱情的姑娘

佟穗站在竈膛邊炒菜,聞言下意識地往外瞧,正好對上蕭縝投過來的視線。

那雙眼狹長,目光也鷹似的利,恐怕別人沒琢磨的東西也能被他看了去。

佟穗忙垂了眼,聽見蕭延道“娘可別瞎說,我跟二哥都是有媳婦的人,遠近知曉,誰家姑娘那麼不要臉。”

佟穗再去看堂屋北面放桌子的林凝芳。

見林凝芳跟沒聽見似的,佟穗也就不想了。

吃過晚飯,佟穗與柳初收拾好堂屋,回到東院要分開的時候,柳初從袖子裡拿出兩顆棗塞給佟穗“五弟塞我的,還有好多,分你點。”

佟穗指指自己的袖口,蕭涉也單獨塞了她。

妯娌倆相視一笑,各自回屋。

東廂這邊,蕭縝已經燒好了水,像以前一樣坐在北屋門檻上等着她。

佟穗把袖袋裡的棗倒出來,足足有七八顆,她重新洗了一遍,伸手遞到蕭縝面前“再吃幾顆這棗還挺甜的。”

蕭縝沒碰那些棗,扣住着她的手腕將人拉到懷裡抱着“你吃吧,我心裡不酸。”

話裡有話的,佟穗假裝沒聽懂,默默地吃着棗。

蕭縝看着她低垂的長長睫毛,問“知道一個連着在戰場拼殺六年的男人,會有多想女人嗎”

佟穗整個人都被他的氣息吹熱了。

他就是那樣的男人,剛嫁過來的時候佟穗都怕天黑,到現在蕭縝也是貪的,隨時都能起興。

蕭縝“有人想了就會去做,有的人不屑那個。”

佟穗想到了林凝芳,那樣的國色天香,蕭縝若想搶,他是哥哥,蕭延再不服也得讓。

蕭縝靠近她的耳朵“以前是不屑,現在有了你,更不會被外人勾走。”

佟穗嚥下嘴裡的棗,道“勾走了也沒關係,但你得跟我說一聲,不能瞞着我。”

蕭縝“勾不走,你也不用惦記舍了我再去嫁給別的男人。”

佟穗“”

她挑了掌心最大最圓的那顆棗,塞到他嘴裡,叫他亂說。

蕭縝配合地收了棗,卻也咬住她細白的指尖。

佟穗敗下陣來,將發燙的臉埋到他胸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