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親隊伍把新娘接走了,佟家這邊的鄉鄰們並未散去,聚在一起對蕭家四兄弟津津樂道。
有人提到了宋知時。
“從開席時這小子就不見了,心裡還難受呢吧?”
“豈止是難受,小山考驗他姐夫的時候我看得清清楚楚,宋知時巴不得新郎官快出醜,結果人家不但功夫好,學問也不錯,那麼文縐縐的詩張嘴就答了上來,看得宋知時目瞪口呆,臉都是灰的。”
“確實比不上啊,除非宋先生回京當官,不然在咱們這地方,才華真比不上一具壯實身板。”
“回京?朝堂全是一堆貪官污吏,宋先生不肯同流合污才歸隱山林的,除非……”
後面的話就有些危險了,大家重新聊起眼前的婚事來。
佟家隔壁,宋瀾推開西屋的門,就見兒子手腳攤開仰面躺在炕上,眼神空洞臉色枯黃,一副心灰意懶之態。
宋瀾只覺得好笑,走到炕沿前,居高臨下地看着兒子:“一個佟穗而已,也值得你如此?”
歸隱之前,他們父子居住在繁華之都,兒子見過的美人該當不少,爲何對佟穗如此癡迷?
宋瀾委實想不明白。
宋知時翻個身,背對父親。
宋瀾知道兒子的心結,寬解道:“爲父不會一輩子都蟄伏此地,待我宋家重回當年飛黃騰達之景,環肥燕瘦任你挑選,你何愁娶不到高門美妻?”
佟穗確實美貌,是個討人喜歡的鄰家姑娘,可惜出身太低,不足與他的兒子相配,能嫁那蕭家兒郎已是幸運。
宋知時聽着父親彷彿一切成竹在胸的語氣,慢慢地回過頭,直視那張儒雅清雋的臉,問:“待您飛黃騰達,是不是也會重新娶個高門美妻?”
宋瀾臉色微變,想到了死在亂世中的妻子。
宋知時知道父親對母親是有情的,他重新躺下去,閉着眼睛道:“再多的美人,只有一個是特別的,阿滿於我便是如此。”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初見佟穗那一幕。
彼時他剛隨着父親搬到這偏僻的山溝村落,只覺得哪哪都苦日子再無盼頭,然後,一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突然從遠處跑了過來,白皙的臉頰烏黑明亮的眼,像連日陰雨過後第一縷穿透雲層的暖光,照亮了周圍所有的景。
六年青梅竹馬,只因父親的門第偏見,最終她還是嫁了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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桃花溝與靈水村隔了二十里地,普通百姓光靠一雙腿,要走上一個半時辰。
此時的迎親隊伍中,蕭家兄弟騎騾,方媒婆坐在佟貴借來拉嫁妝的騾車上,都算輕鬆,只是四個轎伕擡着花轎走不快,中間還要停下來歇息,一路算下來,剛好能在黃昏時抵達蕭家。
轎伕們擡得再穩當,花轎都是有些晃的,佟穗坐在裡面,就覺得還不如自己走來的舒服。
離家的強烈不捨暫且已經壓了下去,佟穗撿起方媒婆放在轎子裡的一個小銅壺,打開蓋子,用帕子沾些清水,默默地擦拭臉龐。
知道自己肯定要哭一場,早上梳妝時她特意沒有用胭脂水粉,反正這幾年百姓們辦喜事都草率簡陋,很多新娘想化妝都沒條件,素面朝天地就嫁了。
擦完臉,確定自己的儀容沒問題了,佟穗忽然就不知道該做什麼了。
她凝神傾聽外面的動靜。
轎伕們腳步沉重地走着,擡轎很累,他們沒有力氣閒聊,兩個吹嗩吶的師傅也是經過村子時才吹一吹。
拉嫁妝的車在後面,方媒婆很善談,正在打聽二哥想娶什麼樣的媳婦。
二哥不太耐煩的迴應讓佟穗笑了出來。
至於蕭家兄弟……
新郎肯定要走在花轎正前方的,他帶來的三個弟弟倒是一會兒在前一會兒去後頭跟二哥說話,騾蹄聲來回往返。
路途太遠了,又是暖融融的午後,無所事事的佟穗索性靠着轎板打起盹來。昨晚沒睡好,今天起得還早,她真的困了。
花轎前方,蕭野湊到兄長身邊,小聲慫恿道:“二哥,長路漫漫的,你去陪二嫂說說話?一個人在裡面多悶啊,正好提前跟她熟悉熟悉。”
蕭縝:“不合規矩。”
蕭野掃視左右,除了遠處的荒山就是近處的荒樹林:“就咱們一行人,你別瞎講究了,二嫂怕是第一次出遠門,心裡正慌呢,你趕緊去安撫安撫。”
蕭縝不爲所動。
蕭野一拽繮繩,作勢要往後轉:“你不去我去。”
蕭縝斜了他一眼。
蕭野頓時泄了氣,他沒見過這位二嫂,不知曉她的性情,也怕自己的熱情被誤解爲輕浮。
見他們在聊天,蕭延、蕭涉這對兒蕭家二房的親兄弟倆也從後面追了上來。
蕭延問:“說什麼呢?”
蕭野哼哼:“我讓二哥去陪二嫂說說話,他非要講規矩。”
蕭延瞅瞅蕭縝,摸着下巴笑了:“二哥就是這樣的人,他真不講規矩,你三嫂嫁的就不是我了。”
去年夏天,他們兄弟離開軍營回鄉路上,偶遇一行車隊被山匪所搶,主人家幾乎被殺光了,只剩一個妙齡小姐跟她的丫鬟險遭侮辱。他們兄弟衝上去一陣砍殺,趕走山匪救了那小姐跟丫鬟。
小姐長得十分美貌,無家可歸只能投靠他們,蕭縝的意思是將二女送到附近村鎮安置,蕭延捨不得,徵詢過小姐的意思後當晚直接把人睡了,帶回家當了媳婦。
四兄弟裡,蕭縝行二,本就爲長,性情也能鎮住三個弟弟,如果他當時對那美人小姐有想法,根本輪不到蕭延成就好事。
蕭野想到家裡的三嫂,再看看後面的花轎,心想如果二嫂不如三嫂好看,二哥豈不是虧了?
“少說幾句。”蕭縝制止了三個弟弟關於舊事的更多議論。
蕭延挑眉:“二哥是怕二嫂聽見,心裡吃味?”
蕭縝反問:“無媒而合,你很光彩?”
蕭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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佟穗淺淺地睡了一陣,也不知道究竟睡了多久。
她挑起蓋頭,湊近西側窗簾,微微挑開一絲縫隙,就見紅日偏西陽光明亮,大概還要再走半個時辰。
“歇一刻鐘。”
隨着蕭縝的話音落下,轎伕們停下腳步,穩穩地將轎子放到地上。
佟穗一邊聽外面的人語聲,一邊悄悄地捏着快要坐僵的雙腿。
有腳步聲往這邊靠了過來,是佟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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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看看坐在斜對面的蕭家四兄弟,低頭問妹妹:“阿滿,你怎麼樣,有沒有哪裡不舒服?”
佟穗:“我沒事,二哥呢?”
佟貴瞥眼走向蕭家兄弟的方媒婆,腦仁一陣疼:“那婆子太能說了,聽得我想把她攆下去。”
佟穗笑:“快到了吧,你再忍忍。”
佟貴:“知道,你大喜的好日子,她就是住到我耳朵裡我也忍她。渴不渴,裡面有水嗎?”
佟穗有點渴,只是不敢喝水,到了蕭家還要忙活一陣,那麼多人盯着,總不好提出去茅廁。
佟貴關心完妹妹,見蕭野朝他招手,便走了過來。
蕭野主動將兄長身邊的位置讓給佟貴坐,從身上掏出一塊兒幹餅:“賢弟餓不餓?吃點東西墊墊?”
佟貴今年二十,蕭家四兄弟裡,蕭縝二十六,蕭延二十四,蕭野二十三,只有蕭涉比他小兩歲。
好在佟貴長得人高馬大,被健碩挺拔的蕭家兄弟圍住也撐得起場面。
“你吃吧,我晌午吃的夠飽。”佟貴道,看了眼蕭縝。
蕭縝:“還有幾裡地,到家了再好酒好肉地招待賢弟。”
佟貴笑得真誠了些。
蕭野拍了一把他的膝蓋:“賢弟,咱們兩家離得遠,彼此不熟,現在二嫂嫁過來了,你先給我們講講她的脾氣,平時喜歡什麼討厭什麼,我們瞭解了,以後照顧她也方便,免得不小心惹惱了二嫂。本來想叫二哥直接去問二嫂本人,二哥非要守規矩。”
蕭涉:“對對,我嘴笨,經常惹我三嫂生氣,可不想再得罪二嫂。”
佟貴心中一動,玩笑似的問:“你都做什麼惹到你三嫂了?”
蕭涉摸摸後腦勺,舉例今早剛出的一件事:“迎親隊伍來我們家等着,我見三嫂盯着花轎看,問她是不是想坐,三嫂臉色就變得特別差,肯定是生氣了。”
蕭延彈了弟弟一個爆慄:“叫你哪壺不開提哪壺。”
蕭縝朝蕭野使個眼色,蕭野忙催促佟貴開口。
佟貴想了想,爽朗道:“我妹妹性子靜,手腳勤快,只要你們待她如家人,她就很好相處,沒啥明顯喜惡。”
蕭野樂了:“跟我二哥一模一樣,我二哥也是話少能幹,等閒不發脾氣。”
佟貴記住這些,動身前又去花轎前找妹妹說話,猜測道:“之前方媒婆說,蕭三哥的媳婦是他在外面娶的大戶小姐,八成不是明媒正娶,沒坐過花轎。”
佟穗:“嗯,知道了,多謝二哥替我費心,馬上出發了,你快過去吧。”
佟貴見蕭延頻頻往這邊張望,拍拍花轎走了。
後半程佟穗十分清醒,當窗外透進來的光線變暗,迎親隊伍終於來到了靈水村外。
嗩吶師傅們賣力吹奏起來,四個轎伕大幅度地晃動起花轎,爲的是叫鄉親們看得盡興,喝彩聲越大,喜氣就越足。
佟穗雙手撐着兩側花轎,腳底也緊緊蹬着地,好在她只是面相乖柔,臂力腿力都遠勝尋常姑娘,便也抗住了這番顛簸折騰。
隨着一陣爆竹聲響,花轎再次落地。
佟穗快速整理一遍頭上的紅蓋頭,雙手放下來時竟隱隱發抖。
“新郎官踹轎門嘍!”
花轎輕輕一顫,下一刻,方媒婆挑開轎簾,說了一堆喜慶話,笑眯眯地將佟穗扶了出去。
簇擁在蕭家門口觀禮的村民們一個比一個激動,那喧譁聲彷彿就響在佟穗耳邊。
不知是誰推了搡了,方媒婆朝佟穗撞了過來,佟穗看不見,傻傻地站着,隨即一隻手穩穩扶住她肩背,將她與方媒婆隔開了。
“哎,新郎真會疼媳婦啊,沒進門就護上了!”
佟穗驚覺貼在自己背上的居然是蕭縝的手。
與此同時,那手馬上撤走了。
重新站穩的方媒婆笑罵一頓,繼續主持新婚禮。
蕭縝父母雙亡,端坐堂屋的是老爺子蕭穆。
蓋頭擋着,佟穗沒去費事地觀察諸人的腿腳,由方媒婆扶着與蕭縝完成了三拜。
“禮成,送入洞房!”
當初說親時方媒婆就提過蕭家的三座院子,中院住着蕭老爺子,大房在東院,二房在西院,其實就是並排蓋了三戶房,中間院牆全部打通,平時吃飯都在老爺子那邊。
佟穗跟着新郎從中院走到東院,再拐到新郎居住的東廂房,也就是今晚的新房了。
鄉下喜事沒那麼多禮數,男女客大人孩子都往裡擠,將屋裡炕下的空地擠得滿滿當當,只留新郎身邊略空些。
蕭野三兄弟伸着手護在蕭縝身後,既是幫忙擋着看客,也是急着最先一睹二嫂的風采。
鬧鬧哄哄的,方媒婆把秤桿遞給蕭縝:“新郎官,快掀蓋頭吧!”
蕭縝接過秤桿,掃眼新娘搭在膝蓋上不安攥動的纖白手指,頓了頓,往上一挑。
蓋頭飛落,露出新娘子未施脂粉的臉,細眉烏眸,微垂的臉頰紅如晚霞。
佟穗根本不敢擡頭,不敢去看離得最近的新郎,也不好意思去面對那烏泱泱的一片人。
人滿爲患的屋子裡出現了片刻靜寂,後面不知道是誰先喊了一聲“美啊”,衆人才又熱鬧起來。
“好了好了,讓新娘休息休息,大傢伙去外面吃席吧!”
新房禮走完之後,蕭家幾兄弟招呼着賓客們出去了。
宛如風暴過境,新房一下子安靜下來,只剩方媒婆與四個年齡不等的婦人。
佟穗當然不認識,方媒婆笑着給她介紹。
四旬年紀面帶英氣的是蕭家姑母。
杏眼桃腮的溫婉女子是蕭縝親大哥的遺孀,也就是佟穗以後的大嫂柳初。
一看就是大家閨秀的美人是蕭延的妻子林凝芳,佟穗的三弟妹。
挨着蕭姑母的精明女子乃是喪夫後搬回孃家居住的蕭延親妹蕭玉蟬。
佟穗一一喊了人。
蕭姑母體貼地問:“累不累?南屋有水,先去洗個臉?”
怕佟穗害羞,蕭姑母熱情地把人帶去了東廂房的南屋,佟穗進來一看,發現裡面居然擺了一個小恭桶。
蕭姑母退到門口,笑道:“姑母是過來人,都懂的,你快洗洗吧,我在外面等着。”
佟穗心頭涌上暖意,雖然她這會兒真的沒需要。
洗過手臉,佟穗打開門,與蕭姑母一起回了北屋。
大家讓她坐在炕上。
因爲每個人都在端詳她,佟穗基本都是紅着臉垂着眼的模樣,新嫁娘嘛,剛嫁過來都這樣。
沒多久就開席了,有幫忙的婦人端了飯菜上來,蕭姑母幾人正是今晚新娘子的陪客。
有雞有魚,再加上幾盤素菜,乃是佟穗這麼多年都沒吃過的豐盛菜色。
蕭玉蟬有些酸溜溜地道:“二哥娶了二嫂,祖父高興,銀子跟水似的往外灑。”
蕭家的事,方媒婆沒攙和,只管飛快地夾着菜。
佟穗往蕭玉蟬那邊瞄了眼。
蕭姑母嗔侄女:“就你話多,忘了當年你出嫁的時候,家裡也是同樣的席面了?快吃吧!”
蕭玉蟬撇撇嘴,一邊吃飯,一邊繼續觀察這位二嫂。
吃過飯,天也黑了,蕭姑母等陸續離開,真正只剩佟穗自己。
佟穗長長地呼出一口氣。
短暫地歇了會兒,一個眉眼機靈的小丫頭提着一桶熱水過來了,笑嘻嘻地道:“二太太,我是咱們大房的丫鬟阿福,給您送熱水來啦。”
蕭家的條件還沒好到專門買丫鬟,阿福是戰亂年間逃到這邊的,被蕭老爺子收留,做些掃地洗衣的事。
二房那邊也有個叫阿真的丫鬟,是林凝芳帶來的,至此兩個丫鬟就分別伺候一邊了。
佟穗第一次被人伺候,很不習慣,奈何爭不過阿福,硬是被小丫頭伺候着洗臉漱口,直到她要擦拭身上,阿福才退到門外守着。
東院裡的男客們還在吃席,佟穗就聽着那些聲音,顫巍巍解開衣襟,飛快清理了一番。
再沒有其他事了,佟穗坐到新房炕頭,忐忑地等着。
“入洞房嘍,入洞房嘍!”
終於,新郎官還是被衆人推送了過來。
佟穗緊張地心如擂鼓,看着突然跨進來的男人,她還沒來得及開口,蕭縝猛地轉身,一手按住即將被人推開的兩扇門板,一手迅速放下門閂。
外面那些男人啪啪地拍着門,高聲起着哄。
蕭縝眉頭微皺,看向炕上。
佟穗慌地低下頭。
兩人就這麼一坐一站地聽着,尷尬無比,幸好那些人並不是真的要闖進來,沒鬧多久就散了。
蕭縝看着羞答答始終不敢擡頭的新娘,低聲道:“我去把外面的門關了,再去收拾一下,你,先歇下吧。”
佟穗點點頭。
蕭縝出去了。
佟穗看眼疊放的整整齊齊的大紅被褥,配合地先鋪好被子。
方纔匆匆一瞥並沒有看清楚蕭縝的模樣,只知道眉眼有些凌厲,沒顧及分辨醜俊。
越是陌生就越慌,反正他叫她先歇,佟穗就真的鑽進被窩,沒脫衣裳。
慌慌亂亂地等着,依稀能聽見南屋那邊的水聲,他也在漱口嗎?他也會擦拭身上嗎?
腦海裡突然冒出藏在木葫蘆裡面的兩個小瓷人,佟穗只覺得自己要着起來了。
當蕭縝帶着沐浴過後的潮氣折回來,賓客們已經都告辭了,只有蕭家自己人在收拾桌椅打掃院子。
外面不時傳來些聲響,新房裡倒是安靜得針落可聞,地下紅漆木櫃上擺着一對兒紅燭,燈火搖曳。
蕭縝關上門,目光落在被窩裡躺着的只露出頭頂的新婚妻子。
他明媒正娶,從二十里地外大張旗鼓接回來的妻子。
蕭縝直接上了炕,掀開被子鑽進去,再把蜷縮着的姑娘掰正躺着。
呼吸瞬間重了起來,佟穗緊緊地閉着眼睛,如火的身體熱度隔着兩層喜服傳到蕭縝的掌心。
傻姑娘一動不動,任夫君打量。
蕭縝:“不認認臉?”
佟穗睫毛一顫,結巴道:“剛剛,看過了。”
蕭縝確實話少,見她也不像想跟他聊聊的樣子,便開始解她的衣裳。
她似乎想攔,手剛剛擡起來一點,又貼回了褥子,直到只剩最後一層,才偏過頭,雙手並用地遮掩。
蕭縝就從她的肩頭親起。
他如銅牆鐵壁束縛着她,佟穗躲無可躲,也沒道理躲。
這一晚,她只抽搭着重複着兩個字。
輕點,輕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