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底,蕭縝帶着從東營、西營、南營、御前軍選拔出來的共三千精兵去巡視青州以及南線四州了,隨行將領有蕭延、蕭野、張文功、孫典、趙瑾、齊雲,並帶上了張超、佟善這兩個少年郎。
蕭縝此行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除了巡視五地的駐軍,也要督查一路所經的二十四州府的政務,出發前他就發了旨意給兩位刺史以及二十四位知府,讓他們準備好田賦丁賦賬冊以及各州水利土木工程等政務文冊,包括審決訟案等,總之每州他都會逗留兩日,百姓若有冤屈,也可趁他在的時候來伸冤。
獵戶尚且要熟悉常去打獵的山林,蕭縝作爲帝王,當然也要親自巡視每一州國土。晉州、冀州是他最先熟悉的,跟着是遼州、長安、涼州,到他稱帝,只剩青州與南地尚未踏足,正好利用這次施行新政的機會,既把邊軍巡了,又震懾震懾那些蠢蠢欲動的士紳們。
前朝的帝王們出巡是大事,一路的吃住享用動輒耗費百萬兩銀子,蕭縝沒讓地方官員瞎折騰,自己帶了糧草,三千騎兵直接按照行軍的規制來,天黑了走到哪就在哪裡安營紮寨。
帝王出巡了,留皇后在京監國。
佟穗帶過兵,每天都有幾萬的將士能見到她的面,跟着蕭縝在御書房批摺子後,不時也會有臣子見到她,並非那種外臣輕易不得見的深宮皇后,所以她連垂簾都省了,光明正大地坐在大殿上方主持朝會。
時至今日,京城這羣文武百官是最熟悉帝后脾氣的,迂腐至極的已經被蕭縝罷免或外調了,留在京城的都很識趣,況且文官之首的兩位丞相願意輔佐皇后理政,武官之首的魯恭、齊恆、蕭守義待皇后更是恭敬,其他人又何必非要反對呢
畢竟,當朝皇后的那一串戰功功績列出來,朝堂上哪個官員又比得上
因此,佟穗監國監得十分順利,大家以前怎麼做的,接下來繼續怎麼做就行。
這日,佟穗才走進大殿,就聽魏琦咳了兩聲,已經刻意壓低了,奈何大殿空曠,一點動靜都會變得非常明顯。
朝會只議政事,散朝後,佟穗低聲吩咐了劉公公一句。
沒過多久,就有一位小太監引着一位御醫去政事堂了,說是奉皇后娘娘的命來爲魏相號脈。
魏琦受寵若驚,坐在椅子上讓御醫號脈時,眼圈都是紅的。
宋瀾收回視線,手打開一張摺子,腦海裡卻記起還住在桃花溝時的一件往事。
桃花溝在山腳下,夏天是涼快,冬天卻特別冷,他剛去的那年很不習慣,得了一場風寒。
佟家收了銀子,承攬了父子倆的飲食,藥也是周青煎的,只是周青事多,經常會讓佟穗來送藥。
那時的佟穗才十一二歲,年少卻懂事,看着他吃過藥後,還會摸摸炕夠不夠熱,覺得涼了小姑娘就去抱些柴禾添到竈膛裡,比他那個只會盯着小姑娘看的少年兒子靠譜多了。
“宋先生,這是我自己獵到的兔子,沒射準,我爹說這張皮子賣不出好價錢,您怕冷,我就給您做了一雙鞋
,雖然有點醜,穿着還挺暖和的,您試試”
或許是今年的秋天來得太急,又或是被魏琦過了病氣,沒過兩日,宋瀾也咳嗽了。
但這兩日並無朝會,去御書房稟事時,宋瀾也會特意忍着,不肯在佟穗面前咳。
佟穗注意到了他發紅的臉色,說話也是風寒鼻涕多時特有的腔調。
於是,等宋瀾回了政事堂,沒多久,也來了一位御醫,奉皇后娘娘的命來爲宋相號脈。
魏琦擡眸看去,就見宋瀾在以袖拭淚,還不是一兩滴淚。
等御醫走了,魏琦揶揄道“娘娘不在,宋兄這副模樣是不是太過了”
他以爲宋瀾是在作戲。
宋瀾沒理他。
淮安,騎在馬上的蕭延突然連着打了幾個大噴嚏。
蕭野立即往旁邊騎開一段距離,嫌棄道“讓你多穿點你不聽,還嫌我囉嗦,這回着涼了吧”
蕭延“着個屁涼,肯定是你三嫂在想我。”
蕭野、孫典、張文功“”
趙瑾“咳咳,雖然我在你們幾兄弟這裡是外人,但我多少也知道一些,這話我都不信啊。”
齊雲笑而不語。
蕭延“”
說說笑笑,半個時辰後,衆人到了淮安城,知府率領府下一衆知縣已經在此候着了。
蕭縝要在這裡逗留兩日,三千士兵隨着他一起入住城中官驛。
淮安是魚米之鄉,士紳大戶也多,其中顧姓一族最爲顯赫,祖上出過不少高官,現任族老德高望重,乃是淮安士紳中的領頭之人。這次朝廷新政要士紳交田賦,顧老便帶着一衆士紳公然反對,知府好好勸說沒有用,帶兵去震懾,顧老便在巷口的老槐樹上系一根白綢,揚言新朝苛待文人,他便以死爲天下文人訴冤。
知府滿面愁容“皇上,臣實在不敢將他逼得太緊啊,臣可以不要政績,卻不敢連累皇上被淮安文人詬病。”
蕭延怒道“這老匹夫,動不動就以死相逼,還讀書人,跟村裡那些無賴有什麼區別皇上,讓我去會會他,他真敢繫繩子,我就敢爲他踹板凳。”
蕭縝問知府“這些士紳約有多少人”
知府道“一共七家,算上族人家丁,約有五千之多,其中光顧氏一族就有兩千。”
拿顧家舉例,有的親戚可能早出五服了,但往上追溯都是一個祖宗,所以平時多多少少都有些走動,尤其是遇到跟整個顧氏一族有關的大事,所有姓顧的就會聚到一起,一致對外。
蕭縝“顧家那麼多子孫,可有人犯過案”
知府道“有,不過顧家勢力太大,有的百姓膽小不敢報官,有的收了顧家的賠償銀子私了了,有的就算鬧到官府,因爲證據不足,臣也奈何不了他們。”
蕭縝“放出話去,明日朕專接與顧家有關的冤案,百姓們只要有證據,上報便可得一筆檢舉賞銀,定罪後按損失給予雙份補償。”
知府精神一震“是”
翌日一早,官差與蕭縝身邊的兵馬就前往顧家族人所在的縣城或村鎮了,高聲宣揚皇上要審理與顧家有關的冤案。百姓們聽說後,一傳十十傳百,很快就傳到了那些被顧家欺負過的苦主耳朵裡,於是被顧家紈絝打斷腿的村人去告狀了,被顧家強佔田地、妻女的也找到官差,哭訴冤屈。
蕭縝坐於大堂,由知府開口審案,需要請證人的時候蕭縝直接派騎兵去請,短短一日,就給顧家定了六項罪名,雖然沒有一條是抄家滅族的大罪,卻也有嫡系子孫被判了發配勞役、囚禁、甚至死刑。
這還只是一日,只是顧氏一族。
當晚,其他幾家士紳就紛紛找到官府,表示馬上就繳納足夠的田賦丁賦,且保證再也不會鬧事。
顧老得知後,既被士紳之友拋棄,又被惶恐不安的族人們鬧得心慌,不得已也趕緊來見知府,稱願意配合朝廷新政。
知府冷笑aaadquo凡我大衛朝臣民,遵從新政乃是份內之事,你不配合也行,明日我便帶兵抓人。來看最新章節完整章節”
顧老滿頭大汗“我等肯定配合,還請大人放心”
知府“那就退下吧。”
顧老“查案的事”
知府“你老自詡書香世家家風清正,自然把家裡的兒郎都教得好好的,至於同族的那些害羣之馬,官府替你們揪出來,這是幫你們肅清家風,你老繼續享清福就是了。”
笑話,推行新政缺的就是殺雞儆猴的那隻雞,如今顧家自己送上來的,豈能因爲他們怕了就放過
就是要嚴查嚴辦,才能讓其他士紳膽寒,不敢再存僥倖之心。
從洛城到青州,從青州到合州、荊州,最後再從荊州北上洛城,蕭縝整整巡了三個月,終於在冬月初三重返皇宮。
正是晌午,佟穗在陪承祖用飯。
小傢伙將滿週歲,長得白淨又壯實,說起單字還不清晰,走路卻特別穩,自己拿勺子吃飯也穩穩當當的。
蕭縝沒讓人通傳,直接騎馬來到乾元殿,下馬後龍行虎步地走向後殿。
冬日風冷,堂屋門前掛了厚厚的簾子,佟穗才舀了一勺湯,垂眸要喝時,餘光就見那簾子突然被人高高撩起,跨進來一道挺拔健碩的身影。
佟穗手一晃,難以置信地看向那人。
蕭縝停在門前,目不轉睛地看着她。
阿福見了,忙帶着宮女們往外走,乳母瞅瞅吃得香噴噴的小皇子,跟在阿福後頭出去了。
門簾一落,蕭縝大步來到佟穗面前,直接將人抱了起來,臉埋進那又暖又香的頸間。
佟穗緊緊地攀着他的肩膀,高興道“今日就回來,怎麼沒提前送信回京,我好出去接你啊。”
蕭縝“你去接,還得浪費坐馬車回宮的時間,不如我騎馬快。”
他擡頭看她,佟穗也從他的眉眼看到臉龐,來回幾遍,心疼道“瘦了。”
蕭縝“沒黑就行。”
佟穗笑,秋冬時節在外面跑了三個月,他的臉又被風吹糙了些,但那不重要,還是俊的。
夫妻倆彼此凝望,吃光半碗飯拿勺子舀了幾次那可憐兮兮的米粒也舀不上來的承祖急了,坐在他的小椅子上,一邊晃着腿一邊揮舞着小勺子朝孃親抗議。
佟穗這才鬆開蕭縝,給小傢伙添了一點飯。
承祖就又吃了起來,吃的時候也會瞅瞅坐過來的父皇,黑亮亮的鳳眼裡並無陌生與抗拒。
蕭縝試着道“叫爹。”
承祖指指碗裡的飯“哎哎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