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韓宗平想去皇城裡看看小皇帝的屍首,被魏琦、宋瀾一起攔住了。

魏琦“將軍,您打洛城是爲了幫朝廷除奸,現在新帝死在竇皇后手裡,此事本與您無關,可今晚您若踏足皇城,這事恐怕就說不清了。”

宋瀾“今晚將軍只需拿下竇國舅一黨,剩下的自有朝中清流爲新帝爲洛城百姓主持公道。”

韓保也來勸自己的父親。

韓宗平雖然爲皇族斷了血脈悲憤痛苦,卻也是聽勸之人,因此,他傳軍令下去,命城中的將士們拿下一衆奸臣後便帶着所有降兵退出洛城,只留少量兵馬戍衛皇城與街道,維持城內治安。

一直到後半夜,大軍與降兵們才陸續退出洛城,留下八扇敞開的城門。

蕭穆帶着蕭縝去韓宗平那裡彙報右路軍的殺敵捉賊情況。

韓宗平心情低落,聽完也沒問什麼,就讓幾位主將退下了。

衆將退出大帳,範釗看看蕭縝,好奇道“今晚你都去哪了,我怎麼沒看見你”

老爺子年紀大不喜歡做衝鋒廝殺的事,蕭家那羣兒郎怎麼也沒衝

蕭縝苦笑道“第一次進洛城,被裡面的裡坊弄得方向都分不清了,又怕放跑了逃兵,乾脆一直在幾處城門那邊打來打去。”

範釗、馮籍、魯恭等將領這些年雖然一直跟着韓宗平在薊州,但以前也都來過洛城,自然不會出現這種問題。

範釗恍然大笑,魯恭擔心蕭穆祖孫倆尷尬,打個哈欠道“好了,都後半夜了,咱們也趕緊回去睡覺吧,明早肯定要早起的。”

將領們可以睡了,魏琦、宋瀾還有的忙。

韓宗平帶兵打仗智勇雙全,兩位謀士這一路更多的是在幫忙籌措糧草以及處理攻佔各城池之後的政務,現在洛城已經到了大將軍手裡,兩位謀士既要爲大將軍做好明日接見洛城城內衆清流官員的準備,又要替大將軍考慮大局穩定後該如何封賞身邊的衆多功臣。

金銀珠寶、高官厚祿、房產田產,這個該給多少那個該給多少,裡面有一堆的彎彎繞繞可講究。

右路軍,今晚佟穗還是跟表妹同住一個營帳,她回來的時候,周桂已經睡了,以防萬一,她衣衫齊整地趴在被子上面,裹了姐妹倆的兩件斗篷。

行軍難,冬日行軍更難,姐妹倆的帳篷裡好歹能用上炭,普通小兵們的營帳裡可沒有,全靠棉衣棉被取暖。

銅壺裡的水還是溫的,佟穗倒水擦臉時,周桂醒了,揉揉眼睛,見姐姐面上帶笑,她瞬間反應過來,喜道“打完了”

佟穗“嗯,一衆奸臣都抓起來了,所有降兵也都被押出了洛城。”

周桂“那咱們豈不是明早就能進城了”

她想睡熱熱乎乎的炕頭,想痛痛快快洗個熱水澡

佟穗“那得看大將軍怎麼安排,好了,你快脫衣裳去被窩裡躺着,別路上沒事,馬上進城卻着涼了。”

周桂“

行,我先幫你把被窩捂熱乎。”

佟穗笑笑,用半溼的巾子擦了一把頭髮上的灰土,再坐在牀邊泡過腳,這才吹滅燭火擠進被窩。

姐妹倆抱在一起,抖了一會兒才徹底暖和下來。

周桂姐,大將軍是不是要當皇上了”

佟穗立即按住妹妹的嘴脣“不許亂猜。”

周桂壓低聲音“這還用猜嗎,辛辛苦苦打過來,換我是大將軍,我肯定要坐上那個位子啊。”

佟穗“那不是咱們該琢磨的事,小心禍從口出。”

周桂“行,不說那個,就說你跟姐夫,立了那麼多功勞,大將軍怎麼也該賞你們一座大宅子吧”

佟穗“不賞也沒關係,自己可以買,咱們兩家一家一棟。”

不需要蕭家出銀子,光她賺到的軍功銀子,拿出來一小部分就能給佟家、周家分別買一棟。

夜深人靜的時候,佟穗當然有想過那麼多銀子該怎麼花。

“再給外祖父買處鋪面,讓他繼續開醫館。”

蕭野幾人開過玩笑,說打進洛城後大將軍會不會讓外祖父舅舅進宮當御醫,雖然剛說完這話就被老爺子罰着去跑圈了,衆人卻知道這並非沒有可能。私底下佟穗也問過外祖父,外祖父又笑又搖頭的,說給貴人們當差太費心神,不如在民間開醫館自在。

“說到醫館,我好想我娘啊。”

“我也想,過了年小山就十四了,肯定又長高了一大截。”

姐妹倆東一句西一句地聊着,躺了好久才睡着,大概只睡了兩個時辰又習慣地醒了。

洗過臉走出帳篷,外面還一片漆黑,只有一些燈籠隨着晨風前前後後地搖晃着。

佟穗對錶妹道“你去陪外祖父他們吧,我去老爺子那邊看看。”

周桂就去了不遠處周家三代郎中的帳篷。

佟穗去了老爺子的中軍大帳,挑簾進來,發現蕭縝四兄弟、喬家兄弟居然都在了。

蕭野抱着一碗熱水朝她笑“看來二嫂也興奮得睡不好懶覺啊。”

佟穗“習慣早起而已。”

蕭縝將已經被他坐暖的蒲團讓出來,自己坐在了旁邊。

七人圍坐在老爺子面前。

蕭穆被逗笑了“都看我做何,現在不用打仗了,我也要等大將軍的吩咐才知道下一步該做什麼。”

喬長順“沒事,只要您在這坐着,我心裡就踏實。”

其他幾個都點頭。

蕭穆感慨道“有啥不踏實的,在村裡咱們怎麼做人,到了都城繼續怎麼做人,該出力的時候當仁不讓,只爲爭風頭咱們絕不去湊那熱鬧。被人誇了咱們不驕不躁,被人欺了小事能忍就忍,大事自有官府或大將軍爲咱們做主,就怕你們都把自己當成人上人,學那些貪官污吏橫行霸道。”

幾人齊齊看向蕭延。

蕭延瞪眼睛“這也要看我我啥時候橫行霸道了”

蕭野“那得問三

嫂。”

蕭涉“你喜歡出風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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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長順“遇事容易暴脾氣,喜歡用拳頭說話。”

喬長安“雖然有時候是路見不平拔刀相助,可也容易因此招惹是非,好幾次都差點鬧出人命。”

蕭延越聽臉色越臭,看向還沒開口討伐他的二哥二嫂。

蕭縝“你是想聽我說那我就說一樁,也不光你,還有老四他們,那些粗鄙的口頭禪都該改了,不求你們出口成章談吐文雅,至少別因爲說話難聽得罪人,人家文功、孫緯也都是村裡人,說話就沒你們這些毛病。”

蕭穆點頭“你們二哥說得對,都該娶媳婦了,京城裡的姑娘們只會比村裡姑娘更挑,都改改你們在村裡那些做派,不然連媳婦都娶不成。”

剛說完,張文功來了。

蕭野、蕭涉、喬家兄弟一擁而上,將張文功給按住了“都是村裡人,你幹啥那麼會說話阿香表妹就是這麼被你騙走的”

張文功“”

人一多,話也更多了,不知不覺外面就有了亮色。

吃過早飯,蕭穆帶着蕭縝、佟穗去了定鼎門外韓宗平的大帳。

韓保、馮籍、魯恭、羅霄、齊恆等將領都在,唯獨少了兩位先生與範釗。

馮籍對蕭穆解釋道“今日大將軍要在城外羅列竇維昌等奸臣的罪狀,兩位先生去知會文武百官了,也好做個見證。”

蕭穆瞭然,帶着孫子孫媳站到一旁。

城內,魏琦、宋瀾先派人將洛城剩餘的文武百官、世家族老都“請”到了皇城之外,這些人,有的是不肯與竇國舅同流合污奈何又鬥不過竇國舅的,有的是雖然明哲保身但並沒有犯下傷天害理之事的官員,也有的是可能效忠竇國舅但暫且還沒被發現的。

無論官階高低,總之洛城內的官員都被叫過來了。

魏琦說了些場面話,然後把這些人帶到乾元殿,這裡有先帝的棺木,有竇皇后、小皇帝的屍首,有被綁起來的範釗,也有見證了“竇皇后捂死小皇帝”的那幾個宮女太監。

魏琦滿面悲痛地道“竇國舅口口聲聲稱先帝只是臥病在牀不能理政,可諸位上前看看,先帝的龍體都變幹了”

衆官員有的撲通跪在地上慟哭起來,有的被魏琦、宋瀾硬扶着靠近龍棺,然後心情複雜地跪在地上,跟着哭了起來。

魏琦再讓範釗交待昨晚小皇帝是怎麼遇害的。

範釗罵罵咧咧地說了,咬定是竇皇后害死的小皇帝。

那些太監宮女們紛紛爲他作證。

官員裡面漸漸有了爲範釗開脫的聲音,先後列舉他們知曉的竇氏兄妹的罪狀。

既然範釗無罪,魏琦就讓人爲他鬆了綁,然後命人爲小皇帝收殮,與先帝的棺槨一起擡去城外。

在衆官員的見證下,韓宗平厲聲羅列竇國舅等奸臣數十條罪狀,奸臣全部斬首,其家人或斬首或發配,家產全部充公。

該死的死了,而大周朝已經沒有了可以繼位的皇嗣。

國不可一日無主,又有韓宗平帶來的十幾萬大軍守在洛城之外,無需魏琦宋瀾再暗示什麼,洛城的文武百官們便齊齊跪在韓宗平面前,請求韓宗平稱帝開國,以平定天下禍亂,護黎民百姓安穩。

韓宗平不想做皇帝,不想做那個斷送大周江山基業的人

衆文臣便跪在他面前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彷彿韓宗平不稱帝,便要成爲讓天下重新陷入連綿戰亂的大罪人。

“將軍,您就稱帝吧,不然再出一個竇國舅,將士們的血豈不是白流了”

“是啊將軍,我等將士願意追隨您,天下百姓也都盼着您爲他們分田做主,除了您,誰還肯替百姓着想”

“將軍,您就應了吧”

佟穗、蕭縝也跟着老爺子一起跪了下去,誠心地懇求道。

身後的十幾萬大軍也都跪了下去,呼聲震天“請大將軍稱帝”

韓宗平放眼四望,在浪涌般的呼喊聲裡,他想到了那些倒在半路的士兵們,也想到了各地荒蕪的田地與瘦骨伶仃的貧農。

若能爲天下蒼生效力,這個皇帝,做又何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