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啥?你說啥?”雲老漢一把抓住小夥子的衣襟,雙眼瞪的溜圓,嘴脣煽動着,身子顫抖着,整個人都有些站不穩了。
那小夥子嘲諷地笑了起來“說啥,你老不是不傻了麼?咋的?又變聾子了?”
另外一個人拿手打了下他“這大喜的日子,你嗆他作甚?
再說了,他再可恨,也是二老爺的爹!”
“切,還擠兌不得了!他若是個好的,當初就不該一門心思的就想着要謀奪二老爺家的家產,還幾次三番的夥同外人來坑害三位老爺!”說完,他鄙夷的看了眼雲老漢:“真是祖墳冒青煙了纔出這麼一個侯爺,嘿,偏生他還可勁兒的作!
要是咱們家裡頭有個這樣好的兄弟,老子寧願天天的供着!
也不知道這腦子是咋想的……”
說完,這小子就往旁邊吐了口唾沫,就拿手將雲老漢的手把拉開,嘴裡罵罵咧咧:“啥破爛玩意兒,若不是他,咱們這會兒就去給祖宗磕頭了,幹啥要守着他!”
“你就少說兩句吧,祖宗那裡少不了你的頭磕,等會兒族長會讓人來換你的。”
雲家昌整個腦子都是會嗡嗡嗡的,他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是怎麼進屋的,陶氏嗓子啞了,可是耳朵卻沒有聾,自然是聽見了兩人的話。
她這會兒再瞧見失魂落魄的雲老漢,頓時就嚇的不行,每次老二家裡出了啥好事兒,她都會捱打!
陶氏捱打捱得多了,也尖了,這會子自然知道躲。
可雲家昌像是沒有瞧見她似的,神情恍惚的回屋,直挺挺的躺在了牀上。
外頭祭祖的儀式持續了整整一個時辰,他甚至能聽清雲家榮告祖宗書的每一個字。
是啊,他們說的對,這麼優秀的孫子,換個人家都會當寶。
偏生他……
他生生的把這樣的兒子和孫子給推遠了,給傷狠了!
他咋就這麼混,咋就被老五,被陶氏給哄得豬油蒙了心!
這個時候,雲家昌就想起了他的原配,那個隨時臉上都帶着溫柔笑意,在病榻前叮囑了自己要照顧好兒子,又叮囑兒子照顧好他,等到他們都點頭以後再撒手人寰的女人……
槐樹村鬧騰騰的熱鬧了一整天,第二天一早,雲守宗就去了雲守光家,又叫上了雲守耀,說起了要帶雲老漢上京的事兒。
“……京城那邊皇上賞賜了侯府,起嶽現在身份不一樣,朝中隨時有人盯着瞧着,若是被那個有心人知道他還有個祖父……讓御史參他個不孝之罪,那可就……
故而,我們兩口子合計了一晚上,還是決定將爹帶到京城去,讓他在侯府榮養。”
說完,他又看向雲守耀:“只是三弟,爹我們帶走,讓他在京城侯府去住,但陶氏我們是不會帶她走的。”
到底陶氏是雲守耀的生母,於情於理,怎麼對待陶氏,都得他這個親兒子做決定。
陶氏現在,就雲守耀一個親兒子在身邊。
雲守耀當然知道今非昔比,位置越高,就越要小心謹慎,要不然的話萬一讓人找到雲家昌和陶氏,悄悄的帶走他們又拿他們做文章來對付起嶽,那就麻煩了。
“二哥你放心,我省得,既然你們要帶爹去京城,那我就帶陶氏去遼東。”
養着也是一口飯的事兒。陶氏太作了,心腸又歹毒,總要親自看着才安心。
再者,把她帶到遼東遠的很,又是王爺的地盤,誰要想打她的主意,就難。
雲守光道:“老二,老三,你們安心去京城,去遼東,槐樹村有我守着呢!”
他這個人沒有大本事,但守成還是可以的。
孩子們想創就創,侄兒當侯爺了,老二兩口子要回京城幫襯着他。老三一家人想去遼東瞧瞧,那他就留下來,替他們看好家。
讓他們累了,也能有個地方回。
倦了也能有個舒適的窩等着他們。
三兄弟商量妥當,就各自回家準備。
雲起嶽封侯是大事兒,這個時候,不管是誰都不願意扯他的後腿。
不管以前跟老雲家,跟雲家昌有什麼過節,在這個時候,大家心裡,都還是會以雲起嶽爲重。
畢竟把雲家昌養在槐樹村的祠堂也是養,養在京城侯府也是養。
雲守宗還是去見了雲家昌。
雲家昌瞧見自己二兒子的時候,人已經餓得有些奄奄一息了。
自打知道了雲起嶽封侯之時,他便沒有再吃東西。
守着這裡的老兩口去稟報了族長,族長又請了周郎中來瞧。
周郎中只說餓上個兩三天不影響性命,雲家榮就沒讓告訴雲守宗等人。
在他以及所有人看來,這雲家昌鬧絕食,估計又是想耍啥幺蛾子了。
可這回雲家昌是真心灰意冷,真不想活了!
可見這人不能太鬧,狼來了的故事擱在哪兒都是一樣的。
鬧的多了,大家自然就不信,等你來真的的時候,誰又會在意?
都會覺得你這是故態復萌,又開始作了!
雲家昌有氣無力的擡着眼皮子瞧雲守宗,勉強扯出一絲苦澀的笑容道:“老二……這回你滿意了吧?對,是我錯了,我承認!可我好歹是你們的爹!
罷了……說這些沒有的幹啥,左右我也沒啥活頭了,索性去了,也免得在你們面前礙眼!”
雲守宗深深的看了他一眼,這些年雲家昌老得有些厲害,他的頭髮幾乎全白了,臉上的皺紋更是層層疊疊的,一道又一道,跟樹樁上的年輪似的。
可他……
嘴裡說着錯,可心裡那裡有半分愧疚?
話裡話外還是埋怨,是不甘。
他此番這樣,無非就是在後悔,後悔自己選擇錯了!
而不是,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他做錯了!
雲守宗心裡冷笑一聲,即便是親爹,可他對眼前這個男人已經沒有半分感情,瞧着他,就像是瞧一個物件。
“我們準備去京城,你若是願意,就一起去,侯府大,也不差住你一位老太爺。
只是,陶氏不能去!
你要帶着陶氏,就當我沒來這一趟!”
多餘的話,雲守宗是半分都不想說,他就這麼看着雲老漢從愣神到狂喜。
雖然餓了兩天沒吃飯,沒力氣,可在他的話音落下之後,立刻就從牀上翻了起來,兩眼放光的盯着雲守宗,問道:
“啥?老二,你說的是真的?真的要帶我去京城?”
雲守宗沒有答話,只是點頭,雲家昌這個時候就瞥眼瞧見了在門外探頭探腦的陶氏,他臉色一陰,目光也變得怨毒起來:“我要休了陶氏這惡婦,我要休了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