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了王翠娥的主動配合，接下來的事情就簡單多了。
儘管如今的盂縣沒有了縣丞，卻有郡守大人派來的手下坐鎮。
這若是殺人的大案子，未必能立刻定案，不過既然王翠娥沒有死，且又一口咬定，先前的事情僅僅是因爲夫妻間拌嘴引發的意外傷害，又有李大掌櫃幫着跑前跑後的。案子就算是了結了，等傍晚時分，莫家小叔叔就被釋放了。
莫千蕊得了消息，就跟莫家阿奶一同等着牢房的門口，直到看着莫家小叔叔被擡了出來。
沒錯，就是擡了出來。
在這個年頭，刑訊逼供是合理合法的，哪怕事後證明是冤枉的，也無處索賠。更別說，莫家小叔叔這個案子，嚴格來說並不算是冤枉了他。
也是等到親眼看到了莫家小叔叔的慘狀，莫千蕊才理解爲何先前莫家阿奶會崩潰至此。
當莫家小叔叔被擡出來時，已經差不多沒個人形了。
頭髮蓬亂精神極差也就暫且不論了，關鍵是，莫家小叔叔整個背部包括臀部和下肢全部都已經潰爛了。很明顯，是被杖責之後留下的傷痕。且還是那種一口氣被打上幾十板子，事後又沒有得到良好治療的結果。
盂縣這邊雖不如萬花郡那般熱，可四月底的氣候已經很暖和了。
受了杖責又一直待在監牢那種陰暗潮溼的地方，莫家小叔叔被擡出牢房時，整個人散發着一股子惡臭，連意識都已經不是很清楚了。
“我的兒呀！”
莫家阿奶本就極爲在意莫家小叔叔，見他如今這副情形竟然比上次看到的時候更爲悽慘，哪裡還能忍得住，當下老淚縱橫，怎麼也止不住。
“阿奶，您先別哭了，趕緊把小叔叔送到醫館裡去呀！”
匆匆的安慰了兩句，見莫家阿奶仍然沉浸在悲痛之中，莫千蕊也懶得理會她了。考慮到坐馬車太過於顛簸，莫千蕊乾脆讓人直接擡着莫家小叔叔去了醫館。
到了醫館之後，大夫一面診治一面搖頭。
“背後的傷也就罷了，看着雖然嚴重，好好將養幾個月應該沒啥大問題。就是這腿上的……”
“大夫您就直說吧，我小叔叔的情況到底如何了？”莫千蕊瞧了莫家阿奶一眼，見她只顧衝着莫家小叔叔抹眼淚，乾脆就代替阿奶開口了。
大夫面上有一絲遲疑，又想了片刻後，纔開口道：“我診治的病患也不少了，以往也有那些個受了杖責的人。可這杖責又叫臀刑……咳咳，照理說是最多也就傷到大腿處，可我方纔發現，他的膝蓋包括小腿都已被打爛，這就有些不好說了。”
因爲大夫這話說得有些太過於委婉了，莫千蕊聽完之後愣是過了好一會兒才明白了過來。
簡單地說，杖責就是打屁股，也許會傷到背後和大腿，可怎麼打都不應該傷到膝蓋和小腿的。
雖說莫千蕊兩輩子對於醫學都沒有什麼研究，卻不代表她連這點兒常識都沒有。
人的關節處傷害其實是最不容易好的，像膝蓋處，若是骨頭被打碎了，除非擁有上輩子那種科技，要不然就是孫臏的下場！
“我明白了，多謝大夫。”
莫千蕊強忍着怒火，先謝過了大夫，隨後將莫家阿奶硬生生的拖出了內室，因爲大夫接下來要爲莫家小叔叔清洗傷口敷藥之類的。等她將莫家阿奶拖到外頭後，纔將大夫方纔那番話的意思簡單的跟莫家阿奶解釋了一遍。
“阿奶，別哭了！你如今就算是哭死也沒用，還不如好好思量着要怎麼報仇！”
雖說莫家小叔叔刺傷王翠娥確有其事，莫千蕊也認爲應該讓他受一些懲罰，可如今這種懲罰卻是太過於嚴厲，又或者說，這裡頭明擺着就是有人在暗害莫家小叔叔。
“什麼？”莫家阿奶雖平素很是強悍，可事關她最爲心愛的小兒子，一時間有些發懵。
“阿奶！小叔叔他的傷有問題！肯定是花老爺藉着上次官復原職的機會，對小叔叔暗中下了狠手。膝蓋骨受傷，哪怕運氣好，以後慢慢的養好了，怕是行動也會有些不便，更別說颳風下雨還會有些傷痛。”
見莫家阿奶還沒有太大的反應，莫千蕊直接將嘴巴湊到了莫家阿奶的耳朵邊上，大吼道：“我小叔叔以後會變成瘸子！你到底聽懂了沒有？”
這下子，莫家阿奶終於回過神來。
“大丫頭，你說什麼？這好端端的，怎的就會變成瘸子呢？不不，不會的，我有錢！上次唐少爺給我錢，我都留着沒有花。我給錢，給二山子買最好的藥。要不然，咱們把二山子送到萬花郡去，他一定會好起來的！”
莫家阿奶顯然無法接受莫千蕊這麼直白的話語，當下被嚇得驚慌失措，幾乎語無倫次的說着她自認爲的好法子。
可很明顯，這些所謂的好法子是完全不管用的。
“小叔叔傷得很嚴重，暫時是不能隨意挪動的。”主要是這年頭的交通工具太坑爹，就馬車的顛簸勁兒，怕是還沒送到萬花郡，人已經被顛得散架了，“還有，膝蓋骨受傷本身就是很難痊癒的，萬一弄個不好，直接站不起來也是有可能的。瘸子，已經算是最理想的情況了。”
“這、這可怎麼辦呀！”
莫家阿奶再次哭倒在地，顯然，關心則亂這句話是一點兒也沒錯的。
相對而言，莫千蕊卻是要鎮定許多了。
思量片刻之後，莫千蕊道：“反正人已經送到醫館了，接下來還是看具體的恢復情況好了。阿奶，這傷情咱們幫不上什麼忙，倒不如……走，咱們去花家，有仇報仇有怨報怨，把花老爺打個斷子絕孫！走！”
說到底，莫千蕊對於莫家阿奶還是足夠了解的，至少她很清楚要怎樣才能將莫家阿奶狂暴的屬性激發出來。
這打砸雖不是什麼上得了檯面的事兒，可用於泄憤卻是最好的。
擔心花家還有家僕在，莫千蕊特地喚上了護衛，又多叫了幾個小廝充門面，一行人氣勢洶洶的殺到了花家。
只是，讓莫千蕊感到意外的是，花老爺早已遣散了家僕，如今尚在花家的，除了前不久剛買的幾個小丫鬟外，也就只剩下花夫人的奶嬤嬤了。
那老嬤嬤之所以沒有跟其他人一起離開，就是爲了留下來給花夫人收屍。
可憐的花夫人，生前雖風光無限，可死後卻是悽慘萬分。
花老爺也不知道是因爲受刺激過度，還是多年的怨氣一朝爆發，總之性子大變。不單單逼死了花夫人，如今更是整日裡飲酒作樂，外加摟着兩個剛買來不久的小丫鬟天天風花雪月。
莫千蕊帶着人殺到花家時，老嬤嬤想法子湊錢買了一口薄棺材，正待在簡易的靈堂裡哭得不能自己。至於花老爺，則是躲在後院，摟着丫鬟喝着小酒風流快活呢。
因此，莫千蕊一行人沒有受到半分阻礙，徑直走到了花家後院的正房裡。
“你們幾個，把他給我摁住，阿奶……呃。”
不過，莫千蕊到底還是低估了莫家阿奶的狂暴程度。
哪怕先前莫家阿奶因爲痛心而有些發懵，可等她這麼一路走來，早已恢復了神智，並對莫千蕊的說辭深信不疑。等她親眼看到造成莫家小叔叔雙腿殘疾的花老爺，如今正左擁右抱醉生夢死，她原本的痛心瞬間化爲了滔天?怒火。
因此，不等莫千蕊喚人將花老爺制住，莫家阿奶就一馬當先的衝了出去。
接下來的情況就完全失控了。
莫家阿奶原本就因爲常年幹活，攢了一身的力氣。而與之相反的是花老爺，本來就是個書生，又當了多年的縣丞，一副腦滿腸肥的模樣，加上如今更是喝得醉醺醺的。
也沒見莫家阿奶費多大的勁兒，花老爺就被撂倒了，而後，莫家阿奶再現曾經的經典戰鬥場面，武松打虎式動作，先將花老爺猛揍了一頓，揍得他除了嗷嗷直叫喚之後，徹底沒有了抵抗能力。
之後，莫家阿奶站起身來，一腳踩在了某處和諧的部位。
隨着花老爺一聲淒厲至極的慘叫聲，之後更是口吐白沫。
而莫家阿奶居然還嫌不夠，微微鬆開後，又狠狠的踹了上去，並且還用腳可勁兒地碾了碾。
雞飛蛋打的畫面實在是太可怕了，花老爺直接就暈厥了過去，徹底沒有聲響。
“你們也別閒着，趕緊幫我翻箱倒櫃的找一找啊！花老爺從我家偷走的地契房契都給我找出來，然後直接將他和那些丫鬟們都丟到外頭去，聽到了沒有？”
莫千蕊對於這種場面雖然有些不適應，可到底也不至於感同身受。
見花老爺已經被莫家阿奶搞定了，她直接拋棄這邊，轉而讓人幫她尋找這宅子的地契和房契。
要知道，房契地契當初是因爲打賭輸了的緣故，當着郡守大人的面，由花老爺親手交給了唐晏岫。
可在這之後，雖唐晏岫委託李大掌櫃將房契地契又歸還了花老爺，然而這事兒卻是沒有認證的。
當然，李大掌櫃算一個，可莫千蕊相信，他會很樂意作僞證的。
最可憐的是跟隨莫千蕊一起來的護衛和小廝們。
同爲男人，這樣的場面實在是太血腥了。
因而，聽到莫千蕊的吩咐後，他們立刻一溜煙兒的跑開了。甭管幹啥都好，只求別再看到那麼可怕的場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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