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都到齊了,這事兒就好辦了。
已經捉摸了一夜的鎮長大人,終於想起了審案不能只聽片面之詞,且他還想到了一個高招。
分開來審問。
先是莫家的人。
莫千蕊的說辭跟昨個兒完全一樣。阿奶的說辭要簡單一些,因爲她只是在被找來之後看到了大舅母意圖行兇的那一幕。阿孃的情緒不好,一個勁兒的流淚,考慮到行兇者是她的孃家人,她不願意多說孃家人的壞話倒也可以理解。阿爹就簡單多了,無論鎮長問他什麼都是不知道,因爲事情“發生”的時候,他都不在家。
至於最後的二丫……
你能指望一個四歲的小丫頭片子說出什麼證詞來?
面對嚎啕大哭的二丫,鎮長只覺得一個頭有兩個大。很快就放棄了審問受害者,轉而開始針對行兇者了。
先被提溜上來的是大舅母,本身就被阿奶毒打了一頓,加上又在柴房裡關了一夜。雖說沒人虐待她,可柴房那地方……這麼說吧,就算是皇宮的柴房,那也是一個德行,這又是大冬天的,她的情形很是不好。
“冤枉啊,冤枉啊,奴家冤枉啊!”
從客觀的角度來說,單純的喊冤也不會惹人嫌,可大舅母的形象實在是太不好了。你想啊,一個鄉下婦人本身能長得多好看?就算當姑娘時,模樣還算不錯,可這都一把年紀了,加上先前又是毒打又是關柴房的,她這會兒的形象差不多跟叫花子有的一拼了。
更讓人難以接受的是,大舅母的哭相。
前頭說了,這一哭二鬧三上吊,本身就不是什麼好看的事兒。若是換成我見猶憐的小白花當然不同了,要不然年紀還小的孩子也無妨。這老孃們哭得眼淚鼻涕糊一臉……
鎮長表示,今個兒的晚飯可以省下來了。
命人將光知道喊冤枉的大舅母帶下去,接着上來的就是大舅了。
憑良心說,大舅一家中,真正有腦子的人也只有大舅了。大舅母只能算是小家子氣愛斤斤計較,平素在家裡真正拿主意的,還是大舅。
“我急着離開鎮上是因爲我兒受傷了,我打算帶他回去好好養傷。對了,我兒的傷還是莫家那死丫頭打出來的,應該讓她償命!”
償命什麼的,也就這麼一說。大舅的本意是想說的誇張一些,好嚇住莫家,到時候娶親也更加容易一些。
見鎮長還沒有說話,大舅又道:“莫家那死丫頭心思歹毒,我倒覺得不是她本意如此,而是被教養壞了。我就琢磨着,倒不如趕緊讓她嫁到我家來,到時候我這個當舅舅的,好好管教她也就是了。對了,鎮長大人你還不知道吧?莫家大丫頭早就跟我兒訂了親,她是我家鐵板釘釘的兒媳婦。”
此言一出,全場譁然。
見狀,大舅更嘚瑟了,他很清楚名聲對於未出閣姑娘的重要性。雖說明個兒聽到小廝傳話時,他已經有了不詳的預感,不過他卻只當是自家婆娘蠢笨失了手。這倒是不怕,大不了到時候將所有的罪名都歸到自家婆娘身上,反正等以後他佔了莫家的院子和錢財,再年輕漂亮的媳婦都討得到,無妨。
“哦?原來你們還是親家。”
“那是那是,不僅僅是親家,我妹子妹夫先前也答應了,這莫家的房產和鋪子,還有莫家所有的錢財到時候都給他家大閨女當作嫁妝。我是覺得他們態度誠懇,這才勉強應下來的。”
“還有這樣的事兒?居然將家產都留給閨女?你家兒子是倒插門?”
“那怎麼可能?我就這麼一個兒子!”
說到“倒插門”,圍觀的人們一陣鬨笑。而大舅也當即急了,這年頭,當人上門女婿是件很丟臉的事情。哪怕是再窮困的人家,也不稀罕幹這等丟人現眼的事兒。
“那倒是稀罕了,我活了半輩子,還沒聽說過有人家願意以全部家產給閨女陪嫁的。難不成你妹子妹夫都是傻的?”
“不是不是,是因爲……他家不是沒兒子嗎?這不是……”
“沒兒子那就再生呢。我瞅着你妹子妹夫年歲也不大,完全可以再生孩子嘛。且你妹子這不是有身孕在身嗎?哦,我明白了,一定是你指示了你婆娘下毒手!”
“沒……”
最後那句話,鎮長說得音量極大,險些將大舅給嚇尿了。不過,他卻也不傻,對所有的一切矢口否認,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
見問不出什麼了,鎮長只有喚了最後一個人。
莫千蕊的大表哥。
人是被擡上來的,且還是一副快嚥氣的模樣,鎮長先前已經聽說他們父子二人被人抓到之前的雄姿,對於這會兒開始裝腔作勢的大表哥很是不待見。
“傷哪裡了?”
大表哥受傷是所有人都提到過的。
莫千蕊說是她打的,大舅也說是莫千蕊打的,所以這傷的來源就不必細問了,不過對於傷在哪裡,卻還是要問一下的。其實,若非大表哥這副快嚥氣的模樣膈應到了鎮長,說不定他還不會問的那麼詳細。怪只怪大表哥他倒黴。
“傷……傷在……莫家大丫頭打了我的鼻子!”
這個的確是事實,雖說那從來不是莫千蕊的本意。
真相是,莫千蕊先用剔骨刀捅了大表哥的下三路一刀,因爲穿的厚倒也沒有發生斷根的慘案,隨後她又拿門捎來了一個高爾夫或者棒球的打法。而後在逃跑時,莫千蕊隨手將門捎往後一丟,不幸命中了大表哥的鼻樑。
所以,大表哥指認莫千蕊打了他的鼻子,這點倒也是千真萬確的,可……
你丫的要不要臉?要不要臉!
讓人擡着你過來,且還是這麼一副隨時隨地可能嚥氣的模樣,最後憋了半天,居然只憋出一句“打了鼻子”?
鎮長自幼學習四書五經,學不了罵人的話,因而他只是被氣得一臉鐵青。
而圍觀的人們卻沒有那麼高的素質,已經開始破口大罵了。
“被打了鼻子是嗎?流鼻血了嗎?”鎮長努力保持語氣的鎮定,可仔細聽來,那語氣裡還是有着很明顯的咬牙切齒的成分。
“流了!鼻樑都被打歪了,流了很多的鼻血。對了,那個死丫頭是用門捎打的,我的臉還擦傷了,你看!”
看你妹子!
鎮長被氣得一臉的扭曲,再也保持不住風度了。
當下,喚了個小廝拿了門捎過來,鎮長直接下令:“把他給我翻過來,打板子!”
打板子是真正的官老爺才能做的事兒,不過鎮長這個也不算真正意義上的打板子,只是用門捎小懲大誡而已,無妨。
可惜,大表哥本身就是個慫貨,再加上他還有傷在身。雖說那傷沒法開口說出來,可疼啊!
“別打!我說,你想知道什麼,我都說!”
對於這種慫貨,圍觀的人們只能以噓聲來應和。
不過緊接着發生的事情,卻讓所有的人們覺得不虛此行。
“都是我阿爹出的餿主意!他說,先出來敗壞我表妹的名聲,讓她不嫁給我也嫁不出去了。他還說,要霸佔我姑姑姑父家的院子鋪子,然後將我姑姑姑父趕回鄉下去種糧食,到時候都給我們送來。我表妹嫁給我以後,就讓她每天在鋪子裡幹活,從早幹到晚,一刻都不準歇,賺的錢都給我們。要是她不聽話,就打她。要是姑姑姑父不給我們送糧食,也打她。”
雖說遇到了慫貨提不起什麼勁兒來,不過架不住人家爆料給力啊!
鎮長還沒問兩句呢,這慫貨就已經將事情一五一十的說了出來。
思量了一下,鎮長問道:“那毒湯水又是怎麼回事?給你姑姑下毒也是你阿爹的主意?”
“不是。”大表哥雖然很慫,卻還勉強算是個實誠的,“那是我阿孃的主意,她怕我姑姑生下兒子,就打算下手把我姑姑肚子裡的孩子弄掉。不過……不該是毒湯水呀,她先前明明說是打胎藥呢。”
毒湯水還是打胎藥,這個已經沒法說明白了。
畢竟,先前拿來驗證毒藥的是耗子。耗子體積小,也許人喝了只是流產,耗子喝了會死也說不定。鎮上沒有仵作,當時也沒有請大夫來,隔了一夜估計這會兒也查不出什麼來了。再說了,藥的成分也不是那麼重要的,關鍵是,行兇者承認了!
鎮長還是挺有道德感的,爲了避免發生冤假錯案,他又反覆問了大表哥幾句,甚至於爲了得到準確的消息,他還讓小廝打了幾下。
就這麼幾下,大表哥已經痛得哭爹喊娘了,哪裡還敢編造謊言?
因爲前後的證詞一致,加上大表哥那模樣也不像是在作假,鎮長旋即將所有的涉案人都喚了出來,宣佈了他的決斷。
大舅柳鴻軒犯的霸佔旁人家產的罪名,大舅母則是意圖殺人,大表哥反而是最輕的,他僅僅是偷竊的罪名。
當然,莫家動用私刑是不對的,也要得到一定的懲罰。
因爲大表哥隱瞞下了他受傷的準確位置,鎮長覺得流點鼻血蹭破一點兒皮完全不算什麼。要是爲了這點兒傷勢就嚴懲受害者,那以後就沒法治賊偷兒了。而大舅母的傷勢則要嚴重一些,考慮到阿奶是情急之下出手的,旁的就不說了,賠償一吊錢了事。
這民事賠償,鎮長完全可以說了算。至於大舅一家三口嘛……
那還得去萬花郡稟明情況。
尤其是投毒殺人的大罪,那可不是一個小小的鎮長能夠決斷的。當然,他可以作證,有證人有證據有證詞,尤其是大表哥那番言之鑿鑿的證詞,有這個在,想來要翻案是不太可能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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