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通常情況下，也只有窮酸秀才，纔會只動口不動手。
而大部分人，尤其是沒啥文化的大老粗，那動手的概率絕對會遠遠大過於動口。
顯然，阿爹和阿奶都是屬於後者的。
最初那會兒，他倆還是試圖好好說話的，可隨着話題的慢慢深入，當下倆人從原本的輕聲細語變成了大吼大叫，又從大吼大叫變成了惡語相向。
而演變到後來，就只聽到外頭的謾罵聲一陣高過於一陣，間或夾雜着摔東西砸碗碟的動靜。
躲在房裡的莫千蕊母女倆面面相覷，都是一副不知所措的模樣。
這一鬧便是整個早上。
快到晌午時，阿爹過來敲門，一副精疲力盡的模樣：“給我五貫錢，她奶要去綠蘿鎮。”
阿孃想都沒想就從錢匣子裡摸出了五貫錢，都是早先串好的，拿取倒是方便得很。
接着，阿奶便離開了。
直到阿奶走後，外頭一片寂靜了，莫千蕊纔敢探頭。說真的，她的膽子一貫不是很大，除非是將她逼到了一定的境界，要不然一般觸黴頭的事情她是鐵定不能做的。
“她爹，你們這是商量出啥結果了？”
“哼，還商量個啥，反正她奶心目中只有二山子這麼一個心肝寶貝！罷了，從她爺沒了的那一刻，我就知道我也失了親孃！”
阿爹冷着臉，然而眼神裡卻閃着一絲痛楚。
不管是誰，不管本人的性子堅強與否，內心深處總有一處是柔軟的。
其實，若是阿奶能夠將一碗水端平了，以阿爹大大咧咧的性子，就算讓他管小叔叔所有的親事費用他也不會拒絕的。說白了，阿爹就是個耳根子特別軟的人，多說兩句好話多賣些乖，啥事兒他都會應承下來。
可偏生，阿奶要如此……
莫千蕊心情不怎麼舒暢的去了竈間。
耽擱了一早上，食材沒有買，旁的就更沒準備了。如今這個時辰，就算立刻趕去菜市口也來不及了，雖說她的空間倉庫裡倒是堆放着不少的食材，卻沒有一個好名目拿出來。
思量了半天，莫千蕊乾脆拍板決定，莫家快餐鋪歇業一天。
忙忙碌碌的好幾個月，加上今個兒又是冬至，好歹也算個節日，倒不若找回二丫，一家人一道兒去三川道逛一圈。說起來，來到明月鎮那麼多日子了，全家齊上陣逛街卻是從未有過的。
打定了主意，自然要立刻執行。
“阿爹阿孃，咱們今個兒去外頭吃飯吧，我先去將二丫喚回來，咱們一家人同去。”頓了頓，莫千蕊又補充了一句，“只有咱們一家人。”
是了，一家人。
有時候真的不能怪有了婆娘忘了孃的事兒，實在是因爲攤上了一個偏心眼到毫不掩飾地步的娘。
聽到莫千蕊這麼一說，阿爹愣在了當場，好半天才笑出了聲：“是了，咱們一家人。就只有咱們一家人。”
笑着笑着，這眼淚也忍不住了。
好在，這會兒莫千蕊已經跑出了院門，阿孃垂着眼坐在牀榻上，也不說話，只是這麼坐着、陪着。
“她娘，方纔大丫頭在，有些話我不好當着孩子的面說道。可我也實在是憋不住了。你說，這是爲啥呢？爲啥阿孃要這般偏心呢？是我做的不夠好嗎？還是我這人特別小氣？”
“從小便是如此，明明我記得小時候，阿孃也挺疼我。這是從啥時候開始的呢？二山子出生以後？約莫是的，二山子比我聰明，我抓週抓了個包子，他抓週卻抓到了紙。可就因爲這樣嗎？”
“二山子聰明，二山子能幹，二山子總有一天會金榜題名，將來還會當大官的。到時候，咱們全家都會跟着富貴的……阿孃總是這麼說！”
“我就是不服，你說這是爲啥？好嘛，就二山子能耐，那他有種的就別管我要吃喝啊！每年，是誰在地裡辛苦勞作？又是誰趁着農閒的時候到處打零工攢錢？明明啥都要靠我，卻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樣。哼，我倒是要看看他到底能考出個啥名堂來！”
……
等莫千蕊領着二丫回來時，阿爹阿孃都已經換好了出門的衣裳，面上的神情也恢復到了常態，看不出絲毫端倪。
二丫是個忘性大的，況且她也成功的躲過了爭吵最激烈的時候。
況且，這會兒院子裡那攤子破碗碟都已經被收拾掉了，二丫完全沒有意識到方纔自家發生了一場轟轟烈烈的戰鬥。
一個拉過阿爹，一個攙着阿孃，莫家四口出去逛街嘍！
自然，拉着阿爹的肯定是二丫，主要是她年歲小，萬一走到一半累了或者有啥事兒了，有阿爹在總歸放心一些。
攙着阿孃的則是莫千蕊了，雖說阿孃如今胎已經坐穩了，可好歹是頂着一個大肚子出門，縱然莫千蕊也見識過楊柳村那些懷孕**個月的婦人照樣下地幹活的。可輪到阿孃時，動作裡還是帶上了小心。
這一天，因爲是冬至，加上天氣也還不錯，雖稱不上晴空萬里，可好賴沒有颳風下雨，因而街面上的人卻是真的不少。
因爲早上的那場風波，一家人差不多都沒吃飽飯，就連二丫拿了莫千蕊給的銅錢後，也只是跑到街面上買了些糖果，那卻是不抵餓的。
於是，莫家出行的第一站就變成了萬隆酒樓。
說起來，剛到明月鎮不久那會兒，莫千蕊還帶着二丫來這裡打過牙祭。不過，時隔幾個月，酒樓的生意又素來不多，自然沒人會認出她們來了。
很是豪氣的點了一桌子菜，莫家一家四口放開肚子猛吃。
就連前段時間還有些挑嘴的阿孃，如今度過了最艱難的那倆月，胃口好得不得了。
只是，吃着吃着，莫千蕊卻發覺有些古怪。
先前她是覺得上酒樓吃飯，肯定是衝着招牌菜來的，加上莫家除了莫千蕊外，口味都還是偏重的。二丫口味偏甜，阿孃原本也喜甜，懷孕後卻愛上了酸味，阿爹則最喜歡鹹味重的菜餚，而阿奶就喜歡辣的了。
阿奶……
甩了甩腦袋，將阿奶的影像從腦海裡甩脫，莫千蕊靜下心來觀察四周。
她先前點的菜都照顧到了家人，且因爲偶爾上酒樓一趟，點的都是葷菜。這原本也沒什麼，可等她發現周圍的幾桌都如此時，卻覺得彷彿哪裡不對。
回憶起上一次來萬隆酒樓時，因爲只有她和二丫兩個女娃兒，所以她是帶着二丫上了二樓的雅座。
她依稀記得那會兒店小二彷彿給她推薦的兩個菜都是素的，可見這酒樓也不會一味的想賺錢。
那麼，這到底是爲什麼？
今個兒，莫家一家四口卻是坐在一樓大堂之中。除了他們這桌三菜一湯俱是大葷之物外，旁邊的幾桌也完全一樣。
對了，她忽的想起，這兩日阿奶採買的食材中，蔬菜的比例也越來越少了。昨個兒，彷彿只有黃豆、綠豆、山藥這幾種了，再麼就是一些豆腐、香乾之類的了。
帶葉子的蔬菜，去哪兒了？
雖說莫千蕊沒有刨根究底的專研精神，可這個問題一旦擱在了心上，沒有想透還是覺得不舒坦。
等吃完飯，店小二來結賬時，莫千蕊終於忍不住問了出來。
“小二哥兒，爲啥酒樓的客人點的都是葷菜呢？這裡的素菜不好吃嗎？”
那店小二愣了一下，旋即苦笑道：“小姑娘你說笑吧？如今素菜除了那乾癟癟的白菜外，也就只剩下各種豆子了。就算有些地方珍藏了一些，那價錢……也不划算呢。”
是了，今個兒是冬至，意味着天氣已經轉涼了。
明月鎮是個小鎮子，所有的蔬果都是來自於周圍的村子莊子。就算鄉下地方還存了一些蔬菜，那數量肯定也不多。
用店小二的話說，即便有，那價錢也不划算。
試想想，天熱時候幾文錢就能買到的大葉子菜，別說高價了，就算只是上漲到幾十文錢，那就足以嚇退一羣小老百姓了。
及至離開了萬隆酒樓，莫千蕊還在思考這個問題。
她都不敢相信自己居然忽視了這個問題，是因爲上輩子太習慣了反季節蔬菜，以至於穿越到如今，都還沒有適應。
不過，這卻不是什麼好理由。
對於一個身懷隨身空間的人來說，反季節蔬菜簡直就是發家致富的利器。
只可惜，這把利器是雙刃的，若是小心行事倒也罷了，萬一漏了底，卻是大禍了。
或者，她該想一個穩妥的法子？
“大丫頭，又在琢磨什麼歪點子了？不是你提議出來玩的嗎？好好走路，眼睛看着路！”
被阿爹喚回了魂，莫千蕊立刻精神了。如今自家並不缺錢，倒是不同特特鑽進錢眼裡。好不容易逮着機會全家一道兒出來玩，還是專心玩一天吧。
至於反季節蔬菜嘛，有關於銷售策略的問題，還是晚上進空間問問唐晏岫吧。
可惜，就算莫千蕊抱着好好玩樂的打算，卻架不住天公不作美。
晌午過後半個時辰，天忽的下了雪。
最初只是細細碎碎的小雪，等莫千蕊一家趕回家時，小碎雪已經轉變成了鵝毛大雪。
冬天，真的到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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