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國倫敦。
洛克菲勒家族莊園。
一早就接到赫巴邁親王遞來的拜訪函。
隨着那架白色的飛機逐漸降落在草坪上,藍陽的眼眸,也隨着起伏。
他的師姐,總算再次相見了。
這一等,就是快四年。
四年,說長不長,說短也不短。
機艙門打開,入目的便是那張仍舊傾城的臉。一如最初,他看見的那副畫面一樣,顧依凡,沒有變。
她的脣角,總是習慣性的揚着一抹淺顯的弧度,明明在那張臉上,看着是如此溫和隨意,但不經意流露出的桀驁和自信,還是傳達了在場的每個人眼中。
“師姐。”快步走上前,藍陽喚道。
沒有生分,沒有芥蒂。
一日爲師,終生爲父。一日爲師姐,終生便是師姐。
那段在顧依凡家裡寄住的日子,是他這一生之中,最爲快樂輕鬆的日子。他想,那就是幸福。儘管,時常看不到師姐的人影,但來自他們的勝似家人的感情,藍陽體會到了。
陡然聽到這聲呼喚,顧依凡只是微微一頓,脣邊的弧度,完全加深。
藍陽,還是那個藍陽。
連聲線,都是她習慣的那個聲線,沒有僞裝,也沒有許久不見的那份隔閡。
“小陽。”顧依凡帶笑迴應道。
已經走近的藍陽,聽到這聲親暱的回答,伸出手,徑直抱住了顧依凡。
一切,如初。
“師姐,四年了,你還好嗎?”
“我很好。”
鬆開懷抱,藍陽細細的打量着眼前之人,是啊,他的師姐從來不說假話,是真的很好。那麼,他也該放心了。
“師姐,我們進去談。”
“好。”
一路跟着藍陽走進了大廳,赫然看見主位沙發上坐着的男人,西蒙·洛克菲勒,而坐在他側首位的貴婦,無疑是瑪麗安·溫莎。
看見他們進來的瞬間,原本還保持着坐姿的兩人,立刻起身。顧依凡微微勾脣,心裡很明白,這可不是看在她的面上。
不然,一開始就該出門迎接,而不是像現在這樣,明面上掛着禮儀和客套,身體卻已經快過理智,大步迎了上來。
目標,自然是身側的休斯。
“赫巴邁親王!恭迎您的大駕光臨!”十足的貴族彎腰禮,帶着一絲蒼老的聲音就這麼傳來。年過半百的西蒙·洛克菲勒,猶如中年,只是那一頭的銀髮,還是泄露了他的蒼老。比之瑪麗安·溫莎,這份蒼老更加明顯。
不得不說,瑪麗安·溫莎保養得很好,一張光潔的臉上幾乎沒有皺紋。
休斯微勾脣,有點譏諷。
這些人,看重的永遠是地位。
就這樣忽略他的小boss,真是……好想吸乾他們的血!
只是露出這個淺顯的弧度,休斯卻壓根沒有開口。
顧依凡挑眉,也沒有開口,這種搶主次之序的做法,她向來不做。
氣氛,有短暫的沉默。
熱臉貼屁股,或許說的就是這樣的情況。
然而不管是西蒙,還是瑪麗安,都是老成精的角色,這點小尷尬?影響不到他們。
“這位,就是陽的師姐吧?顧小姐,很高興見到你。”語氣,很誠摯,至少,顧依凡沒有從中聽出任何敷衍,就連臉上的表情,也是那麼的認真。
“陽陽以前多勞顧小姐照顧,對此,我和瑪麗安很感激。”將手放在胸口處,微微彎腰,西蒙再次做了一個感謝禮。
顧依凡輕笑,“小陽是我師弟。”
或許,在外國人眼中無法準確的深層次的理解師姐師弟這個關係,但也就像顧依凡所說的,在她眼中,藍陽是師弟,就像弟弟那樣。
儘管,藍陽的年紀比她還要大。
那是因爲,以前的藍陽,乾淨得猶如一張白紙,就像一個孩子,很多時候,顧依凡都會忽略他的年紀。
如今,藍陽恢復了記憶,但那份情,卻還在。在面對她時,仍舊還是那個藍陽,這樣也就足夠了。
隨着顧依凡的話出,藍陽也跟着輕笑。
他自然能理解這一句話的含義。
一手,牽過顧依凡的手,“師姐,我們坐下談吧。”
瑪麗安眼眸一閃,卻也笑着開口,“是啊,坐下談吧。”
落座。
傭人端着準備好的茶水,擺在了几案上,冒着熱氣,還有一絲清香。
一聞這個清香,顧依凡就知道,這該是上好的普洱茶。
倒是有些意外。
“雖然沒有師姐自己種的茶好喝,不過這茶味道也還不錯。”藍陽淺淺開口,從見面到現在,他一直用的都是中文。
這份心,顧依凡又何嘗感受不到。
何況,以前的藍陽,並不是很喜歡喝茶的。
“謝謝。”該有的謝謝要有,顧依凡也沒有客氣,端起茶杯,甫一拿開茶蓋,那股清香更濃郁。“的確是正宗的普洱。”
淺飲一口,入口的青澀,帶着點點微苦。
“顧小姐喜歡就好。”雲淡風輕的接過話,西蒙也同樣端起茶杯,直到淺飲一口,他才繼續開口,“顧小姐,赫巴邁親王,請恕我直言,這次過來,兩位應該是爲了三合會的事情吧?”
還真是直言!
顧依凡挑眉,“西蒙先生,我想你是誤會了。這次過來,我只是單純的來看看小陽。”
不摻雜利益。
這本就是她此次過來的初衷。
“哦?”西蒙有些意外,實在沒有想到顧依凡會這樣回答。他看向藍陽,眼中有些深邃。“看來我真的老了,也真的誤會了。”
“西蒙先生很會說笑,西蒙先生看着可一點都不老。”這並不是馬屁。顧依凡放下茶杯,不鹹不淡繼續道,“也有這麼長時間沒有見到小陽了,如今我也該放心了。”
見到了,自然就放心了。
藍陽在洛克菲勒家,並沒有受委屈,不是嗎?
其實顧依凡一直很好奇,西蒙這個男人,究竟是怎麼做到讓瑪麗安和伊芙琳和平相處的。就算是普通的女人,也不可能容忍自己的男人,有其他女人的存在。
何況,瑪麗安還是皇室的公主。
而且,從進來至今,瑪麗安都一直保持着那種進退有度的禮儀,教養很好,禮儀很贊。就算是談話間,她也沒有插嘴,明明是安靜的充當着一個聆聽者,卻又無法讓人忽視她的存在。
或許,也就是因爲這樣不爭不搶的個性,纔會得以和平相處?
顧依凡失笑,嘛,這不是她該關注的重點。
西蒙頷首,微笑。
顧依凡的意思,他已經懂了。
“不知道顧小姐有沒有忌口的?”剛想着那位安靜的貴婦,瑪麗安的聲音就傳了過來。只是問顧依凡,卻沒有問休斯。但這並沒有任何唐突,畢竟,休斯親王是血族,再者,他以顧依凡爲首。
這一點,早在剛纔,這對夫婦就看得很清楚了。
“並沒有。”眼下的時間,的確臨近飯點了。
“做華夏菜吧,師姐比較喜歡吃辣。”藍陽接過話,等候在側的一位傭人領命,退了下去。
“顧小姐真的讓我很佩服,其實一直很好奇,顧小姐一路走來,是憑藉了何等毅力。”對於顧依凡的一生,西蒙自然悉數了解,也正是因爲如此,纔會有這般感慨和讚歎。
小小年紀,闖出這番事業。
如今,更是在軍·火界鬧出這麼大翻動靜。
“提到這一點,我想請教顧小姐一個問題。”
“西蒙先生請問。”顧依凡說。
“關於這一次的最新型戰鬥機,不知道顧小姐,可否爲我預留一架?”西蒙開門見山。
顧依凡勾脣,“如果是私人座駕的話,我並不建議西蒙先生收藏。”
這可是真傢伙!
製造一臺所需要的精力,是外人無法想象的。而這樣的傢伙,可不是該被收藏在倉庫中,當擺設的。
被這話一噎,西蒙微微瞪眼,“呵呵,我就是隨意一提。”
顧依凡身邊的休斯,氣場很強大。
西蒙就算想要發作,也只能憋着。
西蒙還在斟酌着話語,卻不想顧依凡的話,已經先飄來。
“小陽,能帶我去看看你的房間嗎?”
“好啊,師姐跟我來。”一聽這話,藍陽立刻站起身,顧依凡也跟着站起身,而休斯,也跟着站起身。
西蒙……
這很明顯是不想再交談下去了。
看來,顧依凡來此的目的,的確是爲了藍陽。
西蒙心下一嘆,目送着三人上了樓,他轉過頭,看向瑪麗安,“你覺得呢?”
“只能交好。”瑪麗安仍舊是那張淡笑的臉,“陽和她的關係不錯,我們也沒必要節外生枝。”
“何況,她已經說明了來意,其餘的事情,她不會插手。”
聽到瑪麗安這麼說,西蒙微微點頭,“不過,如果能更進一步交好就好了。”
“很簡單不是嗎?別忘了,有陽在。”
是啊,有藍陽在,他的兒子在。
樓上,藍陽的房間。
顧依凡打量完畢,這緩緩開口,“小陽,回到這裡,覺得如何?”
“還好。”藍陽不在意的聳聳肩,比起預想中的畫面,他回來也有幾年了,沒有想象中的難堪,也沒有想象中的不適應。
“這些年,有回蓬萊去看看麼?”
“回去看了又怎樣呢?師姐,你知道的,蓬萊已經不是蓬萊了。”別說蓬萊,就連其他四派,也早已經沒有了往日的輝煌。
“呵呵。”顧依凡笑了笑,“看來這些年,你已經適應了,也想開了。”
從世外之境,到世俗之地,顯然,藍陽適應得很快。
儘管,有着那一段在她寄居的過往。其實現在想想,顧依凡哪裡還不明白,當初璇宸讓藍陽跟着她來到世俗界的用意。
藍陽,本就不屬於蓬萊。
早些迴歸,對藍陽,對蓬萊都有好處。
“師姐呢?已經打算隱退了嗎?”從顧依凡出現,到這一系列的動作,藍陽怎麼會猜不出顧依凡的用意。
所以,纔會放手一搏。
只爲,最後一戰。
“是啊,是這麼打算的。”停頓,顧依凡有些失笑,“你這孩子,還是那麼心思通透。這次過來,就是想來看看你,然後回國,收尾。”
“京城最近並不算太平。”
何止京城?
各國也不太平。
伊國和美利堅國的戰爭。
世界怎麼會太平!
“雖然這話我不該說,不過,簡景天並不是一個容易對付的人。如果可以的話,我並不想你涉險其中。”一面是合作伙伴,一面是自家師弟。
顧依凡的立場,其實很微妙。
“師姐,這一點你不用擔心。其他國的三合會,任憑他收復,但英國……他的手伸不到這裡來。”藍陽搖搖頭,很是篤定的說出這話。
顧依凡一時有些失神。
藍陽,成長了。
這畢竟是和皇室掛鉤的存在。
“你心裡明白就好。”拍了拍他的肩膀,顧依凡眼中的信任,很明顯。
“師姐,什麼時候結婚呢?”心中劃過一股暖流,藍陽笑着問道。
“這些事情了卻了。”陡然聽到這個問題,顧依凡有短暫的怔愣。結婚這個問題……儘管,她已經訂婚了。
“呵呵,看來師姐還沒有做好準備。沒關係的,時間還長。”他們的歲月,比之普通人,要多很多。
“你呢?有心儀的對象了麼?”儘管頂着這張娃娃臉,但年紀這個東西,是實打實的。
“結婚這個詞,對於我來說,太過遙遠。”略微停頓,藍陽鄭重的看着顧依凡,他的眼中,出奇的專注,“所以,師姐,你要幸福。”
“真決定了?緣分這個東西,可不是決定就能避免的。興許,有一天,你就會遇見那個她了。”
“那樣的話,我該感謝師姐的預言。順其自然就好。”
兩人相似一笑。
聊天,嘮家常。
時間,就這麼打發。
用過晚餐,顧依凡卻並沒有停留。儘管,西蒙和瑪麗安一直在挽留。
有私人飛機,就是好。
擁抱分開,顧依凡輕輕的揉了揉藍陽的發頂,“那麼,小陽,師姐就先回去了,隨時聯繫。”
“一切小心。”吐出這四個字,視線中,顧依凡已經轉身上了飛機。藍陽揮着手,一如以往,無數次送別顧依凡的情景。
此去一別,大概,也就只能在她的婚禮上,再見了。
師姐,保重!
“真不打算插手嗎?”直到飛機遠離,休斯才緩緩開口問道。
“你知道的,我的野心,向來不大。”套用這句臺詞,顧依凡笑着回答。
“呵呵……”換來休斯意味深長的一笑。
這個夜很漫長,飛機隱沒在雲層之上,直逼黑夜的深處。
……
回到華夏,還是由休斯專機送回華夏。
顧依凡深深覺得,這種有錢人的享受作風,和她不太搭。嘛,儘管如此,她其實也沒有多少牴觸。放着安逸的回程路不選,幹嘛非得要和其他人擠?
在京城的房產,別墅還是那樣,很乾淨,看得出來一直有人在打掃。
美美的睡上一覺,倒完時差,此刻,已經是下午。
拿出手機,羣發了一條短信,告知了她已經回京的消息。
不多時,手機就不斷髮出嗡嗡的震動。
來自各個信使的回覆,也有來自封大少的特別問候。
下了樓,一邊回覆了短信,一邊坐等林潛的到來。
羣發消息可不是白髮的,就算別墅有人專門打掃,但沒有吃的啊!
儘管依照如今的修爲,可以幾天不進食,但這種習慣已經保留了下來,說得簡單點,就是嘴巴饞了。
林潛來得很快,只是一刻鐘的時間,他就提着一袋子敲響了門。
還冒着熱氣和香味的飯菜。
顧依凡伸手接過,擺放在餐桌上,一邊撕開一次性筷子,一邊問道,“最近怎麼樣。”
“情勢越來越嚴重了。”林潛可不會認爲,自家老闆是在問候自己,很明顯,她是在問眼下的格局。說出這話,果然看見顧依凡吃飯的動作一頓,林潛掛着那慣有的嬉皮笑臉,補充道,“除了五大家族,原六大世家,矛盾已經完全激化。”
“唔,大概就是隱門的消亡,造就了他們本就膨脹的野心,完全爆發出來了。”
“總之,想要維護自身地位的六大家族,那副醜臉嘴,真真是讓人看了寒心呢。”
“寒心?”顧依凡挑眉,“我可沒有看見你寒心,倒是幸災樂禍多一點。”
也是,林潛可不就是一個不嫌事大的主兒麼?
“嗬,還是老闆瞭解我啊。”停頓,林潛摸了摸鼻子,道,“以上官爲首的三家,倒是沒有多大動靜。我估摸着,應該是封少發過話,至於歐陽家,倒是讓我感覺有些奇怪。”按照以往對歐陽家的瞭解,歐陽家不該是這麼默默無聞纔對!
其實說是默默無聞有些過了,歐陽家在暗地裡搞的小動作,林潛當然知道。只是比起以前歐陽家張揚的作風,這一次的確顯得有些束手束腳?
“慕容司徒兩家呢?”顧依凡問。
“這還用問嗎?最鬧騰的兩家,說的就是他們!嘖嘖,也是辛苦了司徒義一把年紀了,晚年不保啊!”
白了他一眼,顧依凡很是悠閒的繼續吃着飯,“司徒義,的確是一個一心愛國的忠臣。”
可惜,也正如林潛所言,晚年不保啊!
攤上一羣貪心的後代,顧依凡不免有些感慨,果然是家家有本難唸的經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