樹洞本來就不大,勉強能擠進去三個容淑藍這般體魄的人。眼看着那隻毛茸茸的大手就要摸到自己的手臂,容淑藍再也顧不得其他,一閃身就進入了秘密花園。
大黑熊愣了愣,擡起熊爪揉揉獨眼,再睜開眼睛還是沒看見容淑藍,頓時狂躁了。它不相信仇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憑空消失,一定還躲在裡面!大黑熊縮回腦袋,小山般高的身體用力撞向樹幹。
巨樹被它撞得嘩嘩作響,樹葉嘩啦啦墜落了一地。
美少年正優哉遊哉地託着手臂揉搓着光潔的下巴,等着大黑熊把獵物扔到自己腳下。忽然就看見它發了狂,連忙大踏步走過去,敲了敲大黑熊的肩膀示意它讓開,探頭看向樹洞。
樹洞黑黝黝空蕩蕩的,一目瞭然。哪裡還有那個臭丫頭的影子!
“大黑你發什麼瘋!人呢?”說着他閉上了雙眼,似乎在暗中感應着什麼一般。半晌,美少年睜開眼睛,臉上露出異色,喃喃道:“真奇怪了!剛纔明明在這樣的呀,怎麼才眨個眼,竟然感應不到那臭丫頭的氣息了?!”
躲在秘密花園的容淑藍,把美少年的自言自語聽了個一清二楚,不由暗呼慶幸!
然而,美少年不走,容淑藍仍然無法放鬆心神,背靠大桃樹坐着,焦急地仔細傾聽着。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面傳來大黑熊踏踏踏的腳步聲。腳步聲漸漸遠去,山林又恢復了幽靜。只有時不時的,一兩隻山雞跑過來找食的戈多聲。
那人應該走了吧?
容淑藍猛然想起自己是偷溜出來的,如果劉嬤嬤趕集回來看不見她,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麼事情。這麼一想,心理就着急起來,不敢再耽擱,當即從秘密花園走了出來。
太陽已經落了山,山林裡被樹冠遮擋住了大部分光線,更顯幽深昏暗。
美少年與那頭大黑熊已不知去向。
容淑藍顧不得歡喜,飛快地扭頭四下看看,認準方向,拔腿就跑了起來。
下山的路程一路順暢無阻,連一隻小動物都沒有遇上。容淑藍在夜色的掩映下,悄悄回到了沈家別院,翻過院牆跳進了小院裡。
劉嬤嬤今天事情比較多,出了集市太陽都落山了,想着小姐正等着自己回家煮晚飯,急得幾乎一路小跑着回來的。回到老王莊,險些沒累趴下。沒想回到家卻發現院子裡空蕩蕩的,找遍了幾間屋子也找不着容淑藍。
鑑於容淑藍從小有偷溜出去玩耍的前科,劉嬤嬤雖然急得嘴巴都起泡了,卻猜不出是她自己溜出去玩了還是出了什麼事,猶豫着是不是該上前院讓王老莊頭召集人手去找找,就看見一身狼狽的容淑藍從牆頭上跳了下來。
“小,小姐?”劉嬤嬤飛身撲了過來,一把抱住容淑藍,哇地一聲就哭了出來,一邊哭一邊道:“小姐,您跑哪兒去了?可嚇死嬤嬤啦!嗚,嗚嗚……”
容淑藍看見小院靜悄悄的,顯然還沒驚動王家人,不由得鬆了一口氣。這才聽到劉嬤嬤哭得很傷心,於是心虛地哄道:“嬤嬤,我就出去隨便逛了逛,沒想到迷路了。等找到方向回來,不小心就晚了些……”
劉嬤嬤直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才停下來,在容淑藍的攙扶下,回到堂屋坐下。
容淑藍親手給她倒了一杯茶水。
劉嬤嬤一口氣把茶水喝完,才擡起淚眼幽怨地瞪了一眼容淑藍,容淑藍摸着鼻子訕笑着。
看見容淑藍陪着小心的模樣,劉嬤嬤不忍心再責怪她,含淚嗔道:“小姐,您也真是的!一聲不吭就跑得沒影,這是老王莊,可不是當年的國公府!”
容淑藍信誓旦旦地保證道:“嬤嬤,以後我出門一定提前告訴您!”
劉嬤嬤板着臉道:“小姐,您還想着出去呢!這兒是老王莊,可不是京城!老王莊四面環山,山高林又密。容易迷路不說,山上還時常有猛獸出沒!您得答應嬤嬤,再不能獨自一人上山。”
容淑藍可不怕迷路,再複雜的路走過一遍,她閉着眼睛也能走出來。至於猛獸嘛……腦海中,不期然地就浮現出一張貌美如花的嬌顏和一頭獨眼黑熊,容淑藍縮了縮肩膀,言不由衷地答應道:“好吧。”
劉嬤嬤這才高興地笑了起來。
不過,劉嬤嬤沒高興上兩天,容淑藍忽然對她說:“嬤嬤,我打算去縣城走一趟。”
劉嬤嬤一驚,頭搖的像撥浪鼓:“小姐,怎麼忽然想上縣城?這一路上翻山越嶺的又不太平,您一人根本走不到縣城。再說了,王家人也不會答應讓您離開村子的。”
容淑藍笑道:“只要沿着大路走,難道還會碰到吃人的大蟲?王家人那邊,我會想辦法的。”
劉嬤嬤依然不停地搖着頭,不管容淑藍說什麼都不答應。
容淑藍口水都說幹了,她還是隻知道搖頭。便來了脾氣,板着臉道:“嬤嬤,我說認真的,烏山縣我是一定要去的!等我離開老王莊時,你要爲我遮掩行蹤,不能讓王家人察覺。”
劉嬤嬤可不怕容淑藍的黑臉,她倔強地說道:“小姐,您有什麼事情要辦,交給嬤嬤,嬤嬤替您跑這一趟!”
劉嬤嬤去能幹嘛呀!容淑藍身上有太多的秘密,許多事情只能她自己去辦,不能轉託他人。且,她走這一趟是打算替未來尋找一個合適的出路,總不能真的一直在老王莊混吃等死吧?
這些話,卻沒法對劉嬤嬤一一解釋清楚。
容淑藍知道不露兩手出來,鎮不住劉嬤嬤,這件事就得泡湯,於是起身衝劉嬤嬤招招手道:“嬤嬤,隨我來。”
容淑藍來到院子裡,從井邊的玉蘭樹上拿出一張半人高的桃木大弓——這把弓是從碧霞峰迴來後,容淑藍砍了秘密花園裡新長成的一棵桃樹,用一整塊桃樹樹心做成的。爲了這把弓,她耗費了許多時間。因爲工具有限,所以桃木弓看起來比較粗糙,但是完全不會影響它的使用效果。
容淑藍彎腰從樹底下拿起箭袋掛到腰間,裡面有上百支竹箭,這竹子則是她從莊外悄悄砍下來的竹子製成的。秘密花園太小了,容淑藍沒辦法把竹林也發展出來。
“嬤嬤,你看仔細了!”
容淑藍沒有豎箭靶,擡頭眺望藍天,片刻後,耳朵輕輕一動,她立刻彎弓搭箭,對着天空放了一箭。
劉嬤嬤下意識地昂起頭看向天空。還沒鎖定目標,頭頂一陣黑影飄落下來,就聽見“砰”地一聲響,有重物墜落在地面上。
劉嬤嬤低頭一看,眼睛立刻就瞪圓了,嘴巴張得大大的,幾乎能塞下一個雞蛋。
她指着地上被一箭貫穿了胸腹已經一命嗚呼的大雁,結結巴巴道:“小,小姐,這,這是你那一箭射下來的?”
容淑藍看見劉嬤嬤眼珠子都要瞪出來了,把弓箭單手扛到肩膀上,翹起下巴得意地說道:“如何?我這一箭之威,堪比神箭手了吧!”
劉嬤嬤先後在大趙最有名望的兩位大將府裡執役三十餘年(開國公容士誠——容淑藍之父,永康侯沈均善,是大趙兩位曠世名將),平日裡也經常看見少爺們騎馬射箭,基本的鑑賞力和眼力還是有的。
劉嬤嬤沉默下來。她從容淑藍的眼中,看到了勢在必行的決心。只好做最後的努力:“小姐,您具體有什麼打算?跟嬤嬤說說,讓嬤嬤替您走一趟吧?”
容淑藍堅定地搖頭:“不行,你不能去,你去我不放心。”
劉嬤嬤的眼眶立刻紅了。
劉嬤嬤一妥協,主僕倆開始商量起如何行事才能瞞過王家人。商議了大半夜,容淑藍決定第二天開始稱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