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額……我剛纔有點沒聽清楚，你說什麼？”
此時的亞雲漢家裡，剛纔的賓客雲集場面早已經消失了個一乾二淨，只剩下了一片狼藉。
各種吃剩下的湯湯水水，七個碟子八個碗什麼的，亂七八糟。只有灰青瑾在慢慢的收拾着殘局，還不允許其他人插手去做。
實際上，除了灰家的幾個人外也沒有旁人可以幫忙了。
剛纔那一場大鬧之後，原先還都一個個熱情似火的鎮上人們全都不見了蹤影。
就算大家從小都眼看着亞雲漢的外出闖蕩和成就不凡，可近幾年來慶大戶的威勢更加沉甸甸的。
無論誰強誰弱都跟他們這些人完全扯不上關係，好處肯定是沾不上，麻煩倒是有可能跟來一大把。
這種時候，還是安靜的走開，悄悄的旁觀就好了。誰要摻和進去，那不是跟自家的生計過不去嗎？
何況就算是留下來，亞雲漢也未必就能記得你的好，但慶大戶卻肯定能記住你的不好。
亞雲漢的修煉者身份固然很厲害，可是莽山鎮上各家卻又沒有修煉天賦的孩子能求到他的門下，何必爲此而去惹得慶大戶不快呢？
所以當環七等人被趕走後，亞雲漢領着灰輕言回來準備繼續吃喝的時候，就發現了現場剩下的人除了灰家幾口子外再無旁人。
面對這樣的情形，亞雲漢除了苦笑之外，卻也是生不出半點其他的念頭來了。
他在環山城裡大風大浪也見過許多，何曾想會在老家的莽山鎮這麼個小地方上遭受冷遇至此！想一想，還真是可笑。
不過他生性豁達，如今又已經是下定了決心恢復平常人的生活，倒也沒有多說什麼。反倒是吆喝着剩下的灰家幾口人，好生的吃喝着。
不管怎麼說，今天灰青瑾的手藝的確是很不錯的，這一頓飯吃的很暢快。
酒足飯飽剛剛想要鬆泛鬆泛，還沒等他詳細的問清楚這些年來莽山鎮上的糾葛，剛纔吃喝之間只是聽了聽慶大戶想要染指灰青瑾的細節，就被灰輕言開口嚇了一跳。
灰輕言並沒有猶豫，跪直了身體，擡頭目光炯炯的看着亞雲漢，又說了一遍：“我想要做您真正的弟子，跟着您學習修煉之道。”
這總算是讓亞雲漢確定了自己沒有出現幻聽，眼前所發生的一切都是事實而並非虛影。
但隨即亞雲漢就不免有些頭疼起來：剛纔所謂的弟子之說，也就是順嘴一提，主要還是爲了找個藉口干涉進去。
你說真要收個弟子傳承下去，那可是完全沒有這個心思的事情。
他爲什麼要從環山城裡再搬回來老家住？還不是因爲在修煉之道上再也看不見未來的可行之路，心灰意冷到了極處，才做出的選擇呢！
現如今他都已經打定了主意不再去想有關修煉的事情了，卻又被眼前孩子給勾了起來。
修煉之道！
哎，那可是我前半生始終在追求的大道啊！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因此而來，我所有的未來也都已經就此被閘住了前進的道路。
亞雲漢很想馬上開口，就此拒絕掉灰輕言不切實際的空想，但卻又隱隱好像看見了三十年前自己的影子。
或許我當年若是能有個好的老師，說不定也不必只能依靠自己在修煉的這條路上跌跌撞撞的前行至今了。
不過這個念頭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就消失的無影無蹤。
有老師教導，又能如何？他的天賦不好嗎？當年神試之時被定爲5品，不敢比擬那些天縱奇才，但也絕不是尋常修煉天賦可比的。
只是他的背後，卻沒有一個能夠支撐發展的家族，所有的一切都要靠自己來打拼。在當今的時代裡，那種艱難根本無法形容。
他已經做到了自己所能做到的一切，甚至很多地方還要超過其餘同輩人的努力，卻還是那句話：但又如何？
貧寒家庭出身的子弟想要在修煉這條路上走下去，要麼有天縱奇才，什麼時候都無法埋沒的資質，要麼就需要絕佳的運氣，說不準會得到某些機緣。
除了這兩條路以外，若是隻想靠着自己能拼敢闖就要去奮發前進，那還是早點省些力氣。
亞雲漢可不認爲自己是不夠拼，不夠努力，他付出了多少犧牲自己再清楚不過了。可這最終的結果呢？
還不是在40歲的時候依舊只能站在外士的巔峰之上，始終無法得窺真正的修煉大道。
眼望着距離激發力泉不過一步之遙，但這一步卻好似天塹溝壑一般無力跨越。哪怕拼盡全力，抵死一搏，也最終倒在了門檻上無力迴天。
但看着直挺挺跪在眼前滿是期望的灰輕言，亞雲漢卻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合適。
再看看不遠處緊張不已的灰巖，還有忽然停下來動作轉過頭來的灰青瑾和灰無病，亞雲漢有些頭大。
他想了半天，才問了一句：“你可知道修煉之道是需要天賦的？你神試定品了嗎？”
只一句話就讓灰輕言禁不住激動起來，下一句話差點都激動的說不出來了。
“定了定了，我有修煉天賦的。神試的時候，我被定了8品。”
八品的修煉天賦……
好吧，相比更多沒有天賦而不能修煉的人來說，這的確是能修煉的天賦證明。可八品的修煉天賦在貧寒子弟來說，又有什麼用？
他亞雲漢自己當初神試的定品可是中三品裡面的5品，比下三品當中的8品高出不知多少去。可最終的結果呢？
還不是無法在40歲前激發力泉而進階神客，只得雨打風吹去，就此關閉掉修煉的前進之門而無語凝噎。
很多就在嘴邊上話了，卻不知道爲什麼最終卻鬼使神差的說了這麼一句滑。
“修煉之道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事情，其中的艱難絕不是用語言能說清楚的。想要在這條路上走下去，隨時隨地都要做好面臨死亡的準備。
“你，有想過這些嗎？”
下一刻他就看見了灰輕言臉上無比凝重的神色，還有眼中堅忍不拔的光芒：“我知道。我也願意付出一切努力，哪怕是死，也要死在修煉的道路上。”
“唉，你這又是何必呢？
“像我們這樣的貧寒子弟，平平凡凡的過一輩子，其實也挺好。不需要整日裡面對那些涉及生死的危險，也不用體會修煉當中幾乎無窮無盡的痛苦，只要活着就好了。”
“不，亞大叔，不！”灰輕言深深的吸了口氣，才儘可能平靜下來：“我最初不是不想這樣平凡的活下去，可是不行啊！今天所發生的事情您也看見了，我躲不開的。”
不遠處的灰巖、灰青瑾和灰無病等人，早已經是淚流滿面而不自知。
“有些事，就算是我不想，也還是會找上門來的。若是我不能有個寬闊的肩膀，又怎麼能來扛住這些東西呢？就像亞大叔您這樣，若我有修煉過的本事，根本就不用怕這些人和這些事找上門來！”
“唔……你可要想好了，一旦要真正走上修煉之道，怕是你眼前所遇到的這點事兒，根本就不叫做事兒了。其實你家的這事兒挺好解決，我想想辦法，也不是沒有可能讓慶飛揚放棄掉盤算。”
面對亞雲漢的好意勸說，灰輕言卻十分堅決的搖了搖頭：“謝謝您，亞大叔。您的恩情我們報答不清，您的好意我也全都明白。
“可是這世上的事情只想着依靠別人，又什麼時候纔是個頭？我……想靠自己的力量，來扛起未來。”
沉默良久。
即便是灰巖熱淚盈眶，即便是灰青瑾和灰無病淚如涌泉，可他們卻在此刻半點聲音都沒有發出來，只是淚眼迷濛的看着前面直挺挺跪在亞雲漢面前的灰輕言。
“哎……你這孩子，還真是個傻子！呵呵，這樣吧，明天一早你就過來，我先看看能教你點什麼呢！唔，那就這樣。呃，我說你還跪在那裡幹什麼？”
“啊？”
“啊什麼啊？我剛纔所說的話，難道你沒聽見嗎？我可告訴你，你的苦日子，纔算是開了個頭呢！哼，以後就再也別想着有這麼輕鬆了！”
“是！是是！謝謝，謝謝亞大叔！不，謝謝老師，謝謝老師！”
“哎哎，先別忙着叫老師，我還沒決定要不要收你呢！明天我只是先試試看，瞧瞧你有沒有修煉的天賦。
“別以爲神試定品就一定能修煉，天賦這東西，從來都不是那麼靠譜的！”
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