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乎連頭都不擡,老道就已經知道了灰輕言想要做什麼。
“怎麼?想去給小年報仇雪恨?”
旁邊的田中俊雄聽到這話後直接都傻眼了:你沒病吧?去給苗小年報仇雪恨?應該是老道猜錯了吧!
現在的關外大地上,這些露西亞人就是全部主宰。大和國已經接連敗北,根本看不見半分勝機。
而當初被大和國打到丟盔棄甲的人,居然想要找露西亞人報仇?你這根本是去找死吧!
但灰輕言卻根本沒有迴避,直接點頭承認下來:“對,但報仇只是其一。更重要的是我想把小年的遺體搶回來好好安葬,那些老毛子絕對不會在意的。”
這話說的倒也不假。
只是想要做到這一點非常困難,老毛子可不是什麼好對付的角色。
這些生活在冰天雪地裡面的戰鬥民族,沒事兒都要找點事兒出來發泄多餘的精力,你去他們的身上找事兒那這就扯淡了。
田中俊雄懂的事情,老道自然也懂。可是他卻沒有阻攔灰輕言的意思,只是叮嚀了幾句。
“要小心,老毛子可不好對付。安全第一,只有人活着,纔有未來可以談。”
灰輕言點頭認下來,就回去房間整備下山的東西去了。
田中俊雄拉了幾把沒有拉住,急忙對老道說:“你倒是勸勸呀!難道就這麼讓他下山去?他只是個普通人,不是什麼超級英雄。”
老道卻眨了眨眼,道:“我不是勸了嗎?”
“你勸什麼什麼了呀你?我怎麼剛纔沒有聽到呢?”
“我剛不還在勸他要小心點兒的嗎?”
“......”
田中俊雄真不知道該說點什麼,才能表達此刻的心情了。
隨着這幾年的相處,田中俊雄也逐漸把灰輕言當成了親近的弟子,將來那是要繼承他衣鉢的傳人。
他怎麼能眼睜睜看着徒弟去尋死呢?
可是他勸了無數次,各種理由全都說了一通。但灰輕言就是油鹽不進,打定了主意要下山去復仇。
最後田中俊雄也沒有辦法,只能儘可能的多叮嚀幾句,讓他儘可能的安全歸來。
等灰輕言下山後,老道有些玩味的問他道:“你勸住他了嗎?”
“......”田中俊雄期艾了半響,纔回複道:“我......我勸了他儘可能小心一點。”
“那不和我一樣嗎?”
“.......”
莊巧鳳醒來後沒有看見灰輕言倒也沒多在意,山上的老君觀他本來就不熟。只是在老道的照料下,開始安胎並養身恢復。
雖然只是短短几天的時間,可莊巧鳳還是虧了根基。不好好補起來,肚子裡面的孩子怕是會很不好。
治病和補身體,都是老道拿手的本事。莊巧鳳也在家裡經常聽苗小年說到過,對叔祖的本事並無半點懷疑。
“你算算日子也就三個來月,胎兒還是不太穩當。接下來,你的重點就是好好休養身體。能不能爲苗家留個後出來,就靠你了。”
一聽到給死去的丈夫留下血裔,莊巧鳳頓時就精神大振,原先的死志更是在逐漸消退。
見到她的狀態,老道暗地裡點了點頭:這世上最怕的就是一心想求死的人,只有心裡面生出來信念,纔會有成功下去機會。
這下,莊巧鳳應該不會兒有事兒了,只剩下徒弟的還需要再仔細周全些。
也不知道,現在的他,究竟還好不好了?苗小年畢竟已經去世了,還是在世的人更爲重要,希望徒兒能一切順利。
......
這不是灰輕言第一次下山來了。
對於苗小年所居住的地方更是熟悉到了不能再熟悉了。
那是一個不算很大的小縣城,距離黑熊嶺也有幾天的路程。
來到這裡的露西亞軍隊並不算很多,駐紮在這裡只有大約一個多連隊的人。
算上其他的一些工作人員,露西亞人不超過200個。
灰輕言趕到的時候正值午夜十分,他沒有第一時間的進城去,而是順着城外的義莊鑽了進去。
根據莊巧鳳所說的情況,這些天裡露西亞人在城裡各種治安案件頻發,遭遇侮辱的女性數目很多,死傷的民衆也不在少數。
其中既包括反抗露西亞人的民衆,也有許多被侮辱以後最終選擇自盡的女子。。
這些人的屍體處理,就是一個很大的問題。露西亞人只負責施暴,肯定不會去操心那些無辜死難者的屍體。
但爲了避免發生疫病和更進一步激化當地的治安狀況,露西亞留在當地的行政人員和政工人員則組織了一支專門用來收斂死難者屍體的隊伍。
這是一支由不少孤家寡人所組成的隊伍,負責將每天出現的屍體運送出城,然後安排在義莊就地掩埋。
原本這裡的義莊建設,還要追溯到前朝時候。在此前關外大帥的統治下義莊也還運轉完好,基本上用於收斂無名屍體。
但是等到東洋人佔據關外以後,儘管名義上是什麼蠻洲帝國。還捧出來了前朝的末代皇帝登基,成爲了政權的門面。
然而實際上人人都知道,關外的一切都還是東洋人說了算。因此原來的義莊,也就被廢棄了。
所有原先義莊應該承擔的責任,當時全都被東洋人歸去了他們的寺廟和神廟當中,想要從文化上徹底斬斷關外和關內的聯繫。
只是沒想到又一次碰瓷的時候和關內發生了全面戰爭,這一打就是八年時間。
等到再和米國開戰,進軍整個東南亞以後,更是把這仗越打越大。終於到了今天露西亞人強勢出兵,從西伯利亞進攻關外。
隨着東洋人全面失敗,現在甚至已經開始在電臺山由他們的皇帝宣告了“無條件投降”的詔書,露西亞人全面接管了關外。
誰也沒想到露西亞人的軍紀極爲惡劣,所造成的各種治安案件已經頻繁到即將爆發全面反抗運動的地步了。
因此而產生的死難者,也是每天都會出現。
原先被廢棄的義莊再度啓用,甚至比前朝的時候還要火爆的多。
灰輕言趕到這裡的時候,只感覺義莊裡面陰氣森森。原本就很是衰敗了十多年的時間,現在匆忙間啓用,又運送進來的大批的屍骨。
這讓義莊裡面本身就帶着某種難以形容的詭異。
劉老六是個孤寡老漢,本來也沒有什麼吃飯的手段。隨着義莊的火爆起來,露西亞人找來了他負責義莊的日常看護。
那隊專門運送屍首過來的隊伍,每天只肯在白天出來進去的。哪怕只是到了黃昏時分,都會慌忙不迭的跑回家去。
哪怕是沒有地方住的人,也不肯留宿在義莊裡面。
偌大的義莊裡面,除了劉老六外,就是那些年齡各異、身份不同的屍體,還有烏鴉。
說來也奇怪,原本義莊廢棄了以後從來沒有的烏鴉竟然也隨着義莊的再度火爆起來而安家落戶。
劉老六倒是不怕什麼。
他今年已經是60歲都過了的人,等於黃土埋到了脖子根兒。現在是能夠享受一天,就享受一天。別人不敢來看守義莊,他敢來。
反正每天露西亞給的薪酬還算是靠譜的,買酒買肉都足夠他快活享受的。
雖說義莊的環境可能有點糟心,但耐不住也是清淨呀!
劉老六每天晚上點上幾盞氣死風的燈籠——這地方根本就沒有通電——散發出來一陣陣昏黃色的燈光,就算是給義莊照明瞭。
他則坐在燈籠下面,烤着火爐子,吃着豬頭肉,喝着小酒兒,要多愜意,有多愜意。
只是今天剛纔喝了幾口酒,怎麼就忽然間發現外面的燈籠閃爍了幾下後忽然熄滅掉了。
劉老六仗着酒意,倒也沒有太害怕。
再者,他這輩子見過太多太多的生離死別。就算真的出來個鬼,又怕什麼?
於是劉老六搖搖晃晃的就去準備把燈籠取下來再點上火,這可是義莊的老規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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甭管什麼時候,義莊裡面的燈火絕對不能熄滅。
要不,這一莊子的死鬼,可就全都壓不住了。指不定這一晚上的時間裡,會鬧出些什麼稀罕事兒來。
然而等到劉老六打開房門出來,還沒看清楚燈籠到底是怎麼回事兒的時候,就先看見了一條黑影正立在面前不遠處。
悄無聲息的看着他,頓時讓劉老六的那點子酒意瞬間揮發了個乾淨。
他甚至感覺自己的頭髮根兒都豎起來了,原本還算靈活的兩條腿則是動都動彈不得。
“天靈靈、地靈靈,閻王佛祖保佑,你們不要來找我呀!這裡不管我的事兒,全都是那些老毛子們乾的缺德事兒呀!”
話是這麼說沒錯兒,可是劉老六已經控制不住自己的膝蓋了。
還沒等他說完,已經膝蓋一軟,跪倒在了當場,正是面朝着那個黑影。
大半夜的這麼無聲無息的冒出來個黑影,若說和義莊裡面的那些冤魂野鬼完全沒關係,打死劉老六也不信!
“我對你們照顧的全都好好的,只要放過了頭七去,就會有人來給你們埋了。甭管那地方好壞,好歹是個家安置下來不是?
“不至於讓你暴屍荒野,也能讓你家的親戚以後有個來祭拜你的地方,對不對?我這做的都是善事兒呀!你們誰心裡有苦,都不要來找我好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