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7 開國侯府
在大太太的高壓下,以前的楊若兮當然是身無分文,別說是幫着楊家四兄弟活動關節,就是讓她養着四人吃穿住行也是難以實現;而柳姨太太更是捉襟見肘,名下三個兒女生活都過得清苦。
這一切,穆清風當然心知肚明,所以纔會毫不客氣的說了那番話,在他看來,就算是要去哪家門房上投帖子,你不給門房打點的銀子,說不定連門都叫不開。科考如同獨木橋,擠上去不一定過得了!
楊思睿盯着他遠去的背影咬緊了脣,對穆子墨拱拱手道:“都是我等連累的子墨兄,在此給你說一聲抱歉了!”
“無妨,思睿別把我二哥的話放在心上,他一向口無遮攔習慣了。”穆子墨看似幫着穆清風在開脫,實則等於變相的告訴楊思睿,你家姐夫平日就這麼“欺負”你姐姐的!和穆清風的想法截然相反,穆子墨倒是認爲楊家此次四人一同參加春闈必然有其中緣故在,他只是在出門時巧遇了楊慎,當時並不知道對方的身份,只是爲對方的學識和見聞所傾倒;既然他都對考題十拿九穩,他就不相信學識不下於他的楊慎會答不出。楊慎屬於穩打穩紮不妄語的君子,他曾經自謙學識弱於三個堂弟,若是那樣的話,此次春闈結果還未可知。
楊若兮盯着穆清風遠去的頎長背影什麼也沒說,只是囑咐了楊思睿道:“你去紫霞苑讓三位堂兄準備出門的罷!至於禮物,我會以咱們奶奶的名義準備妥當,只送一份就好,省得準備得多了惹人閒話。”
歷來科考舞弊案層出不窮,這時候大張旗鼓送一大堆禮物出去不是找死?再說了,楊家現在是個什麼光景別人又不是不知道,有點遮手的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再說了。那茶葉和銅鏡一出手相信會讓艾家人對楊家高看一眼又不顯張揚,有什麼不好?加上思睿親手作畫,也算得上禮輕人意重了。
“姐,我知道。”楊思睿苦澀的笑笑,他還以爲楊若兮也是生活艱難,能夠幫他們打理禮物已是難得,心裡計劃着從侯府回來後邊去東市幫人畫像掙錢去;三個哥哥也一道搭檔去幫人寫寫書信什麼的。
正如穆清風所說,若是手中無財,即便取了貢士參加殿試也需要往世家大族投名帖求作保;進了殿試場地後要是有條件的也會給安排座位的太監紅包,太監會按照收禮的多寡給貢士安排座位。錢多的當然會在最靠近皇帝視線的位置;閱卷之時也有專人呈上,這些人雖然算是天子近侍,但大多數也都是貪得無厭之輩。要是不幸正巧遇上那麼兩位,沒有錢財打點,再好的文采風流也沒法入了天子的雙眼,還談什麼名次?本來成竹在胸的楊思睿第一次不確定起來。
開國侯府坐落在內城的平康坊,這兒的府邸大都是奢華大氣。佔地範圍又要比清康坊那邊大上許多。各府也都豢養有各自的護衛私兵,用以維護府邸安全。
要進入平康坊需要先向城防司駐紮在此處的護衛隊遞上名帖,或是平康坊內侯府出具的請柬,否則不是誰都可以揚長而入的!
查驗了穆元陽送上的請柬,守在此處的輕車校尉並未露出什麼恭敬之色,而是帶着幾個人走着小方步圍着五輛馬車看了一遭。拱手道:“對不住了穆大人,平康坊內除了二品以上官員出沒,其餘的都需要乘轎或是步行。以免這些不聽話的畜生弄髒弄臭了地界。”
傲氣的模樣根本沒有六品校尉的卑躬屈膝,反倒是穆元陽一臉的溫和,略微帶了絲諂媚,從袖中遞出了一張面額爲五百兩的銀票塞到校尉的手中:“都怪我們事先並未打聽清楚這才唐突了將軍,這只是小小心意。請將軍分給手下人喝兩杯。”
見校尉可有可無的拎了銀票丟給了身後的副官,穆元陽笑得越發溫和。能在內城當值的校尉都不會是什麼白丁出身,大多都是世家大族裡的嫡出子弟,或許現在只是掛着個閒差混着,難保沒有一天就襲了家中世代相傳的爵位。
艾氏這時也聞訊下了馬車走了過來,也不怪她不知道此處的規矩,以前作爲侯府嫡女,出入坊門只需要坐在馬車內,等着貼身嬤嬤亮了令牌便自由來去,之後被侯府老夫人勒令不經召喚不得回府,她本身也是個外柔內剛的倔強性子,這麼六年多,這還真是她第一次踏足平康坊。
“平康坊的規矩我們自然不敢妄破,只是今日咱們一行人裡有老太太、也有女眷,不知道這位將軍能否通融一二!”艾氏先是對讓過她上前的穆元陽施了一禮,轉頭對上小校之時也是高雅有禮,不至於讓人生出牴觸心理。
小校看過了侯府的帖子心裡就有所鬆動,然上面的規矩在此,實在有些爲難;內城之中便是皇宮,層層馬車最容易藏着些看不見的危險,偏偏來此的都不是身份簡單的人家,城防司便定下了這個有些苛刻的規矩。
正在雙方都在僵持不知道該怎麼折中之時,坊內遠遠的來了一行僕人,帶隊的正是去了穆家兩趟的梅嬤嬤。
“龔校尉,今兒是你當班啊!”老遠的,梅嬤嬤便對守着坊門的校尉親切的招呼着。
“梅嬤嬤。”龔校尉恭敬的抱拳行了一禮,望了梅嬤嬤身後的幾頂轎子鬆了一口氣,還是開國侯府的人懂規矩,從來不曾爲難過誰。
“小姐,還請穆府的太太、姑娘們上轎吧。”梅嬤嬤對艾氏點點頭,又對穆元陽和穆元森道:“兩位穆大人不介意帶着子侄活動活動腿腳吧?”
“不介意,當然不介意!”穆元陽忙不迭的點頭:“侯府老夫人真是考慮的周到!”
浩浩蕩蕩的一行人又重新上路,那位龔校尉還派了幾個小兵隨行護送,這樣的派頭讓穆清風很是羨慕;因着和後面穆子墨、楊思睿等人沒什麼共同語言,他的注意力都放到了身邊幾個小兵的談話上去了,之所以這麼感興趣,完全是因爲他們的話題正好巧不巧和楊家有關。
“李兄,你聽說了沒?皇上在昨日朝堂上又發了火,好像責罵了國子監的那幫子酸書生,還摔了御筆呢?”
“祝老弟,你就別賣關子了,誰不知道你堂叔可是兵部尚書大人,咱們這一小隊除了龔頭,誰有你家世好!皇上那麼生氣是爲了什麼啊?國子監的誰又被削了?”
“國子監祭酒啊!皇上問他是不是想效仿楊中正那老傢伙,他不介意再貶黜一位只會筆鋒口誅的酸儒。”
“那麼嚴重啊?那最後那酸儒有沒有被問罪啊?”
“誰不知道楊中正那老酸儒被皇上記恨得深啊!祭酒大人當時就軟了,皇上也就沒繼續追究了。”
……
聽到這兒,穆清風不懷好意的扭頭看了一眼側後方正和穆子墨和穆子析說着什麼的楊家兄弟,扯了旁邊的穆清雅警告道:“清雅,離姓楊的遠一點,可別弄到最後惹禍上身。”
“二哥何出此言?爹爹和大伯今日都還誇讚楊家幾位兄長和思睿賢弟不愧是師出名門,文采不凡呢,還讓咱們多和他們親近親近嗎?”穆清雅這孩子很是單純,可沒有穆清風那麼多花花腸子,一向長輩說什麼他就做什麼,從來不會變通。
“你怎麼這麼笨啊,那是咱們爹爹的客氣話。”他就不相信自家父親會不計前嫌的和楊家交好,搞不好都是做出來給別人看的僞裝,只是,他實在是沒辦法在那些人面前做假,看着姓楊的他就不舒服;特別是今日回府後吳採蓮和大太太還在他面前又陳述了種種楊家的壞處,吳家、段家的好處,更堅定了他遠楊家的想法。
有時候,人一旦鑽進了一處牛角尖,那便是怎麼也扭轉不過來的,此時的穆清風便是如此!已經被吳採蓮給徹底的洗了腦。
穆家一行人的隊伍實在有些龐大,大房雖然少了大太太和穆玉娘,但女眷這邊也有柳姨太太帶着謝姨太太和芳姨太太,楊若兮、穆瑤娘;二房則是艾氏只帶了兩個庶女。
剛剛進府,艾敬軒便和世子迎了出來,將穆家和楊家一行人引進了待客的雲霄閣,和雲霄閣一橋之隔的雲煙樓則是安頓今日女眷的地方,侯府老夫人帶着世子夫人和姚若雪早早侯在了此處;剛剛看到穆府一行人出現,姚若雪便眼睛一亮,直接衝着楊若兮便去了,拉了她的手歡快的說道:
“楊姐姐,你可來了,那日給我講的東西我回來後講給祖母和母親聽了,她們都說你不愧才女之名;人家這才知道,原來我們倆父輩那邊還是師兄弟的關係呢?都怪我爹爹,從小就把我放在外祖母家,不然說不定我們早就認識了……”
“咳咳……”世子夫人王氏不得不重重咳嗽了兩聲,這個媳婦,也不看看什麼場合:“若雪,先見過老太太和姑姑。”
侯府老夫人擺了擺手,笑着對嬤嬤攙進樓中的老太太招呼道:“媳婦還是別責怪若雪了,想必老姐姐不是這麼計較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