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57 撿只破鞋
寒冬臘月天的,京城的人們卻是因爲有種種讓人熱血沸騰的談資而顯得熱火朝天。
當中最讓人津津樂道的是嘉義侯上御史楊府下大聘的盛景。紅石縣主二嫁的身份已經不是秘密,但作爲二嫁之人卻像是未出閣的少女那樣享受了三媒六聘,還有太子派出專屬於禮部的官員從中周旋,可說是給足了楊若兮體面。然而玉瑾然臭着一張俊臉帶着長長的聘禮隊伍招搖過市的場景更是讓人難忘。
玉瑾然前面都進了御史府的大門,最後面的挑夫卻還挑着綢緞才走出玉府大門。
人們津津樂道的倒不是聘禮的多寡,畢竟人家玉朝雲順和朝頭一份的富商身份擺在那兒,要是給已經封侯的長子嫡孫娶妻都不大操大辦也說不過去。人們之所以當成茶餘飯後的談資在討論無非是玉瑾然從頭到尾面上都沒帶一絲喜色,就像是別個欠了他十萬八萬似的。
經過廣大民衆強大的腦補,大多數人一致認定玉瑾然這是在擔憂車禍受傷的洛千蝶。
洛千蝶受傷,這邊是京城八卦當中的第二宗。據當日親眼見到穆府馬車翻車並參與救援的街邊民衆證實,穆家的馬車在行進的過程中車軸突然斷裂,左邊輪子直接飛了出去,砸傷了路邊兩位無辜的路人;接着傾斜的車子被受驚的馬兒拖着在青石板道路上一路狂奔,最後更是狠狠的撞在了十字街口用以區分四條大街的石碑牌坊之上,當場就幾乎散成碎片。
馬車內的三女一男被摔得擠作了一團。吳採蓮在最上面不過是擦傷了手上一層油皮。懵懵懂懂的倒是自己站了起來,穆清風在撞擊過程中牙齒碰上了洛千蝶頭頂上的金簪,磕掉了兩顆牙,手臂被吳採蓮撲上來之際撞得脫了臼;穆玉娘當時和洛千蝶坐在一塊兒。車子傾斜的時候就被震暈了過去,最後撞擊之時被一根斷裂的木茬子插進了膝蓋位置,怕是治好了也會帶着點長短腿。
當中手上最嚴重的莫過於洛千蝶了,穆清風撞擊下金簪直接往她頭頂戳進去,不見了一溜頭皮,這還不算,她的右臉也被木茬子劃出了一道三寸長的血道道,血流如注的樣子嚇壞了被穆老實扶着一瘸一拐找上來的青燕。
如此一來,玉瑾然沉着臉送聘禮的一幕便被人聯想到洛千蝶的毀容來了。
不知道多少人在暗中感嘆洛千蝶這遭算是完了,早知道就別等什麼詩書出衆的才子。瞧找了玉瑾然多好。人還有深藏不露的詩才。哪像有些人,不要臉的剽竊別人的詩作。
這所謂的“有些人”,便是京城閒人們的第三項談資。主角自然就是和洛千蝶一起受傷不輕的穆清風。
後面這兩人倒是藉着養傷的機會躲在穆府的清風院閉門不出,外面的風言風語雖是入得雙耳,卻是再也沒多餘的時間和多餘的精力去辯駁去挽救名聲,當然,只要兩人還能厚得起那個臉皮。
洛千蝶倒是想出門,可早上洗臉之時見着自己右臉那皮開肉綻的傷口後哪裡還敢出門見人?氣得在清風院裡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吳採蓮抱着女兒領着兒子等着在門口請安都被她遷怒一場,指着讓娘仨跪到了院中;吳採蓮只是眼神閃了閃,瞧了一眼倒座房的方向,牽着穆飛依言跪在了地上。
還沒等上半柱香的時間,穆清風的身影便從倒座房內走了出來。身邊是臉上帶着紅暈的丹朱。
“這麼冷的天你帶着飛兒和霜兒跪在此作甚?萬一兩個孩子受寒了怎辦?”對於唯一的兒子穆飛,穆清風還是挺心疼的,說話之際從地上一把抱起了穆飛,摸了摸他冰涼的小手,容長臉便拉得更長了。
穆清風缺了一顆牙,說話有些漏風,便下意識的沒怎麼張嘴,但吳採蓮還是聽清了他在說些什麼,抱着女兒沒起身,低了頭回道:“卑妾是來給二奶奶請安,飛兒三歲了該找個先生啓蒙,這事情要二奶奶准許了才能辦。”
“那你就是跪在這裡求?”穆清風將穆飛的小手煨暖,神色稍霽,“起來吧,這事兒還是待會兒秉了父親再說。”
“二爺、”吳採蓮怯怯的看了一眼正房,並未立即起身。
“作甚?連爺的話也不聽了?”穆清風虎着臉,心裡卻是更憐惜吳採蓮幾分。
吳採蓮低頭道了一聲不敢,起身站了起來,丹朱卻是斜睨了她一眼並未行禮;吳採蓮咬了咬嘴脣也沒多說什麼;飄絮從那日詩會上出現後便沒了蹤影,穆清風本來拿了帖子去官府準備報備一個逃奴的,誰知道根本沒找着飄絮的賣身契;穆清風這纔回神人家飄絮的賣身契還在段皓庭的身上,只得氣狠狠的將妻妾們集中到一起敲打了一番作罷,這當頭上,吳採蓮纔不會去惹這個晦氣。
“二奶奶,二爺來了。”紫燕現在是洛千蝶的眼中釘,被洛千蝶命令守在門邊,天寒地凍的原本就不算嬌美的臉蛋被寒風颳得帶了一份粗糙。
穆清風眼皮子也沒動一下,抱着穆飛徑直越過她進了裡屋。
屋內角落放着兩個炭盆倒是不覺得寒冷,穆清風抱着穆飛直接闖進了洛千蝶歇息的寢房,丹朱和吳採蓮停在會客廳沒動。
“哇……”穆飛突然傳來一聲驚恐的尖叫,嚇得吳採蓮一個激靈,關心的伸長了脖子往寢房看去。
“出去、出去!都給本郡主滾出去!”洛千蝶尖利的喝罵聲隨後傳來,吳採蓮眼中閃過一道厲色,隨即隱入不見。
“洛千蝶,你發什麼瘋?嚇着飛兒了。”穆清風罵罵咧咧的從寢房內轉了出來,面上除了對穆飛的憐惜還帶着微微的震驚。
洛千蝶臉上和頭皮受傷他是知道的,往日裡洛千蝶臉上敷着紗布,頭上也都用旁邊的頭髮遮掩着偶爾見一次倒是不覺着有什麼;然剛纔進門看到的一幕太讓穆清風震撼了。
洛千蝶的頭髮並未梳起,正中那一溜紅紅的頭皮足有半寸寬“寸草不生”,頭皮的傷勢還未完全恢復,有些微微發腫,像是在滿頭青絲中趴着一條噁心的肉蟲;右臉上一道斜着的傷口皮肉微微外翻,看上去猙獰可怖,也難怪嚇哭了三歲孩童,就是穆清風也被嚇得夠嗆。
“你好意思說本郡主嚇着人了?這一切都是誰害的?本郡主真是倒了八輩子的血黴纔會攤上你這麼騙子。”洛千蝶沒出來,裡面噼裡啪啦又是一陣響聲,估計在拿着什麼東西置氣。
說到騙子,穆清風臉色一變,抱着穆飛轉身就往外走:“你要是不想過了給你一封休書便是。”如今逍遙王府失勢,若不是看着洛千蝶還有一個果敢王府世子夫人的親姐姐以及並未並降職貶黜的哥哥洛天昊,他早就一紙休書送她回府了,現在嘛,看着她鬼魅般的模樣,這個念頭更是張口便來。
寢房裡面的動靜停了半晌,洛千蝶似乎沒想到穆清風敢說這樣的話,隔了許久才聽見她歇斯底里的尖叫:“穆清風,你敢!我哥哥姐姐是不會放過你,放過你們穆家,就憑你一個什麼學識才華都是假的人根本不用動用王府的權利,踩死你就像是踩死一隻螞蟻似的。”
穆清風也知道這一點,瘦死的駱駝比馬大,說什麼洛家也還並未一敗塗地,楊家的遭遇告訴他,有些事情真的不能做太絕。想到楊家,穆清風便想起在丹朱房裡聽到外面有人小聲討論今兒個嘉義侯下聘的事情,不快的哼道:
“我倒是忘了,嘉義侯可是你裙下之臣,說不得他正等你被休好再次撿爺的破鞋呢。只是不知道人家嘉義侯今兒給楊府下聘之後你 還能不能佔着正妻的位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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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爲什麼,聽到穆清風這話的洛千蝶並未搭話,裡面一面寂靜。穆清風挑了挑眉,喚了吳採蓮道:“採蓮你帶飛兒去外院找父親吧,飛兒啓蒙可是大事。”
穆清月已經領了差事,帶着一衆妻妾走馬上任,穆家大房這些時日便變得有些冷清;穆清風被曝出抄襲又遇上了車禍,穆老太太被氣得又犯了一次病,多虧了楊若兮曾經留下的一板降壓藥這才緩了過來,爲此穆清風又被老太太抓着一通教訓,連帶的,穆元陽也總是在穆清風面前長吁短嘆的,搞得穆清風沒事根本不往這些人面前湊。
繼續對着寂靜的寢房咋舌道:“聽說玉家這次要迎娶長子嫡媳可是花了大價錢,單是綢緞布匹吃食這些就花了幾萬兩銀子,別的聘禮還沒擺在面上;想不到堂堂一個侯爺撿只破鞋也這麼大手筆。”
“穆清風,你住口!”寢房門口,洛千蝶倚在了門框上,頭髮已經草草挽了髮髻,遮住了正中的傷疤,面上也蒙了紫色面紗,大大的眸子染着怒火,倒是仍然有京城四美人的派頭。
穆清風擡了擡手,示意丹朱等人離開,翹了腿很是光棍道:“郡主,如今你我已是夫妻一體;休不休、和離不和離的咱們都不說了;這日子要好好過下去。你別有事沒事找採蓮他們的麻煩,也別張口閉口騙子什麼的,我們講和好不好?有舅兄和連襟兩人,咱們互相拉拔,會讓你過上你想要的生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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