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亂作一團
見了穆清月回府的派頭,楊若兮不無惡趣味的覺着這大老爺爺三對“真愛”的態度原來還是出奇的一致,難道是遺傳作祟?
這話倒不是說穆清月回府的陣容有多華麗,其實就是兩輛不大的樸實馬車,見着府門口自己父親和弟弟領着僕人在等候,穆清月自然不好大喇喇的繼續安坐,掀開前面那輛車的車簾一躍而下。
就在衆人以爲他要疾步走到穆元陽身邊磕頭行禮抱頭大哭之際,他卻是一個轉身,向着微微晃動的車簾伸出了雙手,一雙欺霜賽雪的玉手搭上其間,衆目睽睽之下,穆清月半扶半抱下了一位身姿綽約的白衣女子,都已是夏初的季節,她身上卻還圍着斗篷披風,頭上也戴着厚重的帷帽。
“父親,兒子回來了!”穆家的遺傳基因不錯,雖然帶着風塵僕僕,依然可以看出穆清月俊朗的面容,如修竹挺拔的身形屈膝跪下,在他身畔的女子也順着他的動作跪了下地隨身副本闖仙界。
“清月這一路可還算順利?”不管怎麼說,能見到分別三年的兒子,穆元陽還是挺激動的,伸手將他攙了起來。
穆清月順着這力道也將身邊的女人扶了起來,滿臉的欣慰和憐惜:“父親,這是孩兒在臨清縣納的妾室蘇氏,是臨清縣主簿家千金,兩月前得了兒子的庶長子,等着回府才讓父親起名。”
接着轉向了穆清風,“清風,大哥給飛兒帶了不少小玩意兒,回院子後讓小傢伙來我院子裡領。”那口氣,大有覓到知音的感覺。
順帶的,他也見到了穆清風身後不遠處亭亭而立,神情淡淡的楊若兮。一時摸不準她是穆清風身邊的哪個妾室,只好一掃而過,等看完了府門口的幾人後神情略略轉淡:“怎的不見母親和段氏?”
“是呢,怎的不見太太和大奶奶?”這時,後面那輛馬車裡下來了兩個身穿淡紅色衣裙婦人裝扮的年輕女人,說話的粗眉毛,大紅脣,頭上插着一支足以壓得人低頭的金簪子,和身上其餘的素淡幾位矛盾。另一位跟在她身邊的女人長相普通,神情有些畏畏縮縮。不過那肚子卻是凸得老高,目測起碼懷了六七個月的身孕;見濃妝婦人說話,身子往她背後靠了靠。小心翼翼的扯了扯她的袖子,沒敢說話。
“主子說話你一個下人插什麼嘴!”穆清月眉頭皺得死緊,望了一眼後面的小馬車,“還不去侍候着大小姐。”小馬車邊上,一個四十來歲的媽媽手裡抱着個身着錦緞紅綢衣的瘦小丫頭。
“夫君且莫生氣。巧蓮也是幾年沒見太太和大奶奶想得狠了。”蘇氏伸手扯了穆清月的袖子,溫言細語的勸道。
見着這一幕,楊若兮有見着了柳姨太太的錯覺,這女人的做派和柳姨太太還真是相像,聽着是幫巧蓮辯解,其實分明就是在說巧蓮真正敬奉的主子是誰。打狗也要看主人不是?
果然,穆清月的臉一下子沉了下來,“父親。想必母親和段氏還在趕來府門的路上,就別讓她們二人多等了!”
楊若兮一直冷眼旁觀,察言觀色的本事告訴她,穆家這一鍋水越來越渾了!這樣很好!真的很好!只有她一個人鬧騰別人只會說她胡鬧,若是一大堆人鬧騰。她的“鬧騰”也就不那麼引人注目了。
穆清月的回府雖然不聲不響,但給穆府帶來的衝擊卻是巨大的。
最明顯的一點便是大太太在他去榮恩院長跪不起之後解除了禁足令。穆玉娘也得以解放;母女倆在還沒開始反思之時便又繼續她們彪悍的人生。柳姨太太痛快的交還了掌家的權利,藉口要專心教養穆瑤娘縮回了院子明哲保身,不過她沒阻止穆子墨繼續在“柏院”和楊思睿等人探討學業的決定。
受到影響最大的莫過於小段氏,看着去了帷帽千嬌百媚的蘇氏,她長久壓抑的心終於是爆發了,不敢對穆清月維護的蘇氏怎樣,她提溜着當初親手送到穆清月身邊的兩個通房丫頭出氣,巧蓮是那個幫穆清風生了庶女的濃妝婦人,身上最值錢的便是因着她生女大太太心喜下順手拔了頭上的賞賜的,讓小段氏看着就覺得戳心窩子。藉着小小姐身體不適的由頭扒了她的頭面首飾,貶作了洗衣房粗使丫鬟,孩子被小段氏抱在了身邊取名穆雪陽,打算當成嫡女養大。
那個懷孕八個月的巧雲也沒能躲過小段氏的怒火,被罰在地上跪了足足一個多時辰,誰知道又見了紅,頓時邀月院中又是一片忙亂,還驚動了老太太和剛剛放出來的大太太,聯袂到了邀月院,又是請大夫、又是念叨滿天神佛的都忙活了一整天了!
“現在什麼個情形了?”楊若兮悠閒的趴在牀上,背部還殘留着些微的青紫,翡翠正幫她上藥;瑪瑙則站在牀邊繪聲繪色的講述着隔壁院子都入夜了還燈火通明的原因。
瑪瑙這個丫頭也算是通過了楊若兮的考驗,不過她的賣身契沒捏在手中始終不敢太過於信任,用來打聽打聽小道消息倒是不錯。
“大夫說巧雲的懷相本就不好,這麼折騰得早產的話生下來便會帶着弱症;現下只有用人蔘、靈芝這些金貴東西先吊着巧雲,讓她躺在牀上歇息,能夠再養上個十天半個月的話或許能好些無限打工。”瑪瑙說着也有一種兔死狐悲之感,巧蓮、巧雲和她們的身份都差不多,只是府裡的二等丫鬟,因爲忠心又看着好拿捏就被大奶奶給安排成了大爺的通房;如今還不是想打就打、想罵就罵,一個不滿意提起來就發賣出府也不是不可能,生了孩子又能怎樣,落到最後有沒有命見着孩子還是個未知數。
楊若兮有些出神,這就是大人的恩怨情仇,卻是要害得小孩子跟着遭罪。
“那大奶奶現在呢?”好歹兩人還算是名義上的妯娌,不關心也說不過去。
“大爺在進院子後就陪着蘇姨娘和小少爺回了那邊的東廂,巧蓮被打他就像是沒聽見似的連門也沒出;大奶奶這才氣急了罰了巧雲跪在庭中,後來巧雲見了紅,老太太和大太太趕到了邀月院大爺纔出來的。出來後便打了大奶奶一巴掌,氣得大太太撅了過去……”
瑪瑙不敢說的是,大太太醒過來之後指着穆清月的臉罵不孝,大奶奶拖着兩個癡傻兒女跪在地上哭個不停,穆清月卻是一臉淡漠的去找了大夫,可不是爲着問巧雲的事情,而是他擔心才滿月就跟着他長途跋涉進京的蘇氏和剛兩個月的愛子會不會有什麼不妥!
“老太太呢?有沒有被氣着?”楊若兮發誓,她只是擔心老太太被氣出個好歹來。
“老太太向來最重穆家子嗣,只是罵了大奶奶看不清事實,還教大奶奶花錢保住巧雲,等巧雲生了兒子之後記成大方嫡子,說是庶出的怎麼也壓不住嫡出!但也問了大夫蘇姨娘所出的小少爺體質怎樣?會不會是癡……”興致勃勃的說到這兒,瑪瑙才意識到自己說漏了什麼,吐了吐舌頭,不敢再言語。
“你們都下去吧,我要歇着了!”楊若兮揮了揮手讓兩個丫鬟退下,這些貼身侍候她的人已是知道她喜歡獨處的習慣,沒什麼事情一般都不會來打擾她的。
此時在邀月院仍舊是燈火通明,巧雲那邊暫時是穩住了胎相,一哭二鬧的小段氏被大太太帶着回正房面授機宜去了;書房裡,穆元陽和穆清月二人恭敬的站在老太太身前。
老太太剛纔激動的面色已經恢復了正常,神態看起來卻滿是疲憊,半晌,才緩緩的說道:“你們也不用做出這幅恭敬的神色了,老身年齡大了,有些事情的確不如你們考慮得周到!罷了,楊家的事情就這個樣子吧,以後人家的榮華富貴也別眼紅,畢竟這一天是你我精打細算後的結果。楊氏這些年在穆家沒什麼錯處,就算是要休也要找個別被人詬病的理由,這裡是天子腳下,誰知道那些御史們吃飽了都管些什麼閒事?”
“娘……”穆元陽動情的喚了一聲,他也知道這次瞞着老太太做出了和楊家劃清關係的事情來有些絕情,然而從各處得到的消息來看,楊家,是沒辦法翻起什麼風浪的,難道就任着日益繁茂的穆家就敗在他的手上?穆元陽不甘心!
穆清月也是聽說了此事,加之穆元陽揭出此事的初衷本就是換個話題給他解圍,此時倒是旁觀者清,道:“祖母暫且不忙憂心!弟妹一天是咱們穆家人,楊家和穆家的關係便斷不了。現在聖上不是恨透了結黨營私,爲人又喜猜忌嗎?穆家和楊家此次可是七個舉人蔘加春闈,走得太近倒不如就這樣來得穩當。楊家老太爺當年曾經是御書房太傅,誰知道他們楊家青睞哪位皇子?若是……,以後還不知這順和朝歸了哪位皇子,父親和二叔在外要適當的放出我穆家中立的態度,這麼一來,誰還能揪住我穆府的錯處!至於今後,府裡也不怕多養一個閒人。”
穆清月學識雖然不好,在外歷練了幾年倒是習得一副好算計。他主張的便是先穩住楊家不放,今後楊家若是有機會翻身固然好,沒機會翻身也不會連累穆傢什麼?這樣的解釋就連老太太也含笑點了頭,渾然忘記了剛纔都還罵他寵妾滅妻混賬來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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