凱南?魯伯特負責監控“威尼斯”酒店後院的克蕾雅等人,“晨星號”所在的“p-21”號戰艦碼頭亦是外鬆內緊。
自從蒙亞帝國駐“巴比倫”大使艾森豪威爾指責把“巴比倫”海軍副司令坦普爾?格里芬陰謀陷害蒙亞帝國,是個卑鄙無恥的陰險小人後,在星盟高層某些人的推波助瀾下,可憐的副司令員便被海軍方面雪藏,雖不曾免掉他的職務,卻也是昨日黃花,運勢不再,如今更是被安排到戰艦碼頭監視“晨星號”,以防出現什麼變故。
這幾天來他過的很不高興,他恨高層那些借題發揮的無恥政客,恨陰險狡詐的艾森豪威爾,來到戰艦碼頭後,他連“晨星號”也恨上了,如果它不來“巴比倫”,唐方就不會拍賣那兩件完整伊普西龍遺蹟,如果沒有那兩件完整的伊普西龍遺蹟,就不會發生後面那些事,也不至於被政敵抓住把柄,將他的軍。
軍部並沒有告訴他這麼做的原因,只叫他盯緊“晨星號”,如有異動,務必要在“極光”展開前將其擊毀。
坦普爾對“晨星號”抱有恨意不假,可他更恨軍部那些王八蛋。
憑藉多年的政治嗅覺,他覺得星盟政府與唐方之間的關係有些微妙,於是很好奇,那個害他淪落至此的年輕人到底做了什麼出格的事。
…………
星盟腹地,年輕的“杜馬”恆星系統有一顆天然的海洋行星,美麗而富饒,與人類文明搖籃的地球有七八分相似,它便是‘海森堡’,整個星盟的政治與文化中心。
這裡不僅是星盟核心政要的聚居地。絕大多數議員、高官在此辦公與生活,還是諸多社會名流的定居地,其中便包括像“漫遊者科技聯合體”、“伊賀實業”這類大型企業董事。
今天的“海森堡”與往日相比有明顯不同,不管是沿海城市,還是西域邊陲,不管是首府所在。還是空曠的鄉野小路,所有電子廣告牌都在播放同一段影像------星盟總統亞當?奧利佛在政府發言廳的現場演說。
時值傍晚,“杜馬1”早已落入西山坳消失不見,只剩“杜馬2”斜掛天邊,散發着柔和而曖昧的光。
“海森堡”南半球靠近赤道的一座海島沐浴在夕陽與海水的懷抱中,沉靜、安詳,如同睡着的嬰孩。
海島的中央有一座火山,山腳下有一片小湖,湖心建有一座玻璃屋。屋裡有一張木桌,木桌左右圍坐着幾個人。
北牆懸掛的顯示器上是亞當?奧利佛因激動而漲紅的臉,木桌中心電爐上放着水晶般瑩潤的咖啡壺,裡面浪花翻騰,蒸汽拱的壺蓋乒乓作響。
奧尼恩斯背後倚着靠墊,身上圍一件寬鬆的絲質長袍,表情淡然平和,捏着一個銀製咖啡杯小口品鑑。說不出的愜意。
他右手邊盤膝坐着一名80歲上下的低矮老者,頭心光可鑑人。只有兩鬢還圍着一圈蓬鬆的白髮,好像頭套一樣,特別喜人。
不過,但凡有點見識的人,定然不敢沒心沒肺去笑他的髮型,因爲他叫伊賀宏彥。來自“伊賀實業”。
“這時候,賀拉斯應該動手了吧。”
奧尼恩斯挪動一下屁股,側身壓在柔軟的靠墊上,望着亞當?奧利佛平易近人的臉,說道:“如果沒出岔子的話……”
如今的“海森堡”時近黃昏。“阿爾凱西”那邊當已入夜,按照科南?魯伯特發來的最新消息,正是動手時機。
“那小子很聰明。”
伊賀宏彥雙膝緊盤,姿勢端正,儘管年齡已逾8旬,卻依然站有姿,坐有樣,這跟日本嚴謹而苛刻的民族文化是分不開的。
奧尼恩斯對面不僅豎着顯示器,還有一張沉靜嚴肅的臉,線條分明的好像斧劈刀削而成,他叫斯溫伯恩?格林,是“沃德重工”的董事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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伊賀宏彥是一個行爲嚴謹的人,斯溫伯恩?格林則是一個內心嚴謹的人,他輕輕捻着袖口的開線,說了一句話:“除非他是神!”
“漫遊者科技聯合體”、“伊賀實業”、“沃德重工”……這些軍工企業花費好大精力,還有星盟政府幫襯,別說唐艦長這樣的外商,就算他們這些老傢伙,恐怕也絕難識破。
奧尼恩斯對面是“沃德重工”的斯溫伯恩?格林,右手邊是“漫遊者科技聯合體”的伊賀宏彥,左手邊自然也有人。
那是一個不修邊幅,看起來有些邋遢的中年人,當然,這並不代表他地位低,也不代表沒人照顧,只是因爲他很懶,閒暇時間都用在睡懶覺上了。
就像現在,這樣的環境,這樣的夕陽,雲清水秀,最宜小睡片刻。
他睜開微微眯着的眼,慵懶地說道:“你們……真是一羣壞人。”
伊賀宏彥沒有動,輕輕扯動嘴角,斯溫伯恩將杯子放回一塵不染的桌上,尷尬一笑。
只有奧尼恩斯笑出聲來,音量甚至高過乒乓作響的壺蓋:“哈姆雷特,你這是在諷刺我們嗎?”
那人的眼本已閉上,聽到這句話,緩緩睜開右眼,說道:“我是在點評。”
奧尼恩斯直起身體,拎過木桌中間的咖啡壺,往身前杯子裡倒入新鮮咖啡,看着泡沫在杯沿越聚越多,說道:“壞人這個詞從你嘴裡說出來真是彆扭。”
哈姆雷特笑笑,閉上眼不再說話,彷彿睡過去一般。
伊賀宏彥說道:“如果那小子手上沒有我們要的東西怎麼辦?隨隨便便放了他?萬一鬧到媒體領域,說不得會惹出一些大麻煩。”
奧尼恩斯活動一下有些僵直的脖子,站起身來,回望落日餘暉,說道:“雖然星盟是議會制國家,可是一旦與蒙亞、蘇魯宣戰,進入戰時政治。總統先生的權柄將提到一個很高的層次,那時候,一句‘舍小爲大’,便是再合適不過的託詞。”
“唐方……呵呵,終究只是一個年輕人,還是太嫩了些。”
伊賀宏彥沉默片刻。又道:“萬一把他逼急,狗急跳牆怎麼辦?”
奧尼恩斯滿懷深意地望望他,戲謔說道:“你這是在引誘我做保證麼?放心吧,只要他真敢有什麼異動,哪怕只是芝麻綠豆的小動作,我會讓他知道花兒爲什麼這麼豔……我總要爲克萊門特盡點心意纔是,當然,還有福井純一的份。”
他沒忘記在最後時刻加上一點仇恨做爲調料,哪怕福井純一對“伊賀實業”而言是一個叛徒。哪怕星盟政府與各大軍工企業之間也不乏齟齬,但是現在,他們都有一個共同的敵人,或者說潛在的威脅------“晨星鑄造。”
因爲唐艦長實在長袖善舞,哦,不對,是乖戾囂張,“出風頭”並不一定是好事。民間那些大姑娘小媳婦或許會爲他歡呼,記住他的名字。還有那張不怎麼出彩的臉,甚至冠以最年輕的億萬富豪。但是對於另一些人而言,卻無異於無理挑釁,比方說他、湯姆林森?達勒、魯元魁這樣的政客,再比如伊賀宏彥、斯溫伯恩這樣的商人。
在這些老傢伙的心裡,是晚輩。就應該收斂一些,所謂玉不琢不成器,人不磨難成事,循序漸進,日積月累方有揚眉吐氣的未來。一味追求高大快,反而欲速不達,落入下乘。
唐艦長不是他們的晚輩,連星盟人都算不上,“排外”是一個永恆的命題,哪怕到了星際時代,也不例外。
何況他還搞得克萊門特身敗名裂,雙方結下深仇,在奧尼恩斯看來,單是弄死他實在是太過便宜,把唐艦長與“晨星鑄造”玩弄於鼓掌之間,看他像一隻螞蚱那樣在籠子裡亂蹦亂跳,纔是一件賞心悅目的事。
伊賀宏彥尷尬一笑,說道:“不怕一萬,就怕萬一……”
奧尼恩斯打斷他的話:“斯溫伯恩剛剛說過一句話,是什麼來着?”
“哦,‘除非他是神!’”
“東亞有一部神話史詩,叫做《西遊記》,不知你看過沒有?孫猴子再囂張再叛逆,也逃不開天下大勢,這注定是一個沒有英雄的時代,更不要說什麼‘神’!唐方?充其量不過是一隻惹人厭的蒼蠅。”
伊賀宏彥不說話了,覺得或許是年紀越老思維越混亂的關係吧,奧尼恩斯說的對,看着他像只猴子那樣在臺上臺下蹦蹦跳跳,客串一下小丑的角色譁衆取寵,自己這些觀衆再時不時丟些“糖果”逗逗他,那種感覺真心不錯,絕非碾死一隻蒼蠅可比。
斯溫伯恩用力扯斷袖口韌性十足的棉線,好像解決一個大難題那樣長出一口氣,說道:“如果唐方手中真有我們想要的東西,卻又拒絕透露,以此做爲砝碼進行持久戰,那又該如何是好?總不能一刀殺掉他吧?豈不太可惜了。”
奧尼恩斯雙眉上挑,就像一座升起的跨江大橋,看着一副置身事外模樣,閉目養神的哈姆雷特,說道:“朱庇特是一個大國,遠非咱們星盟可比……或者說,遠非希倫貝爾大區各國可比,我們無法做到的事情,不代表他們也無法做到,人類世界很奇妙,科學世界更奇妙。”
哈姆雷特仍舊是那個樣子,只有眉骨下面稀疏的睫毛微微抖動幾下,很輕,像柳絮從枝頭飄落。
斯溫伯恩與伊賀宏彥對望一眼,齊齊看向哈姆雷特,心想,原來奧尼恩斯早有安排。
“怎麼?很意外嗎?要知道總統先生可是很期待這樣的結果哦,8000億可是一筆鉅款,如果能用於軍費開支,國家財政方面會寬鬆許多,在民衆面前也可以少流幾滴眼淚,少浪費些許口水。”
如果唐方真有生體戰艦的調製工藝,隨便捏造個反人類,進行禁忌實驗的罪名往他頭上一扣,“晨星鑄造”的資產還不是星盟的口中食,囊中物?
“杜馬2”最後一抹餘暉在天邊耗盡,湖水漸幽,天花板的感應燈亮起,播下一片柔和的光。
奧尼恩斯嘴角噙笑。擡頭望向對面,忽然注意到一個異常,總統先生忽然停止慷慨激昂的演講,正與年輕能幹的女助理在說着什麼。
他臉變得有些難看,好像發酵過程中漸漸褪去豔麗的泡菜,有些酸。有些冽,還有些渾濁。
對,就是渾濁,不管是臉色,還是眼色。
然後,一向彬彬有禮的總統先生非常失禮的鞠了個躬,沒有解釋,沒有道歉,陰着臉離開演講臺。只留下幕牆上方熠熠閃爍的星盟徽標。
大約20秒後,屏幕一閃,更換爲一部家庭輕喜劇。
這有些滑稽,更有些諷刺。
奧尼恩斯愕然,愣在原地。
伊賀宏彥與斯溫伯恩察覺氣氛有異,跟着望向顯示器,雙雙發出一聲驚歎:“總統先生呢?總統先生哪裡去了?”
哈姆雷特從“睡夢”中醒來,一臉茫然望着3人。
能讓亞當?奧利佛中途退場。放棄這麼重要的演講,到底出了什麼大事?
在座4人面面相覷。
奧尼恩斯不知道的是。遙遠的“巴比倫”恆星系統“空中花園”星光大廈中,區長彼爾德?帕西跟總統先生做了同樣的選擇,丟下蒙亞、蘇魯兩國大使,以及各國媒體,不告而別,匆匆離席。
夜色悄然降臨。沒有月,只有千萬繁星,在清亮的湖水裡漂來漂去,像嬉鬧的銀魚。
林海生濤,襲體微寒。
咖啡壺不知疲倦地“咕嘟”着。很不應景。
片刻功夫,房間角落裡的通訊器指示燈亮起,奧尼恩斯喊聲:“接受”,青濛濛的光在半空交織出一張人臉,是他的助手喬瑟?威廉姆斯。
奧尼恩斯知道一定是出了什麼事,沒有多餘的開場白,直接問道:“怎麼回事?”
喬瑟一臉凝重,說道:“先生,請將電視頻道轉至‘菲尼克斯帝國’國際頻道。”
奧尼恩斯趕緊拿起靠墊旁邊的pda,開啓聲控輸入:“調頻,‘菲尼克斯’國際頻道。”
話音一落,顯示器光芒再閃,一位菲尼克斯帝國方面的大人物出現在他們面前,狄龍?庫克------菲尼克斯帝國外相。
畫面上的他很憤慨,面對鏡頭與話筒,彷彿一頭暴怒的公熊,大聲咆哮着。
pda由奧尼恩斯手心滑落,摔在地上發出一聲悶響。
狄龍?庫克的話就像一把淬毒匕首,狠狠扎進他的胸膛。
賀拉斯他們……他們竟然失手了!還被“阿爾凱西”總督馬洛?史密斯識破,現在菲尼克斯需要一個說法,一個能夠平息聖皇陛下怒氣的說法,不然,別怪帝國翻臉無情。
翻臉無情?翻臉無情!這是**裸的威脅,但……星盟又能怎麼樣?畢竟理虧。
要綁架一位富豪,不在自己地盤綁架,卻跑去“阿爾凱西”,利用波伊爾這樣的人實施,爲的什麼?不就是想撇清自身干係嗎?
引用外相大人的話,下作!無恥!卑劣!整個星盟政府就像一甕滲進雨水,招蛆長蟲,停滿蒼蠅的蝦醬,又臭又腥,令人恨不能把隔夜飯都吐出來。
誠然,這樣的話從一位大貴族嘴裡說出,有**份與風度,但此時此刻沒人會在意這個,惡毒言語不是重點,重點是內容。
奧尼恩斯的臉烏雲密佈,看不到一絲光彩,自從5年前他爹死後,再沒這樣難看過。
伊賀宏彥、斯溫伯恩二人亦是面沉如水,原先駐於脣畔的笑已經蕩然無存。
失敗了……竟然失敗了,那小子還活着!而賀拉斯等人則死於非命,這怎麼可能!
與那三人不同,巴哈姆特眼中睡意全消,臉上表情十分精彩,彷彿城市街頭的塗鴉牆,五彩斑斕,豔麗之至。
他跟奧尼恩斯、伊賀宏彥、斯溫伯恩三人不一樣,雖說事情成功後會有一筆非常可觀的薪酬,但是不成功也沒什麼損失。
而今,區區一個綁架案,竟然上升至國家層面,事情變得越來越有趣了。
既然賺不到錢,能身臨其境看一場大戲倒也不錯,朱庇特那邊可沒有這樣的樂子可瞧。
“幾位無需擔心,這不過是狄龍?庫克那老東西的一面之詞,就算唐方還活着,人證呢?物證呢?”
哈姆雷特的話很在理,卻並未抵消奧尼恩斯三人心頭的負面情緒,口水仗而已,根本不算個事,沒有證據,空口白牙亂咬的狗兇是兇,實際上卻並無多大威脅。關鍵是那個唐艦長,這傢伙到底什麼來頭?賀拉斯、波伊爾等人全掛,他們倒好,一個人都沒死。
事實總是善於打人臉的,哈姆雷特話音才落,顯示器畫面一閃,老科裡有些蒼白的臉出現在鏡頭前。
“科裡?他……他沒死?”
奧尼恩斯三人心頭一震,臉陰的更沉了。
老科裡沒有什麼令人叫絕的開場白,他就像一名落魄者,緩緩道出這一路來的辛酸與愧疚,還有對星盟政府、漫遊者科技聯合體、沃德重工等勢力的控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