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想起了曾經生活過的世界,當人們失去信仰,缺乏道德觀念與精神修養,瀰漫社會的是一種病態的,扭曲的,急功近利的價值體系……
說起來,用“價值”這樣一個詞來度量“人”,本身就是一種非常諷刺的事情。
很多人相信神的存在,有其宗教信仰,是因爲神所代表的精神力量可以給予他們平靜,給予他們對生活的希望,對美好的願景。那份對神的敬畏,讓他們不去犯罪,遠離邪惡。那份對神的歸屬感,讓他們的心靈有一個溫暖的港灣,那裡有陽光溫暖,空氣新鮮,風景美好,從而治癒靈魂上的痛苦,緩解身體的創傷。
他記得曾經聽過的傳聞,一位有學識的教授對於無力抗爭壓迫者的可憐人說,當外部條件已經無法幫助你伸張正義,那麼你只剩兩個選擇,試着用暴力手段跟你的仇人同歸於盡,或者選擇一個宗教,用信仰的力量去原諒,原諒你的仇人,還有這個世界。
他還記得在伊達共和國凱摩爾恆星系統見過的胸口掛着十字架的染病勞工。對於那個人,社會給予他更多的是傷害,人性彰顯的是醜惡一面,周圍的一切都如煉獄般可憎。
然而那道十字架卻像一束光照進他晦暗的人生,支撐着他用實際行動來表達人性的美好對於這個世界的尊重。信仰無法治癒他的身體,卻可以庇護他的靈魂,歸於平靜,免於惡毒。
他現在知道了,共濟會是引導人類文明向前的一股力量,愛因斯坦、達芬?奇、米開朗基羅這些先賢都是他們的一員,那麼加入共濟會的條件是什麼?首先,一個人必須是有神論者,可以信仰基督教,也可以是佛教,印度教什麼的。
像這些科學巨匠與藝術大師都有自己的信仰,那麼無神論,是否絕對真理呢?
他還知道,在未穿越前那個世界,有些國家總統就職前需要手撫聖經宣誓。那麼……這些社會佼佼者,都是崇拜封建迷信的愚昧無知者嗎?
在來到這個宇宙後,經歷種種磨難。他已經不再是以前那個簡單的,幼稚的,卑鄙的年輕人。
“神”------在他看來更多的是一種引導人們奉獻美好、追求美好的精神。它的存在,可以讓我們不墮落,不傷害他人,不褻瀆光明。
它在我們困難的時候給予支撐下去的勇氣,它在我們強大的時候教會俯首謙虛,它在別人痛苦的時候使我們感同身受,它引領我們釋放人性的美好,去幫助每一個需要幫助的人。
正是這份精神力量,讓我們與動物不一樣。
對比這個宇宙人類文明的成長史,開明派引導者宣揚的是一份精神美好,然而保守派引導者卻把“神”變成一套制御體系,洗腦工具,最直接的表現就是神權與王權制度的確立,主導人類文明達數千年之久。
所以說,“神”是否存在這個問題,是看你如何去定義“神”,而不是那種隨處可見,隨手可查的,充滿政治與科技正確調調的解釋。
“我相信神的存在。”他對那個聲音做出正面回答,沒有絲毫猶豫,沒有絲毫糾結。
他感覺一團光包裹住自己的意識,很溫暖,很舒服。
漸漸地,他感覺到身體的存在,意識也穩定下來,沒有之前飄在天空的感覺。
一個聲音在前方響起,不飄忽,沉穩有力……也很熟悉:“你打算睡到什麼時候?”
很熟悉?!不對啊,怎麼可能!
他心中一急,趕緊試着睜眼往聲音傳來的地方看去。
當模糊與重影緩緩消褪,一道壯實的身影出現在他的視野。有些粗糙的皮膚,開闊的額頭,渾濁卻難掩銳利的眼眸,又直又硬的鬍渣與看似冷漠的表情。
那當然不是克蕾雅與周艾,是本該同第二理事玉石俱焚的老兵。
“這……這究竟是怎麼一回事?難不成……我已經死了?這裡是地獄或者天堂?”
之前包裹意識的光芒還未消失,透過肌膚向外逸散。
一個緩慢浮升的,好似沒有重量的閃光晶石進入視野。那是他脖子上的吊墜,但不是墮天使號能量核心所化晶石,是吊墜本身帶的那顆,表面繪有一個抱着水瓶的女人,裡面是好像雙螺旋一樣的彩虹物質。
吊墜是以前在梅琳星遇到的一位老婦人送給他的。老婦人的身份爲創世紀佈道祭祀。
創世紀在一些國家被視爲邪教。
“這……這是……”
“你終於醒了。”左側傳來一個女人的聲音。
他扭頭看去,發現是周艾。
她已經恢復從前的樣子,沒有骨質鎧甲,也不見頭髮凝結的脊針。
“走吧,是時候回去了。”另一個聲音自右側傳來,然後是挽住他胳膊的手。
那是克蕾雅。
老兵頭也不回地走掉了,進入前方一扇門戶。
他往身後看了一眼,視線掃過身邊兩位姑娘,臉上露出欣慰的笑容,不再遲疑,跟在老兵身後往前方走去。
三人的人影消失在一片光芒中。
在與四人進入的門戶相對的方向同樣有一扇門戶,打開的門那邊是一顆蔚藍星球。
幾個呼吸後,這兩扇門緩緩閉合。
………………
加西亞聯邦共和國邊疆深空,一道綠光倏然劃過。
在往前行進一段時間後,綠光速度減弱,由高速轉爲低速,最終停了下來。
澤拉圖望着前方恢復正常的時空結構,瞳孔深處綻出一道精光。
作爲黑暗聖堂武士的佼佼者,作爲虛空追尋者的駕駛者,對於時空風暴有着遠比其他星靈更加敏銳的感覺。
他不知道前方發生了什麼,可以確認的是一定發生過什麼。
虛空追尋者號的傳感器在附近空域偵測到一個異常,將其標示在星圖上。
澤拉圖重設航向,前往異常所在空間座標。
當虛空追尋者號由快而慢,接近目標地點的時候,看着前方越來越清晰的事物,澤拉圖的眉頭緊緊皺起。
一架尾翼呈X形的小型穿梭機正在勻速遠離。
澤拉圖作爲星靈族人有着極高視力水平,透過破碎的前窗,他看到一具被安全帶束縛在座椅上的死屍,身上穿着原蒙亞帝國尉官軍服。
當然,水平線級穿梭機與死亡軍官不是重點,重點是致其死亡的傷口。
“這是……”
他回望之前停留的方向,若有所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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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月1號還有一個後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