於伏家的堂屋裡,氣氛顯得無比凝重。
回想着剛剛被特警防爆隊撤走的那幾只貨真價值的高爆雷管,於伏不禁爲自己的疏忽大意後怕不已。他想過許多種對手報復的方式,可萬萬沒想到對方竟然一上來就下這種殺手!
“那人是趙秘書派來的?”面對一臉神秘的陳主任,於伏直截了當的問道。
陳主任點點頭:“於先生果然是個聰明人,難怪金六爺和姜元修都那麼看重你!”
“可是我想不通,你爲什麼要救我?”話說到這份上,再加上在場也沒有其他人,於伏的問話變得毫無束縛,“按理說,我斷了你家領導的財路,你不也應該爲了掙表現,幫着他除掉我這顆眼中釘麼?”
陳主任可不敢承認這個推測,連忙搖頭擺手,解釋道:“於先生,你這話說哪兒去了?咱們領導堂堂副市長,怎麼可能爲了那點小事,幹這種自絕前程的蠢事呢?”
於伏一想倒也是,作爲位高權重的官老爺,姓邱的沒吃到野味,以後自然還會有機會,甚至連斷掉的財路,也可能在其他人身上找補回來,倒真不至於直接派人搞這麼一出極端刺殺!
“這麼說來,一切都是趙秘書的衝動之舉嘍?”順着這個思路,於伏繼續做着猜測,“嗯,他今天也算是丟人丟大發了,所以一時想不過,想給我來個魚死網破?”不得不說,雖然這個解釋相比於市長下令要更加合理些,但姓趙的也好歹是個人物啊,他就捨得自己的烏紗帽,爲了出口惡氣,找人搞爆炸幹掉自己?
面對於伏的將信將疑,陳主任又是一陣輕笑:“於先生你有所不知,小趙這個人嘛,畢竟還是年輕,而且平常就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因此今天你讓他接連受挫,讓他在領導面前捱了好一頓批評,甚至可能丟掉官位——你說,對一個可能失去一切的人來說,做出這種決定是不是就不難理解了?”
於伏不置可否的攤了攤手,示意對方接着往下說。
陳主任點點頭:“更何況,他今天派來的這個人,是在他手裡攥了很多年的底牌,他自認爲神不知鬼不覺,自作聰明的以爲這事兒辦完之後,決不會牽連到他自己,所以嘛,衝動加上僥倖心理,就更容易讓他失去理智了!”
攥了很多年的底牌?看來這裡頭有故事啊!既然是底牌,你姓陳的又是怎麼這麼清楚呢?於伏一時間有些迷糊,心想這裡頭多半和官場鬥爭有關,但其中詳情,他也就沒法臆測了。
陳主任接着說道:“五年前,小趙還只是個小幹部,負責城裡某個街道的拆遷工作。當時嘛,有個釘子戶一直不肯搬,結果當時中標的建築公司,就派了個爆破工去搞事,生生的把人家房子給炸了,結果呢,本以爲裡邊沒人,萬萬沒想到,釘子戶家裡的女人和孩子那天都臨時有事,沒有出門走親戚,所以……”
“所以就連人帶房一起給炸了?”於伏聽得心頭一緊,大概猜到那個爆破工,便是剛纔被抓的那人了——可是,他是怎麼逃過法律的制裁,最終成爲趙秘書的所謂底牌的呢?
“是的,當時這事兒鬧得很大,上面震怒之後下令徹查,結果小趙玩了一出手腕,把責任全推給了那家建築公司。最終,建築公司負責人被抓,但具體行兇的爆破工,卻始終沒有查到。”
陳主任繼續講述道:“後來,爲了平息事件,警方不得不對外公佈,說這個爆破工在作案時失手被炸死了,並且把案件描述成了民事糾紛後的個體作案,總算把輿論給糊弄過去了。
“本來,我也是不清楚內情的,當時我們機關裡的人,都說小趙這事兒脫不了干係,遲早會被上頭處理,可沒想到的是,這小子竟然因爲在這件事上處置得當,竟然平步青雲,最後竟然一步步坐到了今天這位置!
“我當時正好有警方高層的朋友,好奇之下打聽了幾回,這才知道那爆破工根本就沒死。又過了兩年,我有一次在和小趙喝酒的時候,他喝多了,我就藉機問了他,結果他居然直接得意洋洋的告訴我是,說那人被他給藏起來了!
“我當時說,你小子可以啊,知道上頭不願意把事情鬧大,所以乾脆把人給藏起來,也算是爲領導分憂了!他就笑着說,他定期給這人封口費,甚至給這人僞造了一整套的假身份,結果呢,這個叫周烈的爆破工竟然還把他當救命恩人,拍着胸脯向他保證說,有朝一日要是用得上他,他就算是真被炸死也無怨無悔!
“嘿嘿,我聽了小趙的酒後大秘密,當時就調侃他,說他辦事利索,心機城府也夠深,不知打算留着周烈幹什麼大事?他當時說,周烈就是他的底牌,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可一旦有大事發生,他只要一個電話,就能讓這個亡命徒替他平事兒……”
聽到這裡,於伏不禁冷汗直冒:奶奶的,原來傳說中的官場竟然有這麼多不爲人知的齷齪事兒?一個秘書,竟然手裡握着這麼一張恐怖的底牌!看來對姓趙的來說,小爺我今天真是把他逼到絕境了,竟然讓他這樣狗急跳牆,不惜打出這張牌!
接着又一想,又覺得十分慶幸。如果不是當初陳趙二人的一頓酒,如果不是姓趙的酒後吐真言,小爺我剛纔恐怕就已經被炸上天了吧?他奶奶的,真得感謝老祖宗發明了酒這玩意兒啊!
見到於伏對自己的講述深信不疑的樣子,陳主任繼續說道:“我得知了這個秘密之後,這麼多年來也一直沒提過,小趙第二天酒醒過後,也壓根兒忘了把這事兒告訴了我。所以大家相安無事多年,我也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原則,沒把這事兒給挑出來。”
“呵呵,那你今天怎麼又改主意了呢?陳主任,你不會那麼好心吧,單純只是爲了救我?”於伏偏着腦袋好奇問道。
陳主任也十分坦然的點了點頭:“不錯,我這麼做,只是爲了藉機除掉小趙這個不識好歹的東西!哼哼,是他對我背後下刀子在先,我要是坐以待斃不出手,豈不是冤枉死了?”
“你就不擔心這事兒抖出來,對當初那些不願把真相公開的領導們造成負面影響麼?”於伏這問題,也算是問到了關鍵。雖然這是一出陳年舊賬,但畢竟案件實在太惡劣了,即便是五年後被舊事重提,真相的曝光,也足以讓當年的那些領導們提心吊膽。
陳主任聽罷卻不以爲意的哈哈大笑:“當年那位領導早就被紀委請去喝茶了,我把這事兒捅出來,沒準兒還能算是檢舉立功呢!”
原來如此!姓陳的可真是個老油條,知道現在已經不用顧慮,所以一旦抓住了趙秘書的小辮子,他當然會放心大膽的做文章了!
“說起來,我今晚也就是抱着碰運氣的想法,想要試一試,沒想到姓趙的果然沉不住氣,打出了周烈這張牌!”陳主任的一番解釋,隱去了趙秘書其實是受領導指派的真相,說得就像是他真的是因爲個人的怨氣,一時衝動打出底牌一樣。
“好了,現在看來你成功了,姓趙的因爲這檔子事兒,只怕是再也翻不了身了,陳主任,我謝謝你的救命之恩,不過嘛,你幹這事兒有一多半其實是爲了自己的前途,所以,我想我們也沒有必要繼續再聊下去了!”聽夠了官場的明爭暗鬥,於伏打了個呵欠,言下之意是想要送客了。
陳主任哪裡肯答應?他處心積慮的籌謀計劃,爲的就是一石三鳥,第一是破壞趙秘書的行動,徹底將這個競爭對手拔出;第二是在劍走偏鋒的基礎上,盡全力保住邱市長的名聲,不讓於伏和外界對周烈的這次作案有更多的聯想;第三嘛,則是想要博得於伏的信任與感激,以便於下一步自己的行動……
他可是當着領導面保證過,要讓於伏“生不如死”的!
“好的,夜深了,我也就不打攪於先生休息了。我之所以跟你說這麼多機密,其實就是想表明個態度——今天白天的事,因爲有領導在場,我處理得確實欠考慮,所以希望能借着今晚的機會,懇請於先生原諒我。”
對方的言下之意很明顯,無非就是讓自己因爲所謂的救命之恩,不再那麼記恨他。於伏心領神會,也沒多想便點頭道:“跟今晚的事比起來,白天的事其實算不了什麼。陳主任,你請回吧,希望咱們以後都不要發生交集了,你們這些人,我可真是惹不起啊!”
陳主任故作爽朗的笑了笑:“於先生說笑了,這樣吧,明天我想邀請於先生到城裡吃頓飯,算是正式給您陪個罪,還望先生賞臉蒞臨呀!”
嗯?都說了不想再見你,你還舔着臉要請我吃飯,這是在打什麼小算盤?於伏眉頭一皺,仔細觀察了一番陳主任的表情,嘴角不經意的笑了笑,點頭道:“好吧,那咱們明天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