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月季節,正是草長鷹飛之時。
綠樹叢草之上,一對蒼鷹翱翔在天際,嚶聲歷歷,給人以一種天地蒼莽的感覺。
尹文柏帶宋文等人順着峽谷小路往下走去,走了一會兒,邁過一條小溪,然後順着一處兩山間的夾縫穿了過去。
夾縫盡頭處,一處延伸出去的巖壁下面,佇立着一間用雜草和着泥土搭就的木屋。屋前不遠處有條從山壁間流出泉水匯成的小溪,溪邊上有塊不小的水田,田中種着水稻。水田不遠,還有一塊菜地,地中種着蔬菜,旁邊山上還種着果樹。
此時,菜地上正有一名老人拿着鋤頭鋤草。
據尹文柏介紹,老人姓李,不入道不禮佛,入山修行數十載,只依靠稻田中的穀物和菜地種的蔬菜養活自己。雖然過得清苦,卻甘之如飴。修行之人,就要有這種澹泊心性,可惜現在人爲世間繁華所迷,這樣的人是越來越少了。
老人看到尹文等一行人,不由一愣,等看到是尹文柏後,就笑着說道:“小柏,你們又來看你大伯了?”
“是啊,李伯,在忙呀!”尹文柏應道。
“鋤個草,你們在那邊坐一下,等我把這些草鋤了再給你們拿水喝。”
“您忙吧!”
一行人就來到木屋前面的石墩坐下。石墩都是山中的石頭做的,只是敲去邊角而已並沒有打磨,很是粗糙。坐下去屁股滿是疙瘩,很不舒服。旁邊桌子也是一塊比較平的石頭,顯然是修飾過了。
宋文來到這裡,就把羅庚收了起來,免得被人看到,鬧出笑話來。
一會兒,老人鋤完草走過來,放下鋤頭到屋中拿水壺倒水給他們喝,並從屋裡拿出他珍藏的山葡萄乾讓他們吃。看到老人這麼熱情,宋文等人也就不客氣。拿着山葡萄乾吃了起來。山中自然生長的東西就是不一樣,帶着一股別樣的清甜,比人栽培的好吃多了。
吃了幾口山葡萄乾,尹文柏從背後的揹包中取出幾包茶葉,放在桌上說道:“李伯,這是我朋友給我從福建帶過來的武夷巖茶和安溪鐵觀音,今天特地拿過來送您嚐嚐。”
“哦,福建?老遠嘍。”老人看着茶葉說道。
看到尹文柏從揹包中取出茶葉,宋文吃葡萄乾都不好意思了。畢竟這是老人辛辛苦苦從山上採摘下來曬乾的,吃了人家的東西。沒有回禮多不好。心念急轉,他連忙想自己如意扇中有什麼東西可以拿出來送給老人的。那些從山上採摘下來的山珍野味肯定不行,想了想,也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自己做的番薯幹,去年他做的番薯幹如意扇中還有一堆,剛好可以拿來送人。
於是,念頭一動,就將如意扇中的番薯幹移到揹包之中。然後他再裝模作樣的從揹包中把番薯幹取出來放在桌上,“李伯,這是我自己做的番薯幹,味道不錯,送您嚐嚐。”
尹文柏看了下番薯幹,將信將疑的說道:“你自己做的?”
“當然,不信你問小君。她最清楚。”
小君沒好氣的挖了他一眼,她清楚什麼,不過是吃了一些番薯幹而已,她哪知道那麼多。不過也不好拆宋文的臺。只得點了點頭。
“哦,自己做的,那可稀罕了。來,都嚐嚐。”李伯就率先拿起一條紅通通的番薯幹咬了起來,別看他人老,牙口可不老,“唔,不錯,很甜。”
“當然,這可是我們那裡最好的品種。”宋文吹牛皮說道:“其實李伯你這邊也可以種一點番薯,到時候可以煮來吃,或者烤着吃,味道都很好。”
“我們這邊可以種嗎?”李伯問道,他還從來沒有種過番薯。
陝西這邊只流行種土豆,所以土豆非常多,來過這邊的人就調侃道:“陝西有三寶,土豆片、土豆絲、土豆湯。”因爲土豆多,所以差不多每餐都是土豆,待客也一樣。
“可以,當然可以,不過只能種一季。”宋文說道:“要不然這樣,晚上我叫人從家裡快遞些番薯和番薯苗過來,過兩天叫尹文柏給您送上來。您現在就可以種,秋天就能收,到時候吃飯放點番薯下去煮,甜甜的,都不用配菜就非常好吃。”
“不麻煩吧!”李伯心動的問道。
“不麻煩,不麻煩。”
是我麻煩,李伯。旁邊尹文柏在心裡說道,不過沒有說出口。
休息了一下,因爲還要趕路,尹文柏等人就起身告辭。誰知李伯卻擺擺手說道:“不用急,既然來了,怎麼也要送你們點東西,免得被人知道說我沒有長輩的樣,跟我進來。”說着,就往屋裡走去。
尹文柏聞言大喜,連忙招呼着宋文等人跟上。宋文他們被他弄得摸不着頭腦,也不知怎麼回事,只好跟了上去。
木屋外面看似簡單,但裡面卻分成居室和書房兩部分。幾人來到裡面,就見李伯站在一條簡陋的案几前研墨。研好墨,他又從旁邊拿了張紙鋪好,然後轉頭對宋文等人問道:“我也沒什麼好東西,只有一手字還勉強過得去,就送你們幾個字罷,你們想寫什麼?”
聽了他的話,宋文等人面面相覷,一時竟不知怎麼辦,旁邊尹文柏連忙提醒道:“快說,要寫什麼字。”要知道老人書法可是頂尖的,是隱於山中無人知曉罷了。
被尹文柏這麼一說,宋文醒悟過來,連忙開口說道:“只要是李伯的字,寫什麼都可以。”
李伯聽得呵呵笑了起來,摸着下巴的花白鬍子,老懷大慰。旁邊尹文柏暗暗在心裡鄙視道,馬屁精。
李伯想了一下,從旁邊拿起筆在硯臺墨池中蘸了一下,然後就在紙上寫了起來。一時,筆如靈蛇疾走,字若龍飛鳳舞,似有驚濤駭浪之勢。
宋文在旁邊看了下,發現他寫的是草書,而且是狂草。草書他也曾學過一段時間,因爲草書寫起來很漂亮,歪來扭去感覺挺好玩的,可惜他熱度也只有三分鐘而已,過一段時間就沒再學了。所以他勉強還認得李伯寫的幾個字,再經過一琢磨,猛然發現李伯寫的竟然是蘇東坡的《前赤壁賦》。
此時,李伯拿着筆,好似變了個人一樣,不像一個老農,倒像一個滿腹經綸的儒者。
正看着,卻感覺腰間有東西在戳,轉頭一看,卻是尹文柏,也不知道要幹什麼。
“賺到了,幾塊番薯幹竟然能讓李伯寫草書,你賺到了。等會兒咱們換換,怎麼樣?要是不喜歡李伯寫給我的字也不要緊,我家裡還有些書畫,可以拿來和你換?”尹文柏附在宋文耳邊輕聲說道。
“切。”
宋文乜了他一眼,轉頭繼續看李伯寫字不再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