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戰河間(十)

對面的敵將大吼一聲,他的身子微微後仰,身下的戰馬躍馬奔騰,他左手拉着馬繮,穩定着自己在馬上的身體,右手握着馬槊,槊杆筆直向前,槊尖閃着寒光,閃電一般向着蘇定方紮了過來,夾雜着凜冽的寒風。

蘇定方雙腿緊夾馬腹,在疾馳的馬背上,身形依然穩如磐石,他緊緊地盯着前方高速向自己迎來的敵將,連對面敵將臉上那道兩寸來長的刀疤,因爲大吼而露出的大黃牙也歷歷在目,敵將的槊尖在他眼裡由小變大,槊尖激起的寒風刺激着他的眼瞼,他的眼睛依然一眨不眨地大睜着,不曾有絲毫的閃爍。

他的雙手橫持狼牙棒,二十來斤重由鑌鐵所制的狼牙棒在他手中就如燈草一般輕盈。

蘇定方的身體在馬上微微側了一下身,狼牙棒的棒尾輕輕往上一挑,準確地迎上了敵將手中急刺過來的馬槊,正好擊中槊尖後一尺左右的地方,發出一聲輕響,就像打在一條毒蛇的七寸一般,敵將的馬槊無力地滑向了一邊,貼着蘇定方的身子刺入他身後的空氣中。

疾馳的戰馬迎面交錯而過。

從兩匹戰馬中間穿過的疾風打得兩人的臉生疼。

馬槊刺空了之後,敵將的身子身不由己地向前探去,伏在了戰馬的長頸上。

蘇定方手中地狼牙棒劃了一個漂亮的弧線。他單手持着棒尾,隨着呼的一聲,狼牙棒的棒頭砸在了伏在戰馬上與自己交錯而過的敵將後背上。

“噗!”

那人口吐鮮血,翻身下馬,隨即陷入了奔騰的馬羣之中,眼見不活了!

蘇定方手中的狼牙棒在擊中敵將的後背之後,閃電般地反彈而回,在空中再次劃過一道漂亮地弧線。砸在了迎面而來的第二騎敵將的臉上,將那人戴着頭盔的腦袋砸得稀巴爛,那人無聲無息地向後跌倒,臨死之前,由於他緊握繮繩,使得他的坐騎發出一聲悲嘶。高揚前蹄而立,擋住了身後的那些同伴。

蘇定方並沒有調整馬速,只是左腿微微使了使力,身下地坐騎心領神會,稍微調整了一下方向,從那匹立起來的戰馬身邊疾馳而過,衝入了敵陣之中。

在蘇定方的身後,數百騎猶如龍捲風一般朝敵陣殺入,對面,同樣是奔騰中的鐵甲洪流。兩股鐵甲洪流在原野上相撞,頓時激起了千層浪。

千層血浪!

由於兩側的敗勢已經形成。負責增援兩翼的王琮軍並沒有貿然地投入到正面戰場,若是如此。被敗兵一衝,分攤到兩翼的三千人根本無法阻止起防線。

領兵將領遵從了王琮的命令,讓步兵在一個坡地建立起了防線,阻止潰兵衝擊坡地,任其從坡地下向後方逃去,同時,在後方,佈置一些人收攏潰兵。以便將他們重新投入戰場,雖然。那些潰兵已經像驚弓之鳥一般,短時期內難以收攏起來,但是,能收攏一些算一些,也聊勝於無。

而那一千精銳騎兵則分成兩部,仗着騎兵的速度,迂迴到了兩翼,準備從側翼阻擊高暢分佈在兩翼的騎兵,只要將高暢地騎兵纏住,已經鬆動了的兩翼防線就能穩定下來。

高暢地騎兵所列的是長蛇陣,以前方地蘇定方爲蛇首,在他的勇武衝擊之下,迅速地鑿穿王琮軍的防線,使其崩潰。

王琮部增援的騎兵則繞過了本方的防線,迂迴到了戰線一側,準備衝擊長蛇陣的腹部,給高暢軍攔腰一擊,只要將高暢軍的騎兵攔腰切成了兩截,讓其無法衝殺起來,雖然不能反敗爲勝,卻也能達到暫時阻敵的目地。

王琮部領兵的將領所採取地計劃的確具有針對性,他率兵加入戰場的時機也不能說不好,那時,正是蘇定方的騎兵衝殺得忘乎所以,正向王琮軍的中間防線轉移之際。

然而,他忽略了一點,那就是蘇定方的統兵能力和高暢軍變態的作戰能力。

當他率部突然出現在戰場一側,嘶吼着向蘇定方所率領的騎兵中斷髮起攻擊時,蘇定方所處在的蛇首卻詭異地改變了衝擊方向,在到處都是戰鬥的戰場上奇蹟般地調整了行進方向,猛地轉了一個圈,朝着加入戰場的王琮部騎兵迎面衝來。

在疾馳中調轉行進方向,並且要排成完整的隊形,這是很難做到的,不過,在訓練中,高暢的騎兵經常做這樣的練習,即便在訓練中,也經常有人在高速疾馳的戰馬上落下來,死於非命,在高暢軍中,若是想要成爲騎兵,它是士兵們無法躲過的一關。

雖然付出了血的代價,事實證明,這樣的訓練是非常有必要的。

在蘇定方的這次突然轉進之中,大部分騎兵都跟上了他的步調,改變了衝擊的方向,唯有極少數的人才掉了隊,或者從疾馳的戰馬上摔了下來,被奔馳的戰馬踩爲肉泥。

即便如此,即便瞧見同伴落馬,死於非命,那些伏在疾馳的戰馬上的騎士仍然不動聲色,他們緊緊地拉着繮繩,握緊自己的武器,按照訓練中所做的那樣默默地做着自己的動作,一切都在無聲無息之間,只是偶爾在陣中響起了墮馬者發出的慘叫聲,發出慘叫的也只是極少數人而已,有很多掉落馬下的士卒甚至都咬緊牙關,沒有發出任何聲音,唯有馬蹄踐踏在肉體上發出的聲音在行進的隊伍中沉悶地迴盪,不過,也很快消失在悶雷般的馬蹄聲中。

能夠被王琮當作預備隊,在最關鍵的時刻派上用處,王琮的這一千精騎自然也具有一定的戰鬥力,並且,裝備也不差,身上大多穿有鐵甲,可以說是馬快人壯,矛尖甲硬。

在河間郡的北部,已然是農牧並行,所以,在這裡的男子,一般都精通騎射之術,並且,由於漢胡雜居日久,無論是漢人還是胡人,都保持着一定的胡風,並不像後世男子那般孱弱,可以說只要是成年男子,隨便訓練一下,就可以拉上戰場當兵,並且,戰鬥力還不低。

王琮的這一千精騎是從那些通曉騎射之術的北地漢子中精選而來,也經過了一段長時期的訓練,基本上能保持一定的隊列和陣型,就算是在戰場上也能自如地轉換,當然,他們的訓練沒有高暢軍那般變態,不過,也不算是什麼烏合之衆。

所以,領兵的將領雖然沒有能料到蘇定方所率領的騎兵能在如此高速的衝擊改變方向,變幻陣型,不過,他依然毫不畏懼,率領本部人馬和蘇定方部撞擊在了一起。

相撞,交錯,吶喊,廝殺,拼鬥,墮馬,身亡.

一盞茶的時間,蘇定方就穿

軍的隊形,從頭殺到了尾,他已記不清死在他手中究人了,反正他一身都是血,這些血跡有的是自己的,然而,大部分還是來自於敵人。

跟在他身後的親兵,在剛纔那短短的衝殺之中,也損耗了不少,至於那些普通的騎兵,死傷就更多了。

他匆匆地掃了身後的隊列一眼,衝出敵陣的隊列已經變得稀鬆了,大夥兒依然沉默着,唯有風聲,垂死者的呻吟聲,戰馬的悲鳴聲在暮色蒼蒼的戰場上回蕩。

一時間,蘇定方有些許的茫然。

不過,很快,他就恢復了過來,速度之快,就像他剛纔根本不曾感到過茫然一樣。

他很快就調轉了馬頭,向正在慌忙集結的敵軍衝去,在他身後,那些騎兵悄無聲息地調轉馬頭,依然保持着隊形,隨他一起向前衝殺過去。

相比之下,王琮部的損失要慘重一些,雖然,作爲騎兵,他們的單兵戰鬥力並不在高暢軍之下,只是,作爲一個整體,他們和經過嚴格的訓練的高暢軍相比,還是要差上不少。

所以,當蘇定方率部整理好隊列,重新衝殺過來時,王琮部的騎兵還沒有整理好隊形,只好陷入各自爲戰之中。

爲首的敵將看了看天色,西邊的天際泛起了一絲紅霞,霞光照耀在戰場上,讓戰場顯得比起初還要亮堂不少。但是,他知道,這是白晝地迴光返照,黑夜很快就將降臨。

事到如今,爲了報答王父母的恩情,爲了河間的親人,唯有死戰一途了!

“死戰!”

他怒吼一聲,率領幾十個親兵驅馬向蘇定方迎面衝去。他手下的那些兒郎也高喊着死戰二字,瘋虎一般朝滾滾而來的鐵騎洪流衝去。

就像一股山洪衝入了一個小水潭裡,雙方的騎兵糾纏在了一起,忘我地廝殺起來。

由於地形狹窄的原因,也由於害怕露出痕跡,高暢在白石渡頭這個突出部的兩側高地上埋伏地騎兵並不多。兩側的騎兵兵力全部加起來,也就是一千多騎,蘇定方率領的這一路騎兵也不過五六百人,比起王琮部的兵力來說,稍佔優勢,經過剛纔那一番衝殺之後,所佔的優勢又要大了一些,雖然現在他大佔上風,然而,要想在短時間內將拼死作戰的王琮部殲滅卻不怎麼現實。

在另一側地戰場上。情況也與此相差不多,暫且陷入了僵局。

這一千多騎兵全是通曉騎射之術的精兵。在高暢原本的計劃中,這一千多騎兵完全能實施他擊潰敵軍兩翼。包抄敵軍中央的計劃。

但是,他沒有料到王琮在自以爲勝券在握的情況下,依然留有預備隊,並沒有派出全部大軍,所以,當王琮的三千援兵加入到兩翼的佈防時,他的這個原定計劃出現了一些紕漏。

戰局暫時陷入了僵持。

當然,總體上來說。戰況是對高暢軍有利,只不過。天快要黑了,一旦天黑下來,不僅難以圍殲王琮的全部,甚至能不能形成擊潰戰也是一個問題。

只是,就像王琮留有預備隊一樣,高暢也留有一手,作爲一個轉生者,經歷過無數次各種各樣,形形色色的戰爭地他,自然比王琮更明白作戰時留有預備隊的好處。

當他瞧見王琮將預備隊投入戰場之後,他命令身後地傳令兵搖動帥旗,開始了自己的變招,在王琮部拼死抵抗,兩側地戰線短期內再也無法向前推進的情況下,高暢下達了總攻的命令,將本方的預備隊投入了戰場。

這支隊伍只有區區五百多人,他們不是騎兵,而是手持陌刀的步卒,在高暢軍中,它的正式名字是猛士營,也有人稱其爲悍卒,或者陌刀營,銳士營,驍果營,不管是什麼稱呼,都只有一個意思,他們是高暢軍中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作爲步卒,他們不僅面對步兵大佔上風,就算是面對騎兵也毫不畏懼,在飛鷹原一役中,王伏寶的精騎就嚐到過他們地厲害,如今,在戰事形成焦灼的時候,高暢將他們派了上來。

他們地主將正是勇冠三軍的雄闊海。

雄闊海坐在地上,手持着門板一般的兩面巨斧,焦躁之情溢於言表,這個時候,他正在等候高暢的命令,從戰場上隨風飄過來的血腥味令他心情躁動,若非是高暢嚴令,他早就手持板斧殺向了戰場。

對於旗令,鼓語什麼的,雄闊海一竅不通,高暢特意在他身旁安排了幾個親兵,爲了解讀旗語和鼓令。

“大人,大王命令我們馬上進攻,從左側進入戰場!”

“那還等什麼!兒郎們,隨我來!”

雄闊海從地上一躍而起,龐大的身軀顯得格外靈活,他狂笑着向前方廝殺的戰場疾奔而去,他手下的親兵忙跑到前方去,指引着路線,在雄闊海身後,五百名手持長約一丈陌刀的精壯漢子默默地隨着雄闊海向戰場奔去,就算是在一路小跑,他們依然保持着整齊的隊列。

在親兵的提醒下,雄闊海有些不耐煩地放緩了步子,等候着身後的同伴,高暢曾經告誡過他,不准他私自脫離自己的部下作戰,雖然,他覺得自己這樣無法殺得痛快,但是也只能接受,如今,他對高暢的畏懼是越來越深了,甚至成爲了一種本能,他甚至已經忘記了自己爲什麼會這樣害怕高暢的原因!

雄闊海率領猛士營從本方的左側殺入了戰場,沿着肋部向王琮的中軍推進,在雄闊海的率領下,這支軍隊如同猛虎衝入羊羣一般殺入敵陣,而那個地方,本就是王琮部防守的薄弱地帶,正是看見了這一點,高暢才命令雄闊海率部從這裡發起進攻。

在那裡,雄闊海部根本沒有遇見什麼抵抗,很順利地推進到王琮的中軍防線,在這支生力軍的衝擊下,王琮部的防線瞬間崩潰了。

士兵們開始了潰逃,這個潰逃就像滾雪球一樣越滾越大,最後,整個防線徹底坍塌。

王琮長嘆一聲,率領親衛打馬向後方奔去,在七裡井的大營,他安排着兩千人,希望能阻擋一下高暢軍,好讓自己能逃回河間城,重新組織防禦。

在疾馳的戰馬上,這是他腦子裡唯一的想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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