隊在城下兩裡地外停了下來,一小隊騎兵向城門口馳下勒住馬匹,爲首那人,楊儀認識,他正是景城令彭伯玉。
楊儀家和景城彭家有通家之好,沒有做官之前的楊儀在遊學天下的時候,曾經在彭家待過一段時間,在那個時候,他與自己年齡相仿的彭伯玉結爲了好友。
在幾個親兵的簇擁下,楊儀將頭探出腦袋,大聲喊道。
“城下的可是正夫兄!”
“正是,樓上的可是公德兄!”
彭伯玉擡起頭,向城樓上扯着嗓子喊道,陽光落在他的臉上,他的臉色略顯蒼白,顯得很是憔悴,看來是一路疾行,旅途勞累所致。
“請公德兄向郡守大人稟告,景城令彭伯玉領命率軍前來救援河間!”
前段時間,王琮曾經向各地郡縣徵求援兵,然而,直到現在,也只有景城一路援軍前來,雖然,這支援軍對戰事已經起不了什麼作用,楊儀仍然覺得有些欣慰。
“正夫兄,一路辛苦了,有勞!”
楊儀朝城下拱拱手,以示感激。
“河間之圍已經解了,此時,郡守大人正率領大軍出城追擊逃跑的高暢賊軍,待郡守大人得勝歸來,你們兄弟再把臂同歡。”
“郡守大人率軍出城了?”
這個消息似乎讓彭伯玉有些驚疑,他扭頭望向左右,就像在想着什麼,半晌,才擡頭喊道。
“公德兄,爲了解河間之圍,我手下的兒郎一路從景城趕來,日夜兼程,途中很少歇息,公德兄,是不是先打開城門,讓我手下的兒郎歇息片刻,然後,再出城幫助郡守大人殺賊!”
說罷,他依舊仰着頭望着城樓,等待楊儀的回覆。
“如此甚好!”
楊儀先是面露喜色,隨後,那絲喜色在他臉上稍縱即逝。
“正夫兄,郡守大人有令,在他出城之後,愚弟必須緊閉四門,若是沒有得到他的命令,不準擅自打開城門,讓任何軍隊入城,所以.
楊儀本身的能力不是很強,不善於處理突發狀況,但是,他是一個對王琮惟命是從的人,所以,王琮率軍出城之後,放心地將河間城交託在他手上。
“公德兄,你這是什麼意思?難道就這樣讓我的兒郎在野外喝風,要知道爲了快點趕到河間,我們並沒有帶什麼糧草輜重,至少,你也要讓我的兒郎們進城去喝口熱湯啊!吃飽喝暖之後,纔有力氣上陣殺賊啊!”
面對彭伯玉的指責,楊儀無言以對,不過,他又不想違背王琮的命令,私自放這支軍隊入城,雖然,他可以肯定這是本方的援軍,不存在詐城的可能,畢竟,他和彭伯玉認識了十多年,彼此熟悉。
“正夫兄,雖然兄弟我不能擅自開城,不過,自然也不可能讓正夫兄和手下在城外餐風露宿,在城西,本方有一個軍營,正夫兄可以先率領大軍在那裡稍作安歇,在那裡,也方便正夫兄隨時出擊啊!”
彭伯玉和左右耳語片刻,然後說道。
“既然如此,就依楊大人之言,不過,我軍的糧食已經耗盡,還請楊大人看在我軍千里來援的份上,送點糧食出城來!”
“那是自然!”
楊儀賠笑着連連點頭。
“我一定會派人將糧食運到軍營中去,不會讓正夫兄和手下的兒郎們餓肚子啊!至於,不能開城讓正夫兄進來,還請正夫兄多多包涵,兄弟我也有難處啊!”
似乎擡着頭向城樓上喊話太辛苦了,彭伯玉沒有理會楊儀的致歉,他在馬上向城樓上拱拱拳,說了一聲。
“如此,就勞煩楊大人了!”
說罷,彭伯玉和隨從打馬離去,回到陣中,不一會,那支軍隊就排成長蛇陣離開了北城門,往西城門而去。
午時三刻,河間的西城門打開了,吊橋放下,一支車隊從城內出來,往城牆下的軍營而去,那支車隊乃是楊儀安排的運糧隊。
景城令彭伯玉的軍隊大部分已經進入了軍營中,他麾下的騎兵則仍然在城外的原野上游蕩,幾百匹取下了馬鞍的戰馬在城外的草地上,有的俯首吃草,有的則一路小跑,士卒們則三三兩兩地坐在草地上,曬着太陽。
表面上看去,一切很正常。
楊儀手扶着牆垛,神情緊張地注視着城外。
在甕城的城牆上,他埋伏了不少士卒,安排了大量的強弓硬弩,若是城外的軍隊趁城門打開之際衝殺進來,必定會在外城和甕城之間的夾道中遭到痛擊,有來無回。
雖然,楊儀相信城外的那支軍隊真的是本方的援兵,不會是賊軍,不過,爲了謹慎起見,他還是決定設下這個陷阱,試探一下對方。
吊橋慢慢拉起,城
關閉,城外的軍隊並沒有異動,沒有趁運糧隊出城,之際,突然向城門發起攻擊。
楊儀懸着的心終於放了下來,這個時候,他雖然仍不肯打開城門,將彭伯玉的大軍迎接進來,卻沒有再對這支軍隊有所猜忌。
與此同時,河間城南,七裡井。
“報!前方五里就是七裡井大營,營中只留下了一小隊士卒,半個時辰之前,夏王的主力大軍已經拔營而去!”
“再探!”
範願低喝一聲,揮揮手,斥候騰地站起身來,翻身上馬,向前方打馬奔去。
這是一個小山崗,範願和範思轍兩人一前一後站在山崗上,在山崗下,是排成縱隊行軍的虎捷營大軍,在前方的另一道山崗背後,就是七裡井大營。
“小弟,我們是繞營而走,還是穿營而過?”
在沒有旁人的時候,範思轍與範願之間一向是兄弟相稱。
範思轍皺了皺眉頭,思索着什麼。
繞營而走,對掩藏隊伍蹤跡有幫助,不過,相比之下,就要耽誤不少時間,起碼比穿營而過要多花兩個多時辰,而高暢的大軍已經離開了半個時辰,大軍的行進速度雖然並不快,可是,要是耽擱的時間過多,等高暢軍大部渡過運河之後,再實施計劃,就爲時晚矣!
既然,大營裡面留下的士卒不多,那麼穿營而過的話,只要動作夠快,就完全可以將那些人控制住,讓消息無法外泄,爲了完成計劃,這點危險值得冒。
“大哥,依小弟之見,穿營而過爲好!”
“穿營而過?”
範願皺了皺眉頭,輕聲說道。
“高賊的大軍才離開一個時辰,我們是不是跟得太緊了,有可能被對方後軍的哨探發現啊!”
範思轍輕聲解釋道。
“繞營而過花的時間太長了,當我們的軍隊趕到運河邊的時候,很有可能高暢軍的大部已經通過浮橋渡過運河了,那時,就前功盡棄了,我們不能冒這個險;另外,繞營而過,我們很難找一個理由來安撫那些矇在鼓裡的將士們;再說,士卒們要多走一段長路,等他們到達運河邊時,恐怕都沒有什麼力氣了,怎麼能衝散高賊的中軍呢?”
“嗯!”
範願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範思轍繼續說了下去。
“爲了防止消息外泄,我們可以先派一支騎兵衝進大營,搶先一步封鎖整個大營,然後,後續大軍才進入,我們可以在大營內休息一段時間,等前方的斥候將高暢中軍的動向傳回來之後,再決定行軍的速度!另外,我們也可以趁這段時間,與後面的王琮聯繫,以免在行動時出現配合上的差錯。”
範願將手放在後頸上,揉了揉,他遠眺着遠方七裡井大營的目光變得銳利起來。
“小弟,我將一隊親兵交給你,在大隊趕到之前,你務必要控制住整個大營,雖然,據斥候回報,那個大營中只有一小隊士卒在留守,並且,他們也許只知曉接應我軍,卻不知道我軍具體到達的時間,不過,小心一點並沒有錯,你務必不能讓我軍提前出現的訊息傳到高暢那裡去!”
“是!”
範思轍收起笑容,正色應道。
他翻身上馬,縱馬奔下山崗,向山坡下馳去,不一會,護衛在山坡下的一隊親衛騎兵就隨他向七裡井的方向奔去。
半個時辰之後,虎捷營的大隊來到了七裡井大營,這個時候,大營已經被範思轍的騎兵控制住了,營門大開,留守大營的士卒們在長官的帶領下,跟隨在範思轍和他的人後面排成整齊的隊列,迎接範願的到來。
留守的大營的最高長官是一個校尉,他得到的命令是在今晚迎接斷後的虎捷營入營,不過,在虎捷營的士卒們手中的橫刀威脅下,他非常自然地將自己接到的命令忘記了。
他笑着將範願迎進大營。
“範將軍辛苦了,卑職未曾遠迎,失禮了,夏王殿下剛剛率軍離開,營中還比較亂,不過,卑職已經準備好了一個營帳,大人可以好好休息一下!”
“前面帶路!”
對方既然如此識趣,範願也就不以爲甚,他和範思轍互望了一眼,在親兵的簇擁下,隨着那個知情識趣的校尉身後向中軍大營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