位於北城坊市,這間坊市,在這個成爲了大軍營的樂被關閉了,沒有一絲人氣,顯得非常冷清,雜貨鋪也已經好久沒有開門了。
吳天華率領士卒們通過地道來到雜貨鋪後,立刻派人去詢問駐紮在坊市裡的巡邏小隊,這些人並沒有瞧見有人從雜貨鋪裡出入,線索在此又中斷了。
就在蕭萬全帶着特別行動部隊在城內大肆搜尋阮君明的時候,阮君明已經出了樂壽城,和城外事先潛伏的五百親兵會合了。
同樣是通過地道,不過,這是一條長了許多的地道,從北城坊市一家廢棄的宅子內的一口枯井裡,一直通到了北城的護城河河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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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竇建德還沒有入主樂壽的時候,這個地道就存在了,那處宅子的主人乃是阮君明的親兵。
原來的那個樂壽令在還沒有擔任樂壽令的時候,和親兵的父親有一些死人恩怨,當上樂壽令之後,那人迅速以謀反的罪名抄了親兵的家,將他一家人下到大獄殺了,陰差陽錯之下,親兵逃出了樂壽,準備到洛陽去告狀,之所以千里迢迢去洛陽,而不是河間,是因爲那個樂壽令的家族在河間很有勢力,而親兵的一個親戚則在洛陽擔任高官。
然而,親兵並沒有去成洛陽,還在半路,就因爲缺衣少食而病倒了,此時,他遇上了竇建德地大軍。被裹挾到了軍中,原本會死在行軍途中,卻不想遇見了阮君明,阮君明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好心,將他放在了馬車上,還找軍中的郎中來給他看病,於是,他病好之後。爲了報答阮君明的恩情,就成爲了阮君明的親兵。
竇建德打樂壽的時候沒有費半點力氣,這是因爲樂壽城中有樂壽本地大豪範願作爲內應,樂壽相當於不戰而降,那條地道也就沒有派上用場。
竇建德原本想放樂壽令一馬,讓他繼續擔任樂壽令。然而,阮君明爲了替自己的親兵報仇,找了個碴子,將那個樂壽令全家殺了,因爲是自己的義子,竇建德也沒有說什麼。
發生了這件事情後,親兵對阮君明徹底死心塌地了,就算是爲他去死也沒有二話,一條地道的秘密當然更是不在話下。
當初要不是仇人發動得太過迅速了,這條地道沒能利用上地話。他們家也不至於只逃出他一個人。
那個地道在那時沒有發揮效用,卻在這個時候幫了阮君明的一個大忙。阮君明一行鑽出地道後,趁着夜色從城牆的轉角處偷偷地渡過了護城河。城樓上的哨兵似乎在睡覺,當然,也可能是他們過河的時候,並沒有發出多大的聲響,再加上空中一朵烏雲擋住了月亮地光芒,總之,他們一行很輕易地渡過了護城河。
當月亮從烏雲後面冒出頭來時,他們已經離城牆非常遠了。
阮君明一行一邊疾行。一邊躲藏,躲過了暗夜中高暢軍的搜尋。來到了和自己親衛隊的會合地點,在這個時候,他的好運氣終於走到頭了。
高暢軍的斥候小隊中也有對樂壽周邊地形熟悉的人,當城外的駐軍得到軍令,嚴密搜尋四郊的時候,這些熟悉當地地形的斥候小隊就派了出來,其中,還有一些是敵情司派來協助的情報人員,阮君明地那五百親衛雖然躲藏得很巧妙,畢竟,人數太多了,目標太大了,當他們出動小分隊在指定地點等候阮君明的時候,被高暢軍地斥候盯上了。
高暢軍的這個斥候小隊只有十來人,自然不敢輕舉妄動,他們派出了幾個人往後回報,其餘地人則繼續跟着他們,沿途留下痕跡,直到那五百人的聚集點。
就在這個時候,那五百親衛安排在外面的暗哨發現了高暢軍的斥候,一番追逐搏殺之下,高暢軍的斥候死了幾個,也逃了幾個。
當高暢軍的馬隊疾馳而來的時候,逃跑的人換成了阮君明和他地五百親衛,畢竟,區區五百人,一旦陷入大軍的包圍之中,是無法逃出去地。
兩邊的人都是騎兵,都打着火把,在原野上展開了一場生死攸關的追逐大戰。
樂壽城內,長樂王府的議事大殿上,雖然沒有萬馬奔騰的雄壯畫面,其中的緊張氣氛卻和城外不遑多讓,套一句後世的話來說,這是一場沒有硝煙的戰爭。
“關於右衛大將軍繼任大王之位,不知諸君可有異議?”
凌敬輕輕搖着羽扇,面帶微笑地望着坐在左邊席位的武將們,在他目光的注視下,堂前一片沉默。
高雅賢神態自若,當初他就覺得會出現這樣的可能,故而,當高暢在議事大殿現身,當聽見竇建德的死訊時,他並不覺得詫異。
以他的實力和能力,是無法和竇建德和高暢一較長短的,若是無法決定投靠的對象,唯一能做的就只能是不偏不倚,這就是他任由雄闊海率領五百精兵離隊而去的原因,有這樣的一段香火情在,高暢應該不會對他痛下殺手的,只是,必要的損失多半是無法避免的。
劉雅的神情就多少有些惶恐了,他雖然不是竇建德的嫡系,乃是阿舅賊劉霸道那一系的人,但是,投靠竇建德之後,他爲了取得竇建德的信任,甘於當竇建德的義子,竇建德垮臺了,高暢上臺了,他自然有些心慌,不曉得等待自己的會是什麼?也許是一把雪亮的鋼刀,然而,就算他知道等待自己的是這樣的一把鋼刀,也無力抵抗。
範願,曹旦,還有其他據有一席之地的武將們神色各異,有驚恐的,有激憤的,也有興奮的,然而,他們都沉默着沒有表態。
這時,高坐在堂上一直沒有說話的高暢出聲了。
他的語速不疾不徐,聲音也中正平和,然而,聽在堂上諸人的耳朵裡,那聲音就像來自千年的冰窟裡的一般,透着一絲絲的,讓人內心深處發涼的寒氣。
“高某年少,雖立了些許功勞,擔任了右衛大將軍一職,但是,說什麼也沒有資格坐在這個位置上啊!只是大王擡愛,血詔遺書讓高某接過他手中的大棒,說起來,這個任務還真是沉重!高某坐在大王的這個位置上,實在是誠惶誠恐啊!只是,爲了大王未竟的大業,爲了大王的這份基業不至於就此煙消雲散,爲了各位兄弟們不至於因爲大王的離去而四分五裂。這才勉爲其難,坐在這個令人頭疼的位置上,若是在座的各位弟兄,有誰反對高某坐這個位置,高某我甘願讓賢,還請各位弟兄不要謙讓,
點,學一學毛遂自薦吧!”
卑鄙!實在是太卑鄙了!
無恥!實在是太無恥了!
在座的各位,不管是早就準備要投靠高暢的那部分的人,還是被迫低頭的那一部分的人,這個時候,心裡面都泛起了同樣的念頭。
只不過,這個世道,要想活得好,活得精彩,活得長久,外表越是冠冕堂皇,內心越是卑鄙無恥才行啊!
就拿那個創下貞觀之治的李二來說吧,殺兄逼父,無論怎樣說都應該是卑鄙無恥吧!然而,自衛反擊,多麼冠冕堂皇的理由啊!只因他勝利了,淪爲了犧牲品的他的兄長和弟弟,則成爲了卑鄙無恥的人,真正的兇手則成爲了大仁大義的偉人,被史書所歌,被後世所稱頌!這也就證明了上面那句話的正確性。
當然,這些人還不知曉李二的這些勾當,那還是未曾發生的事情,高暢進入這個時空之後,歷史發生了改變,這樣的事情還會不會發生則只有天知道了!
不過,高暢的這番言行也當得卑鄙無恥這樣的稱呼,那番話則虛僞到了極點,然而,就像皇帝的新衣一樣,沒有人敢於出頭來戳穿他,臉面薄的傢伙則保持沉默,臉皮厚一點的人則出聲歌高暢,開始勸進了。
很快,就有一個低級文官站了出來,說了一大通文縐縐地話。大意無非是已故長樂王的決定是英明的,在現在這個危急的關頭,我們需要高將軍這樣的英雄,只有高將軍才能帶着我們走向成功,只有緊密地團結在高將軍的周圍,以高將軍爲核心,我們才能完成已故長樂王未竟的大業,才能推翻無道的朝廷。才能開創出一個新地時代,爲百姓謀福利,給黑暗世界換一個朗朗乾坤,讓黎民百姓當家做主人,建立一個平等的,自由的。民主的社會.不過,話的內容大抵如此。
由於他地用詞過於講究,對那些不太識字的武將們來說,聽起來非常困難,但是,他們知道他在說什麼,只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他在說什麼了。
有了一個人之後,就有第二個人。很快,越來越多的人都放下了自己的臉面。非常自如地扮演起自己該扮演的角色來了,於是。恭請高暢繼位的人越來越多,有的人甚至聲淚俱下,若是高暢拒絕接過竇建德的大棒,他寧願去死,因爲活着也看不到光明啊!
不只是文臣,就連那些實力稍微小一些的武將們也紛紛如此,對他們來說,上面是竇建德當政。還是高暢當政,並沒有什麼不同。他們只想維護自己當前地地位就行了,再說,要是表態慢了,誰知道高暢會對他們怎樣想,如果走不出這面大門那就完蛋了。
以他們的眼光,和對高暢地瞭解,還不知道在竇建德的麾下和高暢地麾下任職,那將是絕對不同的。
竇建德政權的政務和軍務採取的都是一種鬆散的管理,政務他交給了宋正本等文官,按照的還是大隋的那一套,他只要宋正本等人能夠提供他想要的錢糧就行了,基本上不怎麼過問;在軍務上,他緊握着一支實力強勁地嫡系部隊,這支部隊的軍需和待遇都是最好地,槍桿子裡出政權,這樣的道理他也懂得,不過,對於那些前來投靠他的其他勢力,他顯得非常寬宏大量,沒有吞併那些人的部曲,仍然由那些人統領,只是在戰鬥的時候聽他的號令就行了,當然,他不是不想吞併那些人的部曲,只是爲了迅速擴大自己的實力,爲了吸引那些中小勢力的投靠,纔不得已顯得寬宏大量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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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暢的政權則完全不一樣,他的政務分工很詳細,每個人都有自己要負責的事情,環環相扣,沒有人能夠獨攬大權,在軍隊的掌握上,更是講究對高暢的忠誠,士卒們唯一忠誠的對象只能是高暢,不會是其他人,沒有高暢的命令,就算是軍隊的直屬將領,除了能指揮得動身邊的幾十個親衛外,其他的士卒都指揮不動,高暢奉行的是精兵政策,不像竇建德和一般的反王一樣,動輒十萬人的大軍,在高暢軍中,就算徵集的民夫,也是經過訓練的,可以隨時增補到正規軍中去。
高暢掌權之後,這些將軍不會有什麼好果子吃,命也許會留下來,要想獨自領軍,就要看他們能不能通過講武堂洗腦這一關的考驗了。
當然,這個時候的他們並不知曉這些,所以表現得非常的積極。竇建德?竇建德是誰?恐怕這個時候的他們已經完全忘記了吧。
該說的都說了,高暢沒有制止他們,他似笑非笑地聽着這些廢話,讓人看不出他心裡究竟是怎麼想的,最後,他的目光盯在那幾個人的身上。
高雅賢,範願,劉雅,曹旦,除了已經逃跑的阮君明,率領大軍氣勢洶洶朝樂壽撲來的王伏寶外,這四個人是軍中的實權人物,高暢需要他們的表態。
高雅賢深吸了一口氣,正想要開口說話,曹旦搶先了一步。
曹旦猛地站起身來,衝出席間,高暢擺擺手,示意自己的親衛不用上前,曹旦站在大堂中間,瞧着高暢,突然雙膝跪地。
“高將軍,曹旦我願意遵守姐夫的遺命,一心一意輔佐高將軍,以高將軍爲主,若有不從,天誅地滅!”
不管怎樣,能夠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眼前的事態已經非常明朗了,要想活下去,就必須對高暢低頭,至於其他的,能活下去再說吧!
這就是曹旦的做法,非常明智的做法,也是高暢希望他這樣做的做法。
既然竇建德的親族都帶頭臣服了,高雅賢,範願,劉雅等人自然不會和高暢唱反調,他們或多或少都有曹旦那樣的想法,先活下去纔是最重要的,於是,他們一起步了出來,在高暢身前,雙膝跪地,向高暢效忠。
宋正本,凌敬帶着文官們跪在了右邊,曹旦等武將跪在左邊,堂上唯一高坐的只有高暢一人,瞧見大夥都向自己臣服了,高暢臉上卻目無表情,眼神中也沒有多少激動和興奮之情,從遠處看去,衆人跪拜的他就像廟裡信徒供奉的一尊神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