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
宇文成都大喝一聲,手持巨盾猛地撞了過去,前方數名敵卒武器齊出,橫刀,短槊,全都落在那面蒙着牛皮的巨盾上,發出數聲悶響。
“啊!”
宇文成都再次高喝一聲,腳下猛地發力,城樓上的青磚幾乎被他踩得凹陷了下去。
“蹬!蹬!蹬!”
隨着幾下急促的腳步聲,宇文成都猛地屈肘用力,肩膀的一側頂着巨盾,頂着盾牌往前推去,前面那幾員敵軍雖然在拼命用力,卻也無從抵擋,身不由己地朝後方退去,在他們身後,一個同伴正從雲梯爬到牆垛上,想要跳到城樓上來,卻被後退的他們不小心擠下了城牆,慘叫聲在半空中響起,淒厲異常,隨即戛然而止,可見是不活了!
那幾個敵卒背靠牆垛,已然退無可退。
這時,宇文成都突然鬆開了巨盾,從腰間猛地抽出橫刀,雪亮的刀鋒在陽光下閃着冰冷的寒光。
那幾人沒有料到宇文成都會突然放下巨盾,只覺前方一鬆,那巨盾被他們齊齊推了出去,同時,他們也由於用力過猛,力道落到空處,身不由己地朝前踉蹌了兩步,而這兩步就是生死之間的距離。
刀光橫飛,宛若白虹,血光隨之高高飛濺。
橫斬,斜劈,輕削,直刺!
一瞬間的功夫,宇文成都踏着精妙的步伐,刀光隨身遊走,在敵人中間走了個來回,待他衝到牆垛旁。那幾名敵卒已然中刀。橫七豎八地倒在城樓上,就算不死,也是重傷。難以再戰。
衝到牆垛旁的宇文成都舉起雙臂,搭在雲梯上,吐氣開聲,用力將那具沉重的雲梯推離了牆垛,雲梯上,仍然掛着三四名攻城地敵軍士卒。位於最前方地那位面色蒼白,以一種難以置信的目光望着宇文成都,像他容身的這種雲梯,守城地士卒需利用推杆等工具,兩三個人合力方纔能將其從城牆上推開,像宇文成都這樣只憑一己之力,不需要任何工具就將它推開的,無疑於天神下凡。
“嘣!”
那具雲梯離開了牆垛。在半空中慢悠悠地蕩了一下,隨後,直直地向後倒去,撞在身後的一輛攻城車上。將其壓得稀巴爛,雲梯上的士卒。攻城車中的士卒,皆死傷大半,只有非常幸運的幾個人才逃脫了這一劫。
宇文成都站在城樓上,將橫刀柱在地上,背靠牆垛,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氣,縱然他天生神力,經過一番激鬥之後,再用力將一具沉重地雲梯推離城樓,一時之間,也需要緩口氣,方能再戰。
他轉動腦袋,往左右望去。
他負責的那面城牆,由於他的勇武,先前爬上城樓的敵卒皆被其趕了下去,然而,在另一側的城樓,距離他大概有兩百多步的地方,已經有不少唐軍衝了上來,並且取得了立足點,再慢慢地將守城的士卒往兩旁趕,不時有生力軍從雲梯上爬上來,加入戰團。
聊城的護城河早就被唐軍所填平了,攻城車非常容易就靠近了城樓,車中地弓弩手不斷地用弓弩朝城樓上拋灑箭矢,壓制守軍從城牆後對城樓的支援。
要完了嗎?
宇文成都的心情極其低落,由於心情的影響,他地身體似乎也變得沒有力氣起來,戰鬥的慾望在這一刻從他身上遠去了,他機會想要放棄了。
還是在敵軍沒有完全佔據城樓前,離開吧?
只要騎上愛馬,拿起鳳翅鎏金鐺,打開城門,衝殺出去,那時,絕沒有人能夠擋住自己地突圍,只是,現在已經到了不得不那樣做的時刻了嗎?
就在宇文成都猶豫不決的時候,城下的唐軍本陣鑼聲齊鳴,吹響了鳴金收兵的號令,讓宇文成都不需要再爲是否逃跑而心煩了!
“爲什麼?爲什麼退兵!”
半個時辰後,唐軍主將李神通的大帳內,先前登上城樓的趙君德面色赤紅,他站在堂下,指着堂上高座的李神通大聲吼道。
眼看他就要率領本部人馬佔據城樓,攻下聊城了,主將李神通卻敲響了鳴金收兵的號令,讓他不得不放棄大好機會,率領原本佔領一段城樓的士卒撤了下來,在剛纔那次攻城中,千餘士卒的犧牲頓時變得毫無意義,這自然讓他怒不可遏,一時間,忘了李神通乃大唐親王,乃軍中主將,向他發出了憤怒的吼叫。
他身旁的副將趙天順一把拉
把憤怒不已的趙君德拉回到自己的座位上,然後,對陰沉的李神通抱拳說道。
“淮安王,趙將軍只是對沒能攻下聊城,擒殺宇文化及這個逆賊感到憤怒,情緒一時有些失控,並非可以針對淮安王,還請淮安王恕罪!”
“嗯!”
李神通擺了擺手,示意趙天順退下,目光故意對仍然忿忿不平的趙君德視而不見。
趙君德乃清河郡人,曾經做過清河郡郡守,高暢攻佔清河時,他並未在郡城中,而是在清泉城徵召青壯練兵,高暢奪取清河後,他並未投降高暢,而是堅守清泉,當時,竇建德對高暢甚是忌憚,爲了和竇建德爭鬥,高暢並未繼續南下,於是,清泉城依然打着大隋的旗號。
—
元寶藏降唐以後,趙君德以清河郡守的名義率領數千清河兵南下,和李神通會合,共同來攻打聊城的宇文化及,他被李神通代李淵任命爲貝州(也就是清河郡)州長。
李神通圍困宇文化及已經有一段時間了,宇文軍位於聊城下的兩座大營被他前後攻破,聊城的護城河也被填平了,然而,要想攻下被宇文化及加固了城防的聊城,卻並非一件簡單的事情。
今日,李神通讓趙君德率領清河軍去進行第一波攻擊,原本是想利用清河軍消耗城中守軍的實力,在清河軍無法支撐時,他再命令嫡系人馬進行第二輪進攻,獲得攻陷聊城的大功,然而,他沒有料到的是,原本是讓他作爲消耗品的清河軍居然勇猛無比,攻上了聊城的城樓,甚至很有可能就此攻陷聊城,他自然不願這麼大的一件功勞落在他看不起的關東雜牌軍身上,故而,在最關鍵的時刻鳴金收兵,讓趙君德撤了下來。
趙君德對李神通的打算一無所知,故而,才如此暴跳如雷,而他的副將趙天順卻明白李神通心中所想,害怕趙君德被李神通藉故殺害,故而,慌忙將趙君德拉回座位,然後向李神通道歉。
趙天順之所以明白李神通心中所想,乃是因爲在圍攻聊城的這段時間內,發生了許多事情,讓他看清楚了這些天潢貴冑的嘴臉。
當初,聊城城下的兩座大營被唐軍攻破後,城內的宇文化及派出使者面見李神通,請求投降。
然而,李神通拒絕了宇文化及的投降,他的副手安撫副使崔民幹勸說李神通接受宇文化及的投降,畢竟,不戰而屈人之兵方爲上策啊!
李神通沒有接受崔民幹的勸說,他說。
“宇文化及之所以投降,乃是因爲城中糧盡,他已經走投無路了,很快,我軍就能將其攻克,如果,我接受了他的投降,那麼,就不能再奪取他們的財物,沒有城中的金銀財帛,我又拿什麼來賞賜麾下勇猛的將士呢?又怎能向天下宣揚唐軍的聲威呢?”
崔民幹聽了李神通的解釋,仍然苦苦相勸,他說。
“河北高暢在一側虎視眈眈,坐山觀虎鬥,隨時都會南下來攻打我們,如果那時宇文化及仍然沒有平定,我軍就會受到內外攻擊,一定會失敗,現在既然用不作作戰就能招降宇文化及,士兵無須爲此喪命,功勞來的如此容易,何樂而不爲呢?何苦爲了區區的一點金銀財帛,而不接受啊!”
李神通非常憤怒,他說高暢不過是跳樑小醜,若高暢不南下尚好,到可以多活一段時間,若高暢南下,當成爲他的階下囚。
崔民幹失望地說。
“淮安王,你若一意孤行,日後當後悔今日鼠目寸光之舉!”
李神通惱羞成怒,以擾亂軍心的罪名將崔民幹囚禁在大營之中。
連堂堂的安撫副使都被李神通說囚禁就囚禁,像趙君德這樣的無名小卒更是想殺就殺了,所以,趙天順的言辭才如此卑下。
見得趙天順如此識趣,李神通也就大度地忘卻了趙君德的不敬之罪,其實,他也明白,自己的所爲的確有些過分了,但是,要他李神通向這些卑下的人道歉,那是不可能的。
不過,既然趙君德的清河軍都能攻上聊城的城頭,他李神通的關西健兒就不會做不到,接下來,他發佈了一系列號令,讓他從關西帶來的唐軍嫡系替代趙君德的部隊負責接下來的攻城行動。